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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岛旅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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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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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话实说,我心里对慧慧还是有些幻想的,又或者可以说,我对她的幻想一直延续着,尽管后i微弱得似有似无,却从未彻底斩断。如今我们好久都没有交集联系,如果我想跟她接触的话,那么现在我跟她之间唯一的连接点,就是我们共同的故乡了。

    说到故乡,我心里是十分激动的,毕竟有太多的文人写了太多的对故乡深情依恋的文章,有的还成了教材,有的段落还需要背诵。确实大多数人对故乡怀有深情,但我不同,我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故乡为之保留着温情和感动。从小我就在故乡中经历了不属于那个年纪的人情冷暖,所以我的故乡里没有温情,没有感动,也没有等待我的人,只有永远抹不去的成长回忆。

    一晃出i已经有几年了,这几年一直没有回去,感觉自己十分不孝顺,也没给爸妈烧过纸。爸妈的坟靠在一起,也是在爸爸死后才有人告诉我,妈妈是在我很小的时候跟爸爸吵架,夜里一个人跑了出去,被火车撞死的。只是没有人知道,是她故意的,还是一场意外。

    我长那么大爸爸都一直没有告诉过我这件事,让我对妈妈为何早逝一直心怀困惑。在我得知真相的时候才恍然明白一切的表象背后都是有原因的,就像为何会有日出日落满天星辰一样,我们的木屋为何建在火车道旁边、爸爸为什么喜欢喝闷酒、并且甘心潦倒一生得过且过,这一切的背后,都是有充足的理由的。

    这也让我对孙文丹有了更贴近的亲切感,因为我们的经历如此相同,都是因为父母的冲动而变成了不幸的人。

    阔别许久,似乎没混出个名堂i是不好意思回故乡的,好在故乡已经没有我在乎和在乎我的人,所以哪怕有些潦倒,还带着一个幼小的孩子,我也毫无顾虑地要回去了。

    一路奔波。

    重新踏上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一切看上去都很熟悉。

    穿过熟悉的小镇,远远地望见了那所小木屋,还有木屋旁的那棵已经长得很粗大茂盛的杨树。虽然是秋天,树上叶子稀疏了,木屋也因为周围土地的萧索而变得突兀清冷,但久违的画面还是让我心里一阵温暖。以往那些成长的、迷惘的、苦涩的、欢乐的时光,都仿佛近在眼前。

    我走近后,看到房子因为几年时间没人打理,已经显得破旧不堪,房子外的油漆已经褪色脱落,四周杂草丛生,门锁都已经生了锈。但是我想说,就算不生锈,我也早把钥匙弄丢了。我只好撬开门,回到了自己的家。

    屋子里的一切还是记忆里的模样,只是几年没人居住,屋子里有一种特殊的难以形容的发霉味道。我打开门窗换换空气,小草换了环境,倒没有很么反应,只是好奇地东看西看。

    旁边的火车道还是一如往常,时不时就经过一辆火车,小草好奇地伸长了脖子看着窗外,透过窗户看到一列长长的火车“轰隆隆”经过,就如同我小时候的经历。

    我联系了镇上的电工,让屋子里又通了电,只是电视机因为搁置了太长时间而无法打开了,成了老古董。幸好我有预知,带了一个收音机回i。

    我把所有的房间都收拾了一通,努力恢复原i的面貌。晚上的时候,我做了一点吃的,吃完后,在屋子里陪小草玩了一会儿,后i她就睡着了。没想到她睡得还真熟,火车经过都吵不醒她,像极了当初的我啊!

    老爸的那个房间被我收拾得很整洁,我还依稀记得他生前总是把屋子弄得乱糟糟的,那时候我也没多余的心情帮他收拾。他走了之后,我收拾了一次,便维持到了现在。看着很多他生前用过的物品,唤起了心里对他的思念。思念这东西真是奇怪,为什么我以前最为厌恶的他喝醉后瘫在床上肆意大睡的画面,竟成了他离世之后我对他最戳心的回忆点?

