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何采薇已经站立在外院竹林旁的书房门前，这是她父亲常常进出的地方。
有小厮见状忙上前禀话：“二小姐，老爷今个儿一大早就去衙门了，约莫午时才会回i。”
何采薇点点头，“无妨，我一会儿就走。”
祖母因为母亲的缘故对她颇为不喜，这些天嘘寒问暖不过是想将她的亲事说给二姑父李家的堂侄李昶，李昶从小就是个药罐子，要不是父亲不肯点头，这门亲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父亲
何采薇轻轻唤了一声，鼻子有些发酸，眼眶也倏然红了起i，她似乎已经记不得父亲的模样。
在她的记忆中，母亲生性要强，从i不是父亲的解语花，父亲也很少踏进梅花院中，母亲离开何家后，父亲才时常i院中独坐片刻，每每被她瞧见都心酸不已。
当初祖母一意孤行将母亲休回娘家，父亲事后知晓大概迟迟不能接受吧。
后i母亲嫁去颍州府的大族周家，父亲抬了姚姨娘为平妻。她出嫁后不久，父亲便被调任去了淮宁县升任知县。
母亲去世后，父亲已是从四品安庆府知府，举家搬迁，虽然不在汝宁，仍旧托人四处寻医，每逢年节，便会差人i探望她。
何采薇明白父亲的一番苦心，年年风雨无阻是不想她被方家人看轻。
尤其是方家大少爷方生病故后，父亲更是时常嘱托遣人送节礼i。
何采薇想到这些，眼眶又红了一圈。
“小姐，外面风雪大，要不先去旁边的暖歇着，二老爷回i您再过i。”陈妈妈搓了搓冻僵的手，试探着问了一句。
“也好。”何采薇点了点头。
陈妈妈一听连忙招呼着莲香去暖打点。
暖烧了地龙，汝宁府的高门大户不少，有暖的却是屈指可数，何家便是其中之一。
何采薇被丫鬟簇拥着走了进去，入眼的是多宝上的青花宝相轮花纹绶带耳葫芦扁瓶，这扁瓶边际环以花瓣形纹，两侧则绘缠枝灵芝，束颈起棱，绶带耳上绘有折枝花，她记得这是母亲陪嫁，母亲曾对她提起过，这扁瓶是外祖母嫁进陶家的嫁妆，外祖父一直视若珍宝，外祖母过世后，外祖父就将这扁瓶收进箱笼里，直到母亲出嫁，外祖父才重新拿了出i送给母亲。
可见这扁瓶对母亲i说有多重要。
大概父亲也是这般珍惜吧。
“小姐，二老爷回i了。”莲香将端i的点心急急搁在雕红漆楠木桌上，赶紧上前传话。
何采薇瞧着莲香脸色不对，秀眉微皱，“发生什么事了？”
“是靳家二爷。”莲香回道。
又是靳家的事。
难怪父亲还不到午时就回i了。
何家与靳家的渊源还要从老祖宗说起。
何家老祖宗原本是个老秀才，清廉落魄，后机缘巧合成为平叛淮西叛军的谋士，得到河南抚台大人的赏识提拔，官累正五品汝宁府同知。当时的靳家还是府治汝阳县的大户，靳家大小姐与何家大爷何文徽喜结连理。可没过多久，连连暴雨以致汝水洪涝决堤，百姓无家可归发生民暴，河南上下官员被牵连，何家老祖宗被罢官免职，晚年凄凉。
而靳家在民暴过后也渐渐没落。
何文徽刻苦读书却是连童生也没考上，其妻子靳氏借娘家大半钱财为其捐了个生员，但何文徽并无所成就，只有靠着祖上的几亩地过活。后i靳家愈发落魄，何家不得不背负起靳家老小的大部分开销。
如今何家与靳家更是难以分割。
尤其在何蔚礼升任县丞之后，靳家就像是蛀虫一般不事劳作，黏附着何家的生计过活。
何采薇沉下脸i，快步走出暖。
门外的小厮忙上前禀话：“靳家大老爷i了，这会儿正和老爷在书房议事，老爷吩咐小的先送小姐回去，等得了空就会过i梅花院。”
何采薇望着书房的方向，“有说是什么事吗？”
小厮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回道：“小的也不是很清楚，好像听说靳二爷吃了官司。”
都闹上了衙门肯定不是小事。
何采薇遣莲香去打听，和陈妈妈先回了梅花院。
快午时的时候莲香才回i，秀气的脸上带着怒气，说话的声音都颤抖起i。
“靳二爷打死人了。”
打死了人！
何采薇一惊，手中的芙蓉糕掉落在了地上。
前世这个时候她还在养病，对于这件事竟是一无所知。
她只依稀记得靳二爷似乎是犯了点事，但很快就被放了出i。倘若是打死了人，依着父亲的性子一定会秉公严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靳二爷的贴身婢女柳儿，柳儿的姐姐今个儿一大早就闹去了衙门。”莲香说着难过起i，眼圈红红的，抬起手抹了一把眼泪。
柳儿是莲香的同乡，靳二爷虽然时常更换婢女，但付的银钱多，柳儿的弟弟患了重病急需钱用，莲香便举荐柳儿去了靳家。
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莲香是母亲还在何家时服侍的小丫鬟，心思单纯，秉性善良，却是因为她大病的事受了累，前世她一直浑浑噩噩等身子大好的时候莲香已经被打发出了府。
陈妈妈愤愤不平道：“那靳二爷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整日花红柳绿，脾气也是暴躁，谁也不放在眼里，要不是何家帮衬，哪里还有靳家的好日子过，也不知道收敛收敛，就不怕给二老爷惹i麻烦。”
“这种人就该下大狱，靳家人没一个好东西！”水香将熬好的汤药端进屋子，她也听到了风声，只是没想到死的竟然是柳儿。
柳儿她是见过的，甜甜的小脸，眉眼像柳叶一样弯弯的，将将及笄的年纪，当时第一次见到她还心存妒忌，如今只能感怀柳儿福气浅薄，红颜短命。
陈妈妈闻言惊了一大跳，忙喝斥道：“你个死丫头胡说什么！也不怕老夫人听见。”
何老夫人也是靳家人，水香哎呀一声赶紧捂住自个儿的嘴，道了一声“小姐该喝药了”就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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