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鸿煊断断续续的说着自己家里的事情,那是他这么多年难以解开的心结,也是他对白梵梵那么好的一个原因。
尤家是生意人,经营着一家不算的公司,尤父白手起家,尤母也为了公司而辞掉自己的工作,陪着尤父一起打拼。人常言事业与家庭难两全,听起来太过绝对,却又不得不说很有道理。尤鸿煊的妹妹就是这种难两全的牺牲品。
尤鸿煊有个比自己八岁的妹妹,他从父母工作忙,每天见面最多相处时间最久的就是家里的保姆阿姨,他太孤独了,虽性格古灵精怪、活泼外向,可是他终究是太孤独了。妹妹出生的那一刻他对自己说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这团肉球,不许别人欺负她。
兄妹俩感情很好,渐渐的,尤鸿煊不单性格开朗,还越来越有责任感,会照顾人。他看不得妹妹委屈,她一哭他就没辙,偏生这女孩就爱哭爱闹,后来渐渐摸清他的软肋就越加肆无忌惮,可是尤鸿煊却依然那么宠着她。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这样可爱顽皮的女孩竟然有先天性疾病,而且家里也没有人知道。直到大家都知道的时候,所有事情都晚了。
尤鸿煊仍清楚的记得当时的事情。当时妹妹好端端的一直嚷嚷着自己头疼,他很紧张,打电话告诉了爸爸妈妈。那个时候公司正在谈个大项目,所有人忙得不可开交。
尤妈妈听到自家女儿头疼,以为只是感冒,叮嘱了尤鸿煊给他冲点冲剂吃一吃,睡一觉可能就好了。后来妹妹症状真的缓解了,也没嚷嚷着头疼,大家都以为她好了。后来也反反复复会出现,可是大家都没往深了想。
谁都没有把这事放心上,或者说把这事放心上的人无能为力,而有能力的人却忙于工作。意外还是发生了,来得让人措手不及。
尤鸿煊那天放学回家就看见阿姨慌慌张张的样子,“阿姨,您这是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您看起来好紧张的样子?”
阿姨听见鸿煊的声音,缓了缓才也没跟他细说,只是抬手抹了抹眼泪,“鸿煊啊,阿姨告诉你,你别哭。”
他还不知道接下来听到的会是他一辈子的噩耗,他还拍着胸脯说,“不哭,我是男子汉,要保护妹妹一辈子的男子汉。”
阿姨听他这么一说眼泪更是忍不住的往外冒,她搂紧了尤鸿煊,“孩子,你妹妹走了……”话还没说完,阿姨就泣不成声。
尤鸿煊一脸懵懂,“阿姨,什么叫妹妹走了?妹妹能去哪啊?她是不是又调皮了?别怕,我定能找她出来,这泼猴。”
阿姨又重新告诉了他一次,“孩子,妹妹去了另一个世界了,一个没有病没有痛的地方……”
尤鸿煊听她这样一说犹如被雷劈了一般呆立在那里,他听懂了,妹妹走了原来是妹妹死了的意思。尤鸿煊突然之间推开阿姨。
“我不信,你骗人,我不信,早上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我不信,你把妹妹藏哪了!”尤鸿煊舍不得说妹妹死了,他知道她没死,肯定只是又藏起来了。他发了疯似的在家里找着她的身影,可是什么都没找着。
他又回到阿姨面前,“阿姨,你说她是不是调皮偷跑出去玩了?没事没事,我打电话给爸爸,让爸爸叫人去找。”他拿起电话,手抖成筛子一样,却依然坚持着要打电话。
阿姨看着这样的他,忍不住告诉他,“孩子,不用打了,你妹妹在医院呢,你爸爸妈妈也在那里。你要是想见她一面,阿姨现在带你去。”
尤鸿煊恍若未闻,依然固执的拨了电话,过了一会电话接通了,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见电话那头妈妈的哭声。他慌慌张张的挂了电话,过了一会又再拨了一次,反反复复。直到尤父开口说话他才知道自己并没有打错电话。
爸爸跟他说妹妹走了,让他上医院见她一面。尤鸿煊立马挂了电话,嘴里念叨着,“我不去,我不去,你们肯定是合起伙来骗人,我才不上当呢。”
