也不知睡了多久,当我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并在墙壁上留下窗棂的投影,虚虚实实的样子,有一种飘逸的美。我摸出手机,想看看现在几点,这才发现手机没电了,不知什么时候自动关了机。
我穿好衣服,来到三娘房间,房间里空荡荡的,影子也不见一个。
我喊出一嗓子,但没有回应。
我下到一楼,将每个房间都看了看,还是一无所获。
我打开大门,正在门前嬉戏的几只鸟受到惊吓,尖叫着一哄而散。
我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市声像浪潮一样阵阵袭来,高低错落,富有韵律。回想这几天经历的事情,不禁恍然若梦,深感人之为人,鬼之为鬼,看似阴阳相隔人鬼殊途,其实也并非完全无迹可通,这个看法,再一次证明了我外公曾经和我说过的有关幽冥互动这个理论的无比正确性。外公是道士世家,自乾隆朝开始,代代相传,到我外公,已经是第十二代了。我从在外公身边长大,每逢有人请他去驱鬼禳灾,我总是屁颠屁颠地跟着,这样的生活,持续了许多年,长期耳濡目染,使我的血液里面始终流淌着鬼神的影子,并且一直坚信他们的存在。但奇怪的是,我虽说有三个舅舅,但没有一个是愿意继承外公衣钵的。上学五年级的时候,我十二岁,记得那天是个夜晚,我怀着一肚子的疑问,敲开舅舅的房门。舅舅比我大九岁,参加工作没多久,是电影院的售票员,在我眼里,他挺懂事的,经常给我零花钱。
"舅,别卖票了,做道士吧。"我进去的时候,舅舅正坐在沙发上看一本书。
"不做。"他头也不抬。
"为什么?"我坐到沙发上。
"要做你做。"舅把书合起放到一边,抬头看我。
“我还。”
"很多道士都是从培养。"
"大舅二舅为什么也不愿意做?"
"问这些干嘛?"
"不干嘛。"
"就是奇怪。"
"奇怪什么?"
"舅喜欢捉鬼吗?"
"不!"
“我喜欢。”
“无聊!”
"我最喜欢看外公一手摇铃一手执拂尘口中念念有词的样子。"
"我喜欢捉人,比捉鬼有趣多了。"舅舅神秘兮兮地说。
"捉谁?"
“一个女人。”
"你认识吗?"
"不认识。"
"捉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干嘛?"
"生个道士。"
"舅喝高啦?"
"我像是喝过酒的样子吗?"
"那你怎么说起胡话来?"
"没说胡话。"
"不认识就想让人家给你生道士,这不是胡话?"
“快了。”
“快了?”
"我是说认识快了。"
"你知道她住的地方?"
“不知道。”
"连住的地方都不知道,那有什么用。"
"但我知道她长什么样。"
"长什么样?"
"这个没必要告诉你。"
“见过?”
“见过。”
“哪儿?”
"售票口。"
"她喜欢看电影?"
"一个星期来一次。"
"来过几次?"
“六次。”
"她最近六个星期才开始看电影?"
“不一定。”
"舅刚才不是说她一个星期看一次吗?"
“对呀。”
"六次不就是六个星期?"
“平时老说我笨,你其实比我更笨。”
“我不笨。”
"我六个星期前才来电影院上班,当然只能见上六次,而你却说她六个星期前才开始看的电影,我没来上班难道人家就不看电影啦?连这点都不懂,还说不笨,都笨到家了。"
"我觉得她就是六个星期前才开始看的电影!"
"说得好像你跟她有多熟似的。"
"你说她在你还没来上班之前就已经有一个星期看一次电影的习惯了,证据呢"
“无赖!”
"她叫什么名字?"
"没告诉我。"
“你问啦?”
“没问。”
"不问怎么告诉你?真笨!"
"忘了。"
"舅不是忘了,是不敢问。"
"这有什么奇怪?换了你,你也不敢。"
"她很凶?"
"她很温柔。"
"很温柔还不敢问?舅真夠胆的。"
"你不胆?"
"没你胆。"
"和你妈一样,就知道吹牛!"
"舅喜欢她?"
"她喜欢你吗?"
"估计喜欢。"
"估计不喜欢。"
“为什么?”
"我若是她,也不会看上你。"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大笨蛋。"
“哼!就你聪明。”
"不做道士去卖票,这不是大笨蛋是什么?"
"你不懂。"
"哪里不懂?"
"我说你这个兔崽子,怎么就这么迷恋做臭道士呢?"
“好玩呗。”
"给你介绍一个更好玩的,要不要?"
“什么好玩的?”
"下次等她买好票,你就跟在她后面。"
"跟后面干嘛?"
"看她住什么地方。"
"然后呢?"
"然后你把地址告诉我。"
"然后呢?"
"然后就与你无关了。"
"那我不干,自己跟去。"
"那会我正上班呢,走不开。"
"这我不管。"
"难道不想知道三个舅舅全都不愿做道士的真正原因了?"
“想。”
"那你跟不跟?"
"你说了我才去。"
"我说了你不去怎么办?"
"我去了你不说怎么办?"
正冥思沉想间,一阵杂沓的脚步声陡然响起,由远而近,把我瞬间拉回到现实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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