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寒风凛冽。
夏雪绯带着蓝屏,蓝青、蓝可去了顾家地窖。
百年战乱,金陵各家各户为了防患,都在自家院里修了地窖。
和平年代,这些地窖就权当做收存些腌菜、腌肉和酒之类。
彩凤关押的地方是地窖里靠近上风口的地方,凉风阵阵,显得更加阴冷。
不过是几个时辰的时间,原本花姿招展的大丫鬟一下子就变得憔悴不堪。
原本适合在暖房里穿戴的锦绸缎,毫无温度地裹在她的身上,冷得她整张脸都发了青。
蓝屏在玫瑰椅上铺上一层厚厚的毛毯,夏雪绯方优雅的坐下,蓝青又贴心地将暖手壶搁在她的膝上,又加盖了一层薄毯,以防她受了这里的寒气。
看得彩凤越发抖得厉害,唇瓣启启阖阖,终是没有说出求情的话。
心里笃定,这是顾家,谅夏雪绯也不敢乱来,老夫人虽然恼她,但没有当场将她杖毙,且交待了让嬷嬷一起查此事,说明还留有余地,只要有机会活下来,她相信她会回到顾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年纪大了,也离不开她的照顾。
何况,夏雪绯自顾不暇,等顾邵两家的事一解决,顾老夫人的心思就会再重新转回给顾仲秋纳新人的事,等新人一过门,这顾家哪有夏雪绯立足之地。
思及此,嘴角不自觉弯起,还发出冷冷一哼。
夏雪绯自然也不急着开口,她淡淡这注视着彩凤。
人生最苦的是面对环境时,不知道方向,索性大刀阔斧干起来,或许,结局出人意料。
所以,夏雪绯心情非常好!
所以,很有耐心,在这里看着彩凤在瑟瑟发抖中,情绪一点一点崩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蓝可端来了一碗热乎乎的白鸽参汤,香味盈溢,瞬间让彩凤精神一震,眼睛亮了起来,忍不住重重地呼吸了起来,欲把那空中飘荡的香味悉数收纳进肺中。
自从被关在这里,她是连一口水也没喝过。
夏雪绯喝了两小口,用帕子抹了抹唇瓣,脸上含着一抹讥诮望着她,“怎么,还不想开口求情?”
“就凭你!”彩凤回以鄙夷,转开了首。
“就凭?”夏雪绯嗤地一声笑开,“你还真当自己是个料,不过是个下贱的奴才,比糠秕还不如,还敢口出狂言,左右不过找个人牙子,好的话,卖个清白的人家,不好的话,卖到古巷窖子。”
“你敢!”彩凤“嗤”地一声,口气里带着明晃晃的挑衅,“四夫人,您可别欺负奴婢年轻不懂事,你想卖我,你有我的卖身契么?”
她丈夫死后,她回顾家,卖身契一直留在自己手里,老夫人宠着她,也没跟她提过。
“这年头,多少难民恨不得被人牙子瞧上,弄张卖身契还不容易?”
“你敢?老夫人不会放过你的!”彩凤闻言,目佌欲裂,“夏雪绯,你会有报应的,别以为你能得意多久。”
夏雪绯却不为所动地看着她,又饮了一口参汤,缓缓道,“当年,没让仲秋把你收房,你就这般恨我?”
彩凤全身一机伶,原本苍白的脸刷地一下激红,转瞬变了青,咬牙辩道,“我跟秋四爷一清二白,你不要含血喷人。”
夏雪绯嘴角冷淡地弯起,也不说什么,慢吞吞地喝着手中的鸽汤,看得彩凤心气浮澡,恨不得上前就撕了夏雪绯。
夏雪绯却是全然忘了她似地,一口续一口吃着,直到全吃完,方将碗递给身边的蓝可,用帕子抹了嘴,满目嘲讽,“彩凤,当年在凤阳馆里,你是怎么阴差
阳错上了罗四海的床,到现在,你还没想明白?”
凤阳馆?
多年刻意被她压在那底下的那张狰狞的脸,倏地窜回大脑里,彩凤狠狠打了个机伶,不可思议的望着夏雪绯,忽儿福至心灵,一下就明白了,“原来是你!是你弄了手脚,害我不得不嫁那废物。”
“你活着糊里糊涂地以为自己很有能耐,谁都逃不过你算计,死了,还是明白些好。”夏雪绯却不欲与她多纠缠,她返身坐下,淡淡道,“我原是想,先把你关上几天,再把你卖了,可转念一想,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还是斩草除根来得妥当些。”
彩凤脸色煞白,环顾了一下顶上只有拳头般的通口,颤声道,“你想干什么?想置我于死地,你就不怕我死后来找你?”
