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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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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霞深深误觅王孙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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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4)

    “父亲他一向来最讨厌曲意逢迎,谄媚事主的人,自己也一向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从不愿谄媚事人,故而身负才学,民心所向,却只能做到九卿的位置。可邓通明明只是一个黄头郎,无才无德无能,却能一路畅通地做到上大夫的位置,在饥荒之年拥钱亿万。”

    “而且父亲他讽刺的也并非圣上本身,而是邓通这个人。”

    栗鹭洲边笑边落泪,

    笑容中全是讽刺:

    “藐视皇家?”

    “那邓通——”

    ”也算皇家之人吗?”

    “如此牵强的罪名竟然也要栗家送尽男女老少合族二百一十七条性命,这天下,待我栗家何其不公!”

    “当权者不过一句话便可屠族灭顶,可普通人为这天下呕心沥血,日夜忧心,当权者不见分毫便罢,竟然还令其灭族来求得心中快意。“

    ”我栗家不求富贵爵盛,亦不求名利,要的不过是天下大安和国主信任罢了。”

    “可是最后,我们一无所得,还要落个合族丧命,蒙羞遗恨的下场。”

    ”这样忠心耿耿的栗家,因为一句真言,一个曲意逢迎的人,合族下了大狱。“

    ”百姓请命,朝臣劝阻,都不及邓通一句‘臣心甚寒,愿自缢以谢罪’,本圣上已经被众人劝得有些松动,邓通这一句话却叫圣上笃定了要杀栗的心。”

    “我栗家何其可笑,可悲。”

    “这天道又何其不公!”

    张容瑾握住了栗鹭洲的手,

    “只要活着一日,就必有沉冤得雪,洗尽屈辱的一天。”

    忽然,屋内响起一声尖叫,接着便是碗落地碎裂的声音。

    “阿娘!”

    “不好。”

    张容瑾和栗鹭洲忙步,推门而入,榻上躺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眼窝凹陷,面色青白。

    而丫头跪在地上,旁边还有一个瘦得出奇,面呈菜色的少女。

    粥溅了满地。

    丫头握着妇人的手,泪流满面,

    “阿娘,阿娘。”

    妇人显然是已经无力,手微微空握着,想必那碗亦是因妇人无力端起而落地摔碎。

    妇人喉咙里发出几声咕咕呜呜的声音,却是听不清楚,

    妇人用尽全力,方喊出声来,然而也只是极的声音,

    “栗大夫。”

    栗鹭洲上前,

    “杨大娘,您要与我说什么?”

    妇人抬手,指指跪在地上的少女,又指指丫头,

    栗鹭洲跪坐在榻边,

    “您是想让我照顾她们?”

    妇人无力地点点头,眼泪自眸中流出,顺着干燥青白的面颊蜿蜒而下。

    栗鹭洲答道,“好,我答应你。”

    妇人忽生了些力气,握住栗鹭洲的手,

    “找,找爹娘,给秋儿,给秋儿找爹娘。”

    跪在地上的少女早已泣不成声,

    “阿娘,您就是秋儿的亲长,您永远都是秋儿的娘。”

    妇人看着少女,抬起嘴角笑了,

    “找爹娘,过,过得好些,阿娘没福气,享不到你的福了,求你,求你帮帮凤儿,她是,是阿娘唯一的孩子,求你。”

    少女哭道,

    “好,阿娘我答应你,阿娘,阿娘!”

    “阿娘——”

    “阿娘!”

    妇人的手无力地垂下,眸子永远地闭上了。

    一陌长风冰寒凛凛,吹起城南的城旗,烈烈飞扬的城旗下,断壁残垣,流离失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少女和丫头跪在一座新坟前,泥土尤新。鼓起的土包似这广袤无垠的土地上冒出的一点凹凸沟壑。虽不起眼,大地却因此失去了平坦辽阔,一马平川。

    这饥荒,这时代,向来就不是长治久安,和平无虞的。

    那远处响起的笙歌不断,尤似汉钟离一梦十八年,唯有眼前哀壑之境,方为现实。

    张容瑾站在一旁,见少女和丫头三拜其坟,只觉得这一处荒凉凄寒。

    那样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样永远消失在了眼前。

    而丫头和少女,一如从前的她,步步回头,步步流泪,却只能蹒跚向前,不能后退停留。

    这饥荒,若能止之于此,该有多好?

    这生灵涂炭,白骨如山,千里缟素,若能止于此,该多好?

    不再带走任何一条生命,不再破碎任何一个家庭,不再消噬任何一缕炊烟和希望。

    如今,这天下生民遭受的苦难还不够吗?

    有人失恃,有人失怙,有人失去兄弟姐妹,有人失去合族上亲,

    那层叠起伏的山峦下,掩的是满地残骨,一陌碎尸。

    那明月清风中,隐的是哀鸿遍野,啼哭尖啸。

    张容瑾无由来地,无比地迫切,想为这天下生民做几分努力,哪怕争不过天,总能争得过人,把这些百姓们自水深火热中救出。

    少女和丫头拜过坟头,又哭了许久,终是须离开了。

    张容瑾蹲下,

    “杨凤儿,你愿意跟着我,还是跟着栗大夫?”

