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逐风站在靠墙的阴暗处,指尖夹着一支烟。燃烧的火焰明明灭灭,照得他的脸忽明忽暗。
“干嘛呀?”林知微破天荒头一次见他搭理人。
窦逐风不言,像是在酝酿着什么,一双浓密英气的剑眉拧在一起,深邃的眼睛也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你到底说不说呀,不说我一会儿就要走了。”
林知微见他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不想和他废话,转头就要离开,却不想被窦逐风揪住了后领。
他俩的身高相差了接近三十厘米,林知微被提到半空,差点被要了老命。她转身就往窦逐风膝盖踹了一脚:“你神经啊!放开我!”
窦逐风赶忙松开了手,表情有些笨拙的局促,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了那张欠揍脸。
“你下午说的那些话……是真心的吗?”
林知微揉揉脖子,对他没什么好气:“什么话?我下午说的话多了去了……”
“就是你说你姐私奔的那些……”
“是真心的!特别真!但是这些和你有关系吗?又不是和你私奔!”林知微杏目怒睁,她搞不清楚是她老了还是怎么样,怎么就弄不懂这些小孩子一天到晚想些什么。
窦逐风抓了抓头发,从裤兜里掏出来一串手串,不顾林知微的挣扎,抓着她的手腕套了上去。
林知微接着昏黄的路灯看了一眼那手串,便知道这东西恐怕价值不菲。她怕这玩意是窦逐风通过什么不正当手段获取的,又或者,就算这是他的正当所有物,也未免过于贵重,因此她急忙想摘下来还给他。
“送你了,不许还。”
窦逐风指着她的鼻子冷冷地甩下这一句,拽得二五八万似的消失在下一个路口。
林知微看着腕上的手串出了一会儿神,才发觉原本拥挤的校门口此时空空荡荡,学生基本都走光了。再看向往日里林小山等她放学的那个电线杆,才发现那个瘦得像麻杆一样的身影不知道在那等了多久。
“抱歉抱歉小山,刚才和同学说了一会儿话,让你等了那么久。”
林小山低着头,眼睛被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依旧不说话。可是林知微仿佛能从他的沉默中看出他的心情不太好。但是她还是如往常一样坐上了后座。
一路上,林知微跟林小山说了许多学校发生的趣事,虽然往常林小山也不会回应她,然而今天的态度却异常冷淡。
该不是让小孩等太久,生气了吧。林知微想。
到了家,林小山锁上自行车,便越过等着他的林知微,直接回了和林青崖一起住的那屋,关上了门。
林妈妈端着汤盆在餐厅招呼林知微:“知微啊,来吃饭!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妈,小山他也没吃。”林知微冲着房门喊,“小山啊,出来吃饭了!”
“你管他干嘛?他爱吃不吃!”林妈妈坐在餐桌前,恶狠狠地咬了口馒头,“都是惯的!饿了也没他吃的!我们小时候别说馒头了,芋头干都吃不上,你姥爷当年饿的去扒树皮……”
林知微知道母亲一直看不惯这张平白多出来的吃饭的嘴,林家并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也是近几年才吃上精粮面,一家六口人,总归紧巴了点。
林知微放任母亲絮絮叨叨,一手馒头一手筷子吃得津津有味。她重生前母亲就去世了,十多年没再吃过母亲做的饭,现在好容易得了机会,自然吃得香甜。
“还有你!我今天看见有封信是寄给你的,还是b市寄来的,谁给你寄的啊?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小女孩不能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瞎胡扯啊……这邮费可贵了……”
林知微听了这话,饭也没心思吃了,匆匆啃完了馒头喝了汤就去客厅找信,把林妈妈又气得够呛,边收拾碗筷边骂她。
林知微拿着那封从b市寄来的信回到了卧室,她的手微微颤抖着,用刀子小心翼翼地割开信封。
