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瑞皱紧眉头,悄悄瞥了龙叔一眼,发现后者的面色无比的平静,平静的如同隐藏在十万大山里的寒潭古水。
不过想到当初对方在重伤之下还能凭借一根树枝发出那一道惊艳的剑气,当场秒杀一位高手之后,苏瑞心中有了些许期待。
不过无论如何,这青衫书生敢来这里,应该是和龙叔同一级数的高手,这种级别的交手,无元神境的苏瑞,根本没有资格插手。
他看了龙叔一眼,想起对方关于若要无敌先要举世皆敌的言论,不由感慨万千。
龙叔盯着青衫书生看了半响,忽然沉声说道“你想怎么定胜负”
青衫书生皱了皱眉头,略作沉思后开口道“三十招”
龙叔尚未回应,车厢忽然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你还真够无耻的”
车帘掀开,千柳飘落地面,面若寒霜,目如利剑,只是她的右手紧紧抓着车辕,手上青筋暴起。
龙叔皱着眉头说道“丫头,回去”
可是千柳对龙叔的话充耳不闻,抿着嘴,一脸倔强的盯着青衫书生。
“哦我怎么无耻了”
青衫书生看到千柳之后眼神一亮,嘴角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
千柳寒霜,冷声道“若不是知道他已身受重伤,你敢出现吗哼,不过是一个趁人之危,卑鄙无耻的小人,也有脸言及胜负”
苏瑞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不知是钦佩还是什么,不过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右手悄然落向腰间。
青衫书生嘴角的笑容缓缓扩大,并没有因为千柳那毫不客气的斥责而有半点的不悦,向着龙叔开口道“多年不见,魅力依旧不减当年啊”
龙叔正色道“别胡说,这一个有可能是我的徒弟”,说完这句话,不知想到了什么,立刻补充道“传我衣钵的那种。”
青衫书生在听到前半句时面无表情,而听到后半句时却微微动容,眼中有一抹涟漪荡漾,他的目光落在了眉头紧锁,显然对龙叔的话极为不悦的千柳身上,打量了半响,方才微微点头,不过接下来面色古怪的说道
“你好像是一厢情愿?”
龙叔瞥了撇嘴道“说的好像你不是一厢情愿似的,我答应跟你讨论什么胜负的事情了吗,你一声不响的就跑来了”
青衫书生脸上始终和煦的笑容终是猛地一滞,那一刻看起来说不出的滑稽。
苏瑞感到气氛有些不对,至少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他的目光不断在青衫书生和龙叔身上扫来扫去,目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知道了,你是儒圣墨旬!”
千柳忽然失声惊呼,语调早已没有了方才的那种冰冷。
苏瑞微愣之后,嘴巴也缓缓张大,眼中满是震撼
当今世界有一至尊天榜,所列都是屹立于金字塔顶端的强者。虽然至今都没人知道到底是何人又或者是何势力发布了天榜,可是天榜历经千年,其令人难以想象的传播能力和无与伦比的精准度,早已为天下修者所接纳。
至尊天榜每隔十年更新一次,当前榜上共有七人。
有人以这七人姓氏为诗,是为“月上青林云未眠”。分别说的是星月殿的月锋,天圣宫的上官流云,幽冥草原的青冥,西皇山的林鸿轩,大云王朝的云连天和魏景龙以及神墟峡谷的眠崇。
这儒圣墨旬虽然没有上榜,可是却有传闻说当年新一轮的至尊天榜公布后,他曾经三上西皇山与西皇林鸿轩一战。这三战的结果尽管无人知晓,可是却有人看见最后一战之后西皇陪其下山,亲送三十里。
也就是那一次之后,始终一席青衫浑身儒雅的墨旬,那儒圣之称才渐渐在江湖上流传开来。
可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从那以后,墨旬却再也没有走出过八百里洞庭,至今已经整整五年了。
如今他出现了,并且找上了龙叔。
苏瑞的目光落在了龙叔的身上,开始重新审视对方。他已经猜到对方很强,可是如今看来,还是远远的低估了对方。
至尊天榜上的人并不多,其中月锋已经陨落,云连天他也见过了,而西皇众所周知,他已是一个老人。
那么,就只剩下四人了天圣宫的上官流云,幽冥草原的青冥,神墟峡谷的崇殷以及那个名满天下的云龙将军魏景龙。
龙叔
魏景龙
苏瑞再次张大了嘴巴,心绪的起伏越发的剧烈。这不仅仅是因为震撼,更多的还是难以置信。