    丫头沉默片刻,道,

    “我想跟着栗大夫,去归春堂。”

    丫头的眼睛红肿着,一张脸哭的通红。

    张容瑾道,

    “可是你的姐姐是要随着瑾姐姐的,你愿意与姐姐分开吗?”

    丫头摇摇头,道,

    “不舍得,可是阿娘活着的时候就希望凤丫头跟栗大夫学医术,治病救人,凤丫头一定要跟着栗大夫,而秋儿姐姐该去找自己爹娘,也必须得跟着瑾姐姐,所以就算我跟着瑾姐姐去了,等秋儿姐姐找到了父母,我们也要分开的。”

    栗鹭洲看向杨袅秋,

    “既然你阿娘的遗愿是希望你找到亲生父母,以我的状况,想来并不足以替你寻到亲生父母,只怕是要你跟着张家姐了,张家姐之父位数廷尉大夫,长兄位数上大夫,想来人脉广通,能力定比之我更为可靠,愿你能寻得亲生父母,而此间,就要别过了。”

    袅秋道是,并不多言,

    却是对着栗鹭洲跪下了,

    “求栗大夫多多照顾凤儿,凤儿还,少不了有些孩子顽劣,但凤儿心性纯良,确是行医之材,还请栗大夫多加教养,他日必定凤儿与我必定涌泉相报。”

    栗鹭洲正要扶,张容瑾却握住了她的手,

    摇摇头,示意她听完。

    这礼,栗鹭洲能受,亦是她该受。

    袅秋道,

    “自我十岁时被阿娘收养,便全累阿娘辛劳,方能将我和凤丫头扶养大,谁知时逢饥荒,阿娘硬是拖着病体,一声不吭,带着我们从营州到了这儿,好不容易靠着官府善人的施舍勉强果腹,却叫阿娘硬生生的病倒了,如今更是送了命,若是早些时候,阿娘弃我,省下些钱粮去看病,或许还有活着的机会,可是阿娘没有。”

    杨袅秋泪落如雨,

    “在这样的情况下,阿娘依旧坚持要带着我。哪怕颠沛流离,食不果腹。更是拖累了凤丫头,可怜凤丫头年纪这样,就要跟着我们忍饥挨饿,四处流亡,若不是我,凤丫头亦不至于羸弱至斯,丧失亲母,阿娘于我之大恩尤日月光华熠熠,唯求栗大夫能好好照顾凤丫头,了我之愿,报吾母之恩,他日若得机缘,袅秋必定结草衔环来报。”

    杨袅秋伏首对栗鹭洲一拜,丫头跟着亦跪下,对栗鹭洲一拜。

    栗鹭洲将其扶起,

    丫头也站起来,黑白分明的眸中仍懵懵懂懂。

    张容瑾道:“跟着我,多有不便,恐府中人多有怨怼,如此便要委屈你装成我的侍女,不知你可愿意?”

    杨袅秋啜泣道,“自是愿意的。”

    张容瑾道,

    “表面上装成我的侍女即可,私底下对我可以姐妹相称,我亦会叮嘱左右对你以礼相待。”

    杨袅秋道,“不求姐能将袅秋看成姐妹,唯得安身之处,便可由奉姐为主。”

    杨袅秋道,“见过姐。”

    张容瑾忙扶,

    “既然你愿意如此视之亦无妨,只是你终究不能是侍女,待我替你寻得你家人,便送你回去,这段时间里,亦无需对我低声下气。自处得安即可。”

    袅秋道是。

    张容瑾唤人将袅秋送回府里。

    栗鹭洲亦欲告辞,

    张容瑾道,

    “鹭洲,今日你让我颇感意外。”

    栗鹭洲道,“不知是何处让姐姐感到意外?”

    张容瑾道,

    “被冤枉的人是邓婳,是邓通的女儿,这一点我想你应该知道。”

    栗鹭洲抬眸,看着张容瑾道,

    “是,我知道的。”

    张容瑾道,“你说痛恨栗家因邓通而得族灭,而今日,你明明知道邓婳是邓通的女儿,却仍然示意我粥中无毒,让我能为邓婳澄清。”

    栗鹭洲道,“我的确恨邓通,邓通也的确是栗家覆灭之缘由,可邓婳不一样,她不是邓通,更何况栗家之仇不只与邓通有关,更与天家有关,即便邓通再荒谬,只要天家是非分明,丝毫不偏移,又何来灭族之说?一敞开门户之家被盗,唯应怪人心不轨,与那敞开的大门有何关系?更何况,邓婳是无辜的,若今日我为了栽赃她,便将事实掩盖,我与那是非曲折不明的天家又有何区别?又与那盗者何异?”

    “姐姐,鹭洲虽义愤填膺,无法管制住自己去恨邓通,也万不能失了清正,丢了风骨。”

    张容瑾握住栗鹭洲的手,

    “我替邓婳谢谢你,谢谢你能是非分明,也谢谢你能将事实揭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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