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周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嫁人了。
她给史傅发了一个请柬，希望他来参加婚宴，史傅隔了一天才回复：
【女壮士，祝你幸福】
【婚礼不来了，我结婚也不叫你，咱们人情两清，红包就不送了】
周周拿着手机，输入删除，输入删除，最后只有短短两个字。
【好的】
……
婚礼当天，青小葵作为闺蜜，热泪盈眶冲上台送戒指。
“我和周周是从小长大的朋友，感情好的一塌糊涂，你要是敢欺负她！我绝对不同意。”
周周很感动，但是忘记提醒青小葵：
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你好像漏掉了一个人？
……
席间敬酒，青小葵跑去厕所打电话，一边哭一边骂，质问那个人为什么不来？
一辈子一场婚礼，他怎么可以不来？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喝多了，嬉笑着说：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青小葵：你神经病！
……
结婚不过半年，周周一边在广告公司上班，一边写小说赚点零花钱。
下班挤电梯的时候，接到了小贷公司的催款电话：
“您好，您和永洋是什么关系？他在我们平台的一笔小额贷款已经逾期，请催他尽快还款，不然，我们将诉诸法律程序。”
匆匆回家，在公婆的压力下，他一边哭一边坦白。
“一共借了八十几万，全是和周周交往的时候借的……我工资只有四千，她花销这么大，不借，我怎么养得起她……？”
周周不理解，自己可以吃沙县地沟油，也可以去埃菲尔铁塔吃米其林。
虚荣心每个女人都有，男人才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始作俑者，为什么最后指责女人拜金？
“你说你一个月有一万……你说让我别担心信用卡，你有其它灰色收入……所有东西都是你心甘情愿买给我的……是你骗我，骗婚！而且你跟我根本没有——”
“到底是谁骗婚！？”
“……”
婆婆：“周周你别气，他也是为了让你在朋友地方有面子……小葵条件好，江律师也肯给她花钱，永洋只是不想你自卑，所以才去借钱消费的，方式是极端了一点！哎，你原谅他吧。都结婚了，日子总要过下去的呀。”
公公：“家里没钱还，我跟你妈房子是租的，你们自己房子才交付，没两年卖不了。这笔钱，是夫妻共同债务，你们自己想办法还。”
……
关上房门，永洋就像变了一个人。
“我是喜欢你的，不然，我不会借钱追你——我骗婚，那你呢？结婚那天晚上，你草稿箱里写给那个人的话，我一辈子忘不掉！”
“他只是我的朋友……”
“他不是有钱么？直播大佬，富二代，这80万，你去找他借！”
周周不假思索，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
她可以过得不好，不幸福，但她不能说，更不能告诉史傅，绝对不能。
……
周周还在客厅算账，永洋办了十一张信用卡，拆东墙补西墙，每天都在逾期。
娘家先凑了九万块给她，她还一张，剪一张。
咚咚咚。有人敲门。
“谁啊？”
永洋穿着拖鞋去开门，门才开了一道缝，迎面一个拳头飞了进来！
史傅杀气腾腾，连眼角都烧得血红。
愤怒让他等不了电梯，他是爬着楼梯上来的，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他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抡着拳头打，一拳又一拳，不知道停。
……
哗啦。
史傅打开钱箱子，把一箱子现金，撒在了永洋身上。
“记住，这是医药费，不是借给你的钱——不用你还。”
周周一瞬不动的看着他，从天而降的他，连眼泪都没有流过一滴。
史傅回头，红着眼眶看了周周一眼，匆匆一眼，就收回了满眼的情绪。
“小葵说的？”
“朋友，应该的。”
史傅向周周伸出了手——
那一瞬间，周周以为，这个男人要带她逃走，逃离这一地鸡毛的婚姻。
“手机给我。”他这样说。
周周恍然一颤，慢慢把自己的手机递了出去。
史傅拨通了120，替永洋叫了救护车后，不轻不重，丢在了桌子上。
他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只是语气淡淡，用朋友身份划清界限，说着界限内自己想说的话：
“我留了劲儿，伤不到哪里去。要离婚，青小葵会帮你，要钱，还有我。”
“……钱？”
史傅欲言又止。
他的余光瞥到了客厅墙上，周周刺目的结婚照，他狼狈别过眸子，只能点头。
“除了钱，我帮不了你别的。”
……
离婚半年，周周已经能将这段婚姻，当做一个笑话来讲。
生日会，她拉着青小葵，以前的同时，还有关系不远不近的同学，嘻嘻哈哈吐槽。
“你们知道么，谈离婚那天，他妈一笔一笔跟我算，酒席钱，茶钱，给我买的包，项链，还有我在他家吃的每一顿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哈哈，别人的离婚协议，共同房产，车子，孩子，我们全没有，我们只有共同债务~”