其实他心里已经相信了妹妹离开人间的事实,可是他却不愿意接受。他想,只要他没见她最后一面,那样她就不算死,他固执地认为,至少她还活在他这个哥哥的心里。
后来好几天他都没去上学,妹妹的葬礼他也没去,他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再后来他就开始埋怨父母,也埋怨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从那种悲痛中走出来。
直到后来时间渐渐冲刷了他心里的痛,可是自责却深深地扎在他的心里。
尤鸿煊的妹妹是因为先天性的脑血管异常,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而离开人世的。所以当初白皓惟在他面前提及白梵梵生病,而且又自缺失家庭温暖,这不禁让他想起了自己那已在天国的妹妹。
在他眼里白梵梵和妹妹是有共同点的吧,自一样那么调皮捣蛋,都有一个那么爱她的哥哥,唯一的不同就是一个已在天国,而另一个也饱受病痛的折磨。当初他听闻白梵梵得的病的时候他也是大吃一惊,可是越是这样他越想要照顾她,试图弥补自己内心对妹妹的愧疚。
尤鸿煊喝得有点迷迷糊糊,自嘲的笑了笑,“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为了让自己内心好受点刻意去接近你的妹妹。”
“你是不是内心特别庆幸她最后也没有被我拐跑……哈哈哈。”尤鸿煊似在自言自语,又似真的在跟白皓惟说话。
白皓惟真真切切的看到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角有泪水滑落。这是他第一次看他流泪,不知他是为了梵梵还是为了自己那已在天国的妹妹。
“说实话,会拐跑了她我心里都会难受,就像爸爸看着自己的女儿跟另外一个男人跑了一样。不过既然迟早是要走的……”
尤鸿煊突然打断他,“你别说了,给我心里留点念想,以后这妹妹分我一半好吗?”
白皓惟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他就已经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白皓惟摇了摇头,“醉了也好,醉了就没那么多心事了。”
白皓惟从没听起他提过他还有一个妹妹的事,如果不是今晚这事,加上他喝了点酒,估计这事会一辈子烂在肚子里吧。平时玩世不恭、没个正经的尤鸿煊也有这么疼痛的过去,他突然庆幸自己当初及早发现梵梵的病,要不然,那后果他不敢想象。
那天以后,尤鸿煊再也没有动过对白梵梵表白的念头,他想或许他会把自己的心思烂在肚子里,但前提是宁弈沛没有辜负白梵梵要是宁弈沛对她不好,他会毫不犹豫的把白梵梵抢过来,他是真的爱她,这个率直又有点傻气的女孩儿。
尤鸿煊那天之后跟个没事人儿一样,该吃吃该睡睡,该闹白梵梵的时候他也照常去闹,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明显感觉到白梵梵最近人轻松了很多,仿佛卸下了什么包袱。“诶没良心的,你最近有什么事那么开心的吗?”尤鸿煊慵懒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了过来。
白梵梵咯咯咯的傻笑,“有吗?没有啊,什么好事发生到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她现在已经不计较他“没良心没良心”的称呼了。
“哼,还说没有,你连说话的语气都像快飞起来一样,你尾巴一翘起来我就知道你是拉屎拉尿。哼,也不关心关心我,我要死在家里你都不知道。”
“去去去,你拉屎拉尿才翘尾巴呢,你怎么了?又生病啦?”
“叫你没良心的都算便宜你了,非得生病才能关心下我吗!哼!”尤鸿煊佯装生气。
“嘿嘿嘿,我偷偷告诉你件事,你别告诉我哥,我怕他……”
“得得得,那么多废话,我又不是专打报告的,电话费很贵的大姐!”