那封信是她投的那封出版社寄来的,她捧着那张薄薄的信纸,鼓足了勇气打开它。
出版社的编辑先是盛赞了她的文章,又在结尾问她什么时候去b市签长篇小说的合约。并询问有没有其他的作品也可以投给他们,他们打算先将她的作品连载刊登在出版社旗下的杂志上,之后再发型单本小说,杂志社想将她作为潜力新人在下一季度重磅推出,还在信封中附上了第一期连载的稿费。
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林知微捂住嘴巴,让自己尽量不哭出声来。
就是这一张薄薄的纸,这些本应属于她的荣誉,这些本应属于她的认可,足足让她等了将近五十年。
林知微悄悄整理了一下心情,把信折好夹进字典,把赚来的五百元锁在柜子里。又从抽屉里拿出来另外一叠草稿纸。
那是在她完成处女作后的这段时间里,写的另一本小说。
曾经的林知微在经历过种种打击后手几乎拿不起笔,然而在重生之后,她的双眼突然变得通透澄澈。当她再次坐在书桌台前时,上辈子所有的苦难都化为了泉涌般的灵感,很快,她便完成了第二部作品。
她又写了一封信,在信中约定了寒假去b市签约,等到了周末,她会将新小说和这封信一起寄到出版社。
至于崇石那边,林知微觉得他应该也已经上钩了,估计正在联系出版社,琢磨着出版。
忙完这些已经到了深夜,林青崖也上完晚自习回来,父母都已经睡了,林知微又想起林小山还没吃晚饭,于是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捡了一个西红柿下了一碗面。
上辈子她跟前夫离婚后,为了讨生活,去饭店做过帮厨,练就了一把好厨艺,即便是最简陋的食材也能做的香喷喷。
她端着面,轻手轻脚地来到林小山和林青崖的房间,敲敲门。
没想到,开门的是林青崖,看着妹妹端着香气四溢的面条,他激动得差点飙泪:“哇我的好妹妹,你怎么知道你哥写作业写饿了……”
“你给我起开。”林知微没空理饭桶一样的大哥,端着碗边往屋里走边往里边望。
“诶诶诶怎么回事林知微同志,男女有别懂不懂,往男同志的闺房看什么呢你?”
林小山正背对着门缩在床上一角,听见动静后就爬起来,头毛乱翘,懵懵地看着他们。
“小山,你今晚没吃饭,我怕你饿,给你送碗面。”说着,林知微把面放在林小山的书桌上。
“不是吧林知微,你发烧啦?你啥时候学会的做饭?还有你还记得谁是你亲哥吗?”
林知微对着亲哥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林青崖的饭量她自己清楚,晚上在学校食堂不限量吃,他能把食堂阿姨吃急眼。这个时候绝对谈不上饿,说白了他就是馋。
“小山,姐姐很抱歉,今天不是故意让你等那么久的。我就在高一七班,以后你直接来找我,好不好?”
林小山在被子下的手抓紧了床单。他低垂着眼,红着耳朵点点头。
林知微满意地笑了,重生后和林小山相处的这几个月,让她发现林小山并非她上辈子想象得那样阴郁可怖,相反,他是一个非常柔软充满稚气的小孩,她相信只是身世原因让他封闭自己。
她揉了揉小山的脑袋,又踹了一脚目瞪口呆的林青崖:“看什么看还不快去读书!你能考上大学了?”
林青崖看见妹妹飞速跑开留下的背影,怨怨不平道:“我本来就能考上大学!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一回头,林小山正坐在凳子上看着面发呆。
“来,乖小山,哥哥现在高三了。压力很大的,来分给我一半面呗。嚯!这死丫头什么时候开的窍啊闻起来真香……”
林小山拿着筷子,一反刚才在林知微年轻的软糯纯良,一双阴沉的深不见底的眼,像极了凶狠护食的狼崽子,把林青崖吓了个激灵。
“不给吃就不给吃这么凶干嘛呀,不就是一碗破面条吗?谁稀罕。”
林青崖揉了揉差点被吓出病的心脏,拿起单词本躺在床上背单词,一个单词背不下来不说,反而越想越气。
这一个两个小兔崽子,真是都无法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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