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穿着华丽的冕服站在长阶之下的升平，顾昀昱笑了笑，对身边亲卫道：“可惜了苏念没能在这儿。”
“陛下已经下旨命黑甲军回京途中转行此地，算来时间差不多的，若是念公子快马加鞭，说不定能赶上。”
“怕是不行了。”礼乐声响起，顾昀昱坐端了身子，“可怜我这妹妹昨日还眼巴巴地望着呢。”
祭台外，少年将军纵马奔来，禁军迎上来，苏念翻身下马，把马鞭扔给禁军，理了理铠甲，快步走进去。
五华冕服着实沉重，侍女扶着升平缓缓走上长阶，苏念匆匆跑进祭坛，喘了口气，抬起头看着升平的背影走上高台。
亲兵轻轻拍了拍顾昀昱的肩，顾昀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蓦地一笑，“哟，还真赶来了。”
宫女搀扶着升平走到白玉路前，升平深吸了一口气，偷偷转头看向顾昀昱，顾昀昱对她浅浅扬起嘴角，示意她向后看。
升平抬头看了一眼两排命妇和端坐的顾承熙和吴湘芷，微微转头向后看去，苏念见她转过头，也浅浅地扬起了唇，微微点头。
升平一下笑了，随即转头看向面前的白玉路，这条路只能她自己走了，她咬了咬唇，缓缓迈出第一步。
看着吴湘芷绾起升平一头青丝，顾承熙眼前有些许模糊，这个孩子，生于他登基之初，为了救她，他放弃了他与阿薰的孩子，他差点弄丢了他的阿薰，万幸，这个他放在心上疼宠的孩子终是长大了。
吴湘芷和后宫嫔妃陪着升平去更衣，顾昀昱向顾承熙拱手一拜，转身快步走到苏念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这是赶了多少路回来的？”
苏念满不在乎地摇摇头，道：“大军驻扎在行宫外的，我不过是先走了两步而已。”
“段伯父怎么不来向父皇复命？”顾昀昱微微皱起眉，“雍阳军的事情听说了吧，你们要当心黑甲军。”
“舅舅随后就到。雍阳军之事黑甲军中严禁议论，那日消息送到时，舅舅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日，大家都知道他在痛心，他在揪心，却没有人敢去打扰。其实舅舅治军很是严格，唯独姑姑在时，他才是那般春风和煦的样子。”苏念叹了口气，与顾昀昱并肩向外走去。
顾昀昱负手在祭台外站定，道：“父皇未登基时，是雍阳军和益阳军冒天下之大不韪起兵随父皇北上，姑姑，伯父，袁叔，官叔，都是那个时候随大军一起拼杀过来的，如今他们功成名就，雍阳军和益阳军却为父皇所忌惮，他们怎么能不痛心。”
“殿下，这些话任何人都可以说，唯独你不可以。”苏念看了一眼四周，“如今远还未到万无一失的地步。”
顾昀昱看了他一眼，“我知道，只是这些话若是不给你说，我还能给谁说呢。”
“回京之后，我们去看看姑姑吧，也不知她一人在宫中过得怎么样。”苏念扯出一个笑容，道。
顾昀昱也笑了，道：“好啊，叫上升平，这丫头，因为姑姑没能做她及笄礼的女宾，伤心了好一阵子呢，回京就去。”
外人不过还将他二人当作乳臭未干的毛头子，却不知自从他们拜师乌幽台那天起，他们就不再被允许幼稚了。
这些事情，他们比任何人都看的清楚。
行宫御书房内，段晚亭一进屋便跪在地上，“属下有罪，请主上恕罪。”
顾承熙沉默地起身扶起他，“若是益阳军之事便不要说了，你没有罪，你若是真的镇压了益阳军，只怕阿薰也要随着他们一起去了。晚亭，容姑娘到底教了你们什么，把你们都教成了一模一样的死心眼。”
“容姑娘教我们尽忠主上，教我们用生命卫护主上。”段晚亭低下头道。
顾承熙笑了一下，“回京之后，你们三个带上昱儿和念儿去看看她吧，这样她能舒心一些。”
“属下遵旨。”段晚亭俯身一拜，缓缓退出去。
若说在益州时，也许他们之间还可以算得上有几分情意，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早就没了，他们之间是君臣，他须得忠于这高高在上的帝王，这才是他们两人最好的关系，从前有的屏障隔阂，而今只是更高了罢了。
一早，伺候着沐夕颜洗漱的蒹葭难掩兴奋之情，道：“姑娘，听说陛下已经启程回京了，咱们要熬出头了。”
沐夕颜转头瞥了一眼放的远远的炭炉，扯了扯嘴角，她还是不得不与他纠缠，她拿起桌上一个玉镯子，道：“你叫个脸生的丫头拿着这个去寻内务府的公公，就说是奉了裕妃的命令要裁剪我宫中的宫女，只留你一人。再告诉大家，染梅轩会接她们回来的。”
“奴婢遵命。”蒹葭接过玉镯快步离开。
沐夕颜轻轻抚上红肿的脸，刺痛感随即蔓延开来，她皱起眉，瞥了一眼桌上的药膏，手在半空中停住，随即转而拿起桌上的玉梳，抬手缓缓梳着及腰的长发，她不愿害人，可也不能白白让人害了她，既然前朝后宫往往紧密相连，她便先让那些依附后宫的蛀虫死无葬身之地。
不一会儿，蒹葭回到寝殿之中，低声道：“都安排妥当了，只是这几日咱们的日子要难过了。”
“再难过的日子我都过来了，还在乎这些？”沐夕颜起身在琴桌前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琴弦，“从今起宫内的灰尘杂物一概不许收拾，这几日起风，想必不多时就可以积上灰了。另外，我那日见院子里有鱼尾葵，过两日结果了你去给我摘些果子来，我有用。”
城门外绵延不断的车队缓缓驶入帝都，顾承焱随侍在顾承熙身边，道：“接边关回报，旱情已有所缓解，江浙一带各府州县筹集的粮食已下发每家每户，皇兄可以放心了。”
“那就好。”顾承熙睁开眼，看着渐渐靠近的大明宫，说了一句话后又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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