传闻帝都建立之后,魏景龙就镇守连天塔,从来不曾离开半步,甚至连数年前云连天的皇后病死重新立后时派人三请魏景龙,他也未曾前往。
这样的人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再者,苏瑞实在难以将眼前这个吊儿郎当,能将风月之事上升为天道至理,宇宙玄机之人和传闻中威严铁血,杀意凛然的云龙将军联系到一起。
可是,对方自称为龙叔,似乎也只有魏景龙的名字中有一个龙字。
青衫书生有些意外的看了千柳一眼,平静的说道“小丫头的见识不错,竟然能认出我来。”
千柳尚未开口,龙叔撇嘴说道“一辈子都是一身绿,如此奇葩之人想不被人认出都挺难的,我觉得你这一身行头还少个绿头巾”
青衫墨旬双手负于身后,面露微笑,微微抬头望向天空,目露深邃,说不出的温文尔雅。他轻声开口道“不读风雅颂,出口皆恶俗,你当真是他妈的狗改不了吃屎啊”
苏瑞和千柳的面色猛然僵住,目光中是说不出的古怪之色。
龙叔哈哈大笑,笑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苏瑞和千柳面面相觑,越发觉得这两人都有毛病。
不过看这模样,应该是打不起来了。
可是,世界上的事有时候总会出人意料
龙叔笑着笑着,猛然止住笑声,看向墨旬,目露凌厉,沉声说道“开始吧”
墨旬依旧负手望天,并无进一步的动作,可是他身上的青衫却已无风自鼓,他周围地面的沙石也如水波一般向着四下涌去。
苏瑞微微张着嘴,有些跟不上眼前的节奏。他略显呆滞的瞥了龙叔一眼,不过仅仅片刻之后,就有些释然了。
他觉得对方竟然如此有底气,或许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至少能够应对眼前的局面,想到这里,他心中暗道“不愧是至尊天榜上的强者啊”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异彩,为接下来有幸见到一场巅峰对决暗自兴奋不已。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彻底让他陷入了石化之中。
龙叔依旧坐在马车之上,动都没动一下,不但如此,反倒是向着千柳说道“丫头,快上来坐好”
听到这句话,无论是苏瑞还是千柳,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龙叔看到依旧一脸呆滞的千柳,催促道“丫头,发什呆,快过来啊”
苏瑞懂了
千柳也懂了
可正是因为懂了,两人才无比震惊,他们异口同声的喃喃开口道
“你不会是让他我”
龙叔看了苏瑞一眼,一脸理所当然如同吐豆子一般劈头盖脸的喝道“你这不废话吗,我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啊千柳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啊你自己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啊,眼前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啊不是你还是谁”
苏瑞这下彻底的懵了,他呆呆的问道“你伤没好”
龙叔翻了翻白眼,干脆懒得搭理他了。
那一刻,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努力保持心境平稳的苏瑞再也无法淡定了,他面色变了几变,抬起一根颤颤巍巍的手指指着龙叔的鼻子,嘴角哆嗦了半天,终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
“去吧,我看好你的”,龙叔唯恐天下不乱,一副老神自在的说道。
苏瑞猛然仰首望天,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下一刻,他瞪了龙叔一眼,蓦然转身,向着青衫墨旬开口道“我不认识他”
话声落下,竟是转身就走,那干脆利落的劲头彻底让另外三人呆立当场。
“我草,小子你他妈不厚道”反应过来的龙叔大喝一声,苏瑞充耳不闻。
可是就在这时,一声轻笑响起,苏瑞忽然感觉肩膀一沉,竟是再也迈出下一步。
他咬着牙,猛然转身看向墨旬,眼中有些许愤怒之色。