“行行行,那要不下次见面才告诉你?哈哈哈现在是不是不会随随便便死家里了?给你留点念想,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岂是你说死就死的,我算救你一命,以后有需要找你要回来。”
尤鸿煊被她吊了胃口,不禁破口大骂,“没良心的,我救你不知道多少命了你现在跟我来这套?有话快……”他话还没说完,手机里就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白皓惟,我真佩服你能活到现在,有个这样的妹妹,天,你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白皓惟上班的时候就接到尤鸿煊前来控诉的电话,他听着他在那边嚷嚷着,冷冷地问了句“说完了没有”就把电话挂了。
电话挂了之后他就在那里偷笑,他可以想象到尤鸿煊抓狂的样子,能让他抓狂的估计也只有白梵梵了,他也是托了她的福才能扳回一城。
果不其然,尤鸿煊先后被白家兄妹挂断电话,内心极度不平衡。“真他妈的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栽在你们手里算倒八辈子霉了。”
下午下班的时候白梵梵就接到尤鸿煊的电话,那时间卡得简直比她们公司的打卡器都准。
“下来,我在楼下等你,别给我上去喝茶的机会。”白梵梵刚接起电话就听到尤鸿煊幽怨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她还来不及说话,电话那头的人就把挂断了。
“真是幼稚,冤冤相报何时了啊……”白梵梵急急忙忙收拾完东西就往楼下跑。
白梵梵跑到楼下的时候看见公司大楼门前除了站着尤鸿煊和他那吸人眼球的路虎,宁弈沛也把车停在公司门口,人依靠在车旁,很明显一副在等她的架势。白梵梵一时愣在那里,她没想到宁弈沛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
尤鸿煊看她一副傻愣的样子,心中不禁觉得好笑,仿佛提前预知了她最后会跟谁走的结果。他也不催她,眼神一直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宁弈沛看见她站在那里心中又开始觉得恼火,自从回国之后,他对她的耐心越来越少,脾气也越发不好,他自己却没有发现,这或许就是大醋缸快打翻的前奏。
“白梵梵,我有话跟你说。”宁弈沛先发制人,他知道不然就她那点鸵鸟心理,她最后肯定假装没看见他扭头就上另一边去了。
白梵梵朝尤鸿煊招了招手,“你等一等。”尤鸿煊给了她一个“k”的手势,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站在那里,引得一群花痴纷纷回头。
白梵梵慢吞吞的走过去,停在他面前,“有什么事吗?”
“有,上车,我们一会再说。”宁弈沛略显霸道,一手拉过她一手打开车门想把她往里塞。
白梵梵甩开他的手,“我今天不能跟你走,我还有事,有什么事咱改天再说吧。”
宁弈沛看了尤鸿煊一眼,“你指的是他吗?”不能怪宁弈沛气,毕竟如果尤鸿煊真的是他的竞争对手的话,他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因为尤鸿煊的存在实在不容别人忽视,况且他在她身边照顾了她三年,要说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白梵梵看了一眼尤鸿煊,他跟个没事人儿一样还朝她的同事抛媚眼。白梵梵抿着嘴唇点了点头,她有些事情还没想好,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宁弈沛瞬间脸色就变了,“白梵梵,这就是你对待我俩感情的态度吗?我都比不上一个外人?”
白梵梵看他黑着脸,心里更是觉得这个时候不能跟他走,她自己没理清头绪,跟他走无疑是毁灭式的自杀。
“他不是外人,况且我们……也已经散了。”白梵梵低声嘀咕着,明显的底气不足。
“白梵梵,我们什么时候散了!你什么时候提出过分手还是我什么时候向你提出分手了!”宁弈沛说话的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惹得尤鸿煊一直往这边看。
白梵梵一头雾水,什么跟什么?他俩不是前段时间在她楼下说……她抬头看了一眼宁弈沛的脸色,心里直发毛,“你要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说完也不管他扭头就往尤鸿煊那个方向走。
宁弈沛看着她向逃命一样的躲着自己,脸更是拉了下来。尤鸿煊看着她撇下宁弈沛,心中直呼看不懂,声嘀咕着,“难道我的机会来了?”又顺手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白梵梵立马钻进去,尤鸿煊看了一眼脸色不大好看的宁弈沛,耸了耸肩,“年轻人的世界我不懂。”说完也跟着上了车,“咻”的一声路虎就飙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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