“房子他的，装修我的……他们家给的礼金，我们家还回去了，茶钱拿去旅行了。他酒驾撞烂了我买的婚车，他只给我买过一个蔻驰，lv是我自己买的，他还拿来拍照发朋友圈，内涵自己……离婚半年，他的房子翻了一翻，我的车因为事故，转手折了一半……”
“哈哈，最神奇的，我们半年没有夫妻生活……”
青小葵诧异：“你们结婚不就半年么？”
周周没回答，笑着笑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就笑了。
这该死的婚姻，这一败涂地的现实，被贴上了离婚的标签，她是人人唾弃的失败者。
青小葵欲言又止。
手机里，还静静躺着江霈发来的一张女人照片。
或许周周还不知道，永洋早就婚内出轨了，在周周替他还债的时候。
他依旧去借了小贷，戴着周周买给他的表，开着周周嫁来的车，租着宝马敞篷，泡到了公司里的人事小姐姐。
青小葵选择咽下去。
不管亏了多少，现在分了，就好。
……
周周喝多了，酒局散了。
青小葵背不动她，江霈也出差了，她打了一个电话给史傅，老规矩，跟从前一样。
她以为史傅会拒绝的，但电话里的他沉默了两秒，很快说：
“定位给我。”
“好，送到我家去——”
“不用。”
“啊？”
“老规矩，不是送我家么？”
“你来照顾她？”
“恩。”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要一辈子。
……
旖旎灯光，舒缓爵士乐。
金属条配着磨砂玻璃的港式酒柜，还有布衣大象灰的俩人位沙发。
史傅的家。
他开了一瓶红酒，趿拉着拖鞋，放入光碟，陪周周看一场新上映的日本鬼片。
周周目不转睛，自我挖苦：
“见过了人心，这些鬼还挺可爱的……”
“离了？”
“离了。”
“后悔么？”
“后悔——后悔没杀了他。”
“杀人犯法，不过你可以试试，你闺蜜是律师，试试无期、减刑。”
“我最后悔的，是随波逐流……年纪到了，有人追了，家里催了。橱窗里的钻戒多好看啊，lv的老花多惹眼啊，穿着婚纱的我多美啊，一头扎进未知的婚姻里，在能力范围里，我要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可是我错了，最最重要的东西，我不挑不选，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史傅啊……我是不是真的很可笑？”
周周整个人缩了起来，眼神空洞，陷入了无边的无措和迷惘。
史傅抿了一口酒，压下了心里复杂的苦涩。
论后悔，谁有他后悔？
“算了，亏了一点钱，当搞慈善了。”
“史傅啊……”
“恩？”
“还有啊，我是不是真的没女人味啊……是不是脱光了都没人要啊？”
“……你试试呗？”
周周脱光了自己的衣服，吻上了史傅的薄唇。
“你有兴趣么？”
“好像……有。”
“证明给我看——”
红酒杯落地，洒了一地殷红，有人心猿意马，欺身覆上，齐齐陷入柔软的沙发里。
……
灯不知什么时候暗的，音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关的。
四下安静，除去两个人的呼吸声，周周的一声痛楚，如此清晰明了。
史傅的声音都在颤抖：
“你……干嘛？别演！”
“演你个头！”
周周酒醒了一大半，一脚把身上的某人踹到地上，捂着下身跑去了厕所。
“啊，怎么这么多血，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构造跟别人不一样么！为什么这么多，别人不都一点点么，我快流了一马桶啦！”
史傅呆若木鸡，不理解这个结过婚的女人，这波是什么操作？
周周坐在马桶上，一门之隔，她逐渐听见了客厅砸东西的声音。
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等她从厕所出去的时候，她看见史傅背对着自己，脊背有些发颤，他坐在一片狼藉的沙发上，用力抽着烟。
“史傅……”
史傅狠狠掐灭了眼，红着眼咬牙回头：
“你是傻逼么？我问你，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才是煞笔，你凶我干什么？”
周周太委屈。
因为躺在备忘录里的几句话，永洋觉得她脏，不肯碰，她也不觉得委屈，反而松了一口气，凑合过日子而已，这样也好。
史傅将人死死拥进怀中，一下子就哽咽了：
“是，我才是煞笔，天下不会有比我更傻的人了……对不起、对不起。”
周周手指颤抖，抚上他的后背，尽管她现在也很想痛快哭一场，可她却本能觉得，史傅比她自己更需要这一份温柔的安慰。
“没事的，是我勾引你的，别怕。”
听见周周的话，史傅就像一个孩子，抱着周周哭得涕泗横流。
他亲手送出去的珍宝，他错过的爱人，他期望她幸福才放手的决定。
一切一切的现实狠狠甩在他脸上，无情嘲讽他就是彻头彻尾的大傻逼。
……
“如果这是一场梦就好了。”周周声音又轻又缓。
“那时候，我没嫁人，你也没带着一个拖油瓶，我一定会勇敢告诉你，史傅，我爱你，我不仅仅想跟你当兄弟，我要我们一辈子在一起。”
“如果勇敢一点，只要勇敢一点点……”
“我们都不用非等到伤痕累累，半生狼狈之后，再成全自己，成全爱情。”
“史傅，我们应该，勇敢一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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