墨旬笑道“小兄弟请留步,我看小兄弟眉清目秀,根骨奇佳,印堂霞瑞,气势如虹咳咳,想来必为人中龙凤,千古奇才,不知可否赐教一二,让在下长长见识啊”
苏瑞一脸无语,沉声说道“难道当世的高手都是如你们二人这般的无耻吗这就是传说中的高手风范”
墨旬面不改色,依旧笑道“小兄弟别误会,我乃真心,并无他意。我知道小兄弟如今坐岸观海,我也将修为压制在观海之境,绝不占小兄弟半点的便宜。”
看到苏瑞未作表态,墨旬语调越发柔和“哦,对了,小兄弟的身体似乎还有些不便,我这有极品疗伤灵药一份,可助你尽快恢复伤势。我等你恢复完毕再与你动手,你看可好啊”
苏瑞黑着脸,根本想也不想的开口道
“不好”
苏瑞回答的无比干脆,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眼前的情形已经相当的了然,这青衫墨旬和魏景龙明显乃是旧交,如今两人暗中合伙,矛头指向苏瑞,无非就是找些乐子罢了,至少苏瑞是这么认为的。
这种情况,他怎么可能往枪口上撞
可是真正令他头痛的是,他想走却有人不放他走。
流氓不可怕,可怕的是流氓不但有文化而且还很强大。
苏瑞深吸了一口气,面色不善的瞪了魏景龙一眼,随即目光落在青衫墨旬的身上,伸出一只手,沉声道“拿来”
墨旬微微一愣,随即目露欣赏,他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玉瓶,正要拔开瓶口,却听道苏瑞淡然开口道“两粒”
墨旬微微皱起眉头,当今世界炼药之术早已日渐衰退,不要说那种传闻中能夺天地造化的仙丹,即便是活死人肉白骨的奇药也已不可得。
而他手中玉瓶中的丹药虽然不能活死人而肉白骨,却也是当世难求的疗伤圣药,乃是他曾经机缘巧合之下取自一处上古遗地,当初为了取药还差点葬送性命。
瓶zhong共有五粒药丸,当年他已服用过一粒。
他此次出得八百里洞庭,便是得到消息为魏景龙千里送药而来。
之所以承诺给苏瑞一粒,不过是看在魏景龙的面子上咬牙为之,哪想到对方竟是一开口就要两粒。
他轻哼一声道“这药与你,一粒已是暴殄天物。”
苏瑞也冷声说道“好稀罕吗又不是我要吃的。”
青衫墨旬眉头皱紧,魏景龙却是忽然笑道“不错,懂得审时度势,谋而后动,有进步,有进步,我说一色儿绿,别这么小气啊”
听到这句话,青衫墨旬面黑如碳冷声说道“这是小气不小气的事吗”
苏瑞干脆双手环胸,双眼紧闭,一副你不给我打死都不动手的模样。
看到这一幕青衫墨旬似是气极反笑,连道三个好字,随即咬牙切齿的开口说道“我倒要看看你巅峰之时到底有和逆天之处”
说完黑着脸,咬着牙,一副肉痛的样子倒出两粒药丸,不舍的看了好几眼,才猛然向着苏瑞丢去。
苏瑞伸手去接,药丸稳稳握在手中,可是却面色一变,连腿五六步,随即一口鲜血喷出老远。
他怒意正要升起,忽然觉得胸中舒坦了不少,略作沉吟,向着对方抱拳道“多谢”
墨旬冷哼不语。
苏瑞摊开手掌,看着那两粒浑圆如玉的药丸,并未立刻吞服,而是重新攥紧,随即低头向着马车走去。
在另外三人略显古怪的目光中,苏瑞在千柳面前站定,随即取出其中一粒,将另外一粒摊在手掌中向着对方伸去。
千柳眼中一阵秋水凝波,却别过头,语调微微颤抖的说道“不用”
苏瑞仰头望天,微微闭上眼睛,想起对方蜷缩在马车中的身影,淡淡的说道“不吃,就没有机会杀我了”
千柳浑身一震,片刻之后猛然回头,看向苏瑞的目光满是冰冷。她一把将后者手中的药丸抓过,随即张口吞下,冷声道“你这么想死,赶紧去死吧”
魏景龙的目光有些复杂,本来还想调笑两句说苏瑞不傻,拿别人的东西送人情送的那叫一个炉火纯青,浑然天成。可是不知为何,最终这话没有开口,而是化作了一声轻叹。
苏瑞走到马车旁边坐了下来,一声不吭的将药丸塞入口中,开始闭目调息。
魏景龙向着千柳轻声道“丫头,你也去马车里疗伤吧”
千柳轻轻瞥了苏瑞一眼,扭身上了马车,只剩下车帘一阵剧烈的摆动。
墨旬轻轻摇头,随即微微抬手,又是一粒丹药稳稳被魏景龙握在手中。前者看着玉瓶中最后那粒孤零零的药丸,轻声说道“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魏景龙轻笑一声,随即吞下药丸,就在马车之上盘膝而坐,开始疗伤。≈!----≈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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