“无色无味的腐尸草可不是普通人能弄得到,如果说你完全不知道,也就老太太信罢了。这事真要报官,你能逃得了?我问你,西苑没灶火,玉玫去哪熬白
鸽参汤,她又哪来的老参?所以,你在老夫人面前喊喊冤也就罢了,在本夫人面前,还是省省力气。”夏雪绯幽幽一笑,下一瞬,脸色一沉,满眼阴鸷,“说,你收了柳初兰什么好处,是许你顾仲秋妾氏的身份还是纳你做通房?”
“你胡说,你冤枉人。”彩凤又惊又惧,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确实有这个想法。
而且,柳初兰也隐隐隐约约地暗示,如果她成为四夫人,她与她要姐妹一体,共侍一夫。
因此,她比谁都更想夏雪绯被休。
夏雪绯嗤地一声笑开,站起了身,“看来,也没什么好问的。”
彩凤咬着牙,“四夫人,你没证据就不要血口喷人。”
夏雪绯转过身,象是看着一台戏似地眼神,“杀一个奴才还要证据?彩凤,看来你还没睡醒!”
“是你自己没睡醒,老太太明明说了,让李嬷嬷配
合调查,这事还没开始,你居然敢妄为,你就不怕老夫人怪罪于你?”
夏雪绯又是嗤了一声,对蓝屏、蓝青道,“等咽了气,拿草席裹了,明儿开了城门,直接送到乱葬岗。”
“夏雪绯,你敢?你会有报应的,夏雪绯,你会有报应的!”彩凤嘣地一下跳了起来,眼里带着惊惧和完全的无法置信,夏雪绯居然真的敢动杀心?是谁给她的胆敢违逆老夫人的意思?
“彩凤,当年你为了自由身回到顾府,不惜毒杀罗四海,怎么不想想老天会不会报应?”夏雪绯又是嗤地一声笑开,余音未尽,身子已出了地窖的门。
“夏雪绯,老夫人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一阵子的工夫不是白做了”彩凤抓狂地想扑过去,却被几个丫鬟一下就制住,手腕力度之大,竟令她疼得差点昏阙了过去。
“你放心,我不会让她想起你的。”
接下来,顾府太多事会发生。
“不,你们不能这样毒不是我下的,我冤枉,四夫人,我错了求求你,别杀我我要见老夫人,我要见秋四爷,你们不能这样”
所有的狠在死亡来临之前,都变为了恐惧,所有曾经拥有的欲望,在死亡面前都一文不值,此时,在彩凤的心里,只有灭顶的恐惧
夏雪绯对刺耳的尖叫声充耳不闻,在这里,彩凤就是喊破了嗓门,也没人听到。
“别叫了,在这里叫破嗓门也没用,还有,也别想着什么李嬷嬷,人家儿子的把柄被胡全拿住,她是一句话也不会为你说的,彩凤,你就安心去吧!”蓝屏轻轻一甩手,彩凤便摔了出来。
“不要,不要!”彩凤抱住脑袋,双腿蹭着地往角落里退去。
蓝屏从腿管里抽出一根细长的针,用指腹轻轻抚过
针的锋面,眯了眼,象是自语,“这针,从你的肛门刺入,穿过肠、胃、肺,引起内出血而亡,外头却看不出任何的伤口,就算是仵作验尸,也找不出任何破障”
彩凤倒抽一口冷气,连滚带爬缩到墙角,“你你别杀我,蓝蓝屏,我知道你也不容易,原本好好在外院里呆着即被使到西苑,也跟着受冷落委屈,冬天里,房间连个炭火都没有你放了我,我会给你银子,我我有很多银子,你拿了,这辈子就不用做奴才,只要你放了我”彩凤语无伦次,一边搜索枯肠想着求救之词,一边想寻找个护身之物。
下一瞬,蓝屏便掠彩凤身前,一把就掐了她的脖子,神情狰狞,“你一个下三滥的狗奴才,居然敢对五公子下手,我想杀你很久了!若不是四夫人让我们忍着,你的尸骨都化成灰!”
彩凤只觉肝胆俱裂,她急蹙地想喘息,但咽喉处传来的力道根本不象是一个女子之手
“连乱葬岗你也不配,你死了,我就把你扔以山谷里喂野狼,让你尸骨无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