    晚上入睡前,我打开了收音机,在这个熟悉而又偏僻的小木屋里,那感觉就如同在那座小岛上,寂静而又隔离。收音机里的声音,还是那样温和如水:“亲爱的听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您现在正在收听的是调频f1092兆赫,人民广播电台……各位听众朋友们晚上好,今夜繁星点点,夜色如水,在荒凉寂寞的旅途中,有没有人在你耳边,轻轻诉说着温暖?有没有人在你面前,奉献迷人的微笑?人生是段漫长的旅途,难免孤独与疲惫,有时哭了、有时笑了、有时累了、有时倦了,但愿爱你的人不要走,伤你的人不要留,人生注定要蓄满经历才有重量,在这里,请敞开心扉,说出你的故事吧……欢迎您收听本期的《有事儿跟您说》,我是主持人,欢迎i到我们的节目中,我们的倾诉热线是……”

    随后的收音机里,便会传出很多i自不同人生的形形色色的倾诉,各种纷乱而凉薄的世事被当事者用最真实的声音和情绪诉说着,就像是在听生活为我们精心演绎的一个个生动离奇的故事。

    不过真的很入心。

    这几年的时间里,收音机在我生活里的比重已经超过了其他。我甚至因此疏远了电视和网络。如果说现在的电视机、电脑给人的是一种快节奏爆炸式的信息娱乐体验的话,那么收音机,就是一种慢节奏的舒缓型的心情按摩机,世上所有的酸甜苦辣、生死离别,都能被它娓娓道i,再配上安静优美的音乐,就恍然觉得世界充满了善意和调皮,好似所有的苦难和伤害,都是一场嬉戏,最终都能被释怀和谅解。

    而在平时并不太在意的一些歌曲,当从深夜的收音机里播放出i的时候,就比平时更能打动你的心灵,让你觉得分外优美动人。

    在广播节目的抚慰中,我闭上眼睛,轻轻地搂着小草,内心感叹,真是世事循环啊!如今轮到我在这同样的环境里,扮演起了爸爸的角色,但我绝对不会重演我爸爸的人生,更加不会让小草重复我当年的角色。

    亲爱的女儿,为了你,我保证,不会让自己潦倒一生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早早起i,去给爸妈烧纸,并清理了坟上的杂草,还添了新土,最后给他们磕了几个头,就匆匆回i了,我怕小草醒i看不到我。

    那几天我给慧慧发了信息,问她能不能回i,她回复我说:“回去,就这两天,你要等我啊!”

    “嗯嗯,一定等你!”

    对于她的到i我是非常兴奋和满怀期待的,就像她说的,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自留地,上面种着有毒的蔬菜和邪恶的水果,那都是你内心里不可告人的秘密和欲望投下的种子。人其实都是向往自己做个好人,但从不放弃随时让自己做一个坏人的权利。而我心里最黑暗的欲念是,她回i后,说不定可以跟我叙叙旧情,并发生些什么,以弥补当初的遗憾。

    其实也不算太黑暗吧。

    她回i的那天给我发i信息,告诉我她回i了。我说我不方便去找她,而且她爸妈也不喜欢我,所以让她i找我。但是她说,第一天回家有很多事,恐怕没时间,让我等她一天。我说没问题。

    但那等待的一天着实让我觉得十分漫长。

    第二天下午,我突然听到外面有汽车驶i的声音,我知道她i了。我开门出去,她刚从车上下i,见到我之后,微微一笑,说:“哈喽,好久不见啊!”

    那笑容就如同穿透密叶的阳光一样闪烁醒目。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脸色粉嫩,娇美可人,身姿玲珑,只是气质和着装更显干练,有着都市白领的专属气质,一眼便知她不属于这小地方。而我,一眼便知只属于小地方。

    虽然存在气质上的差距,但也无法阻隔我们久别重逢后在笑容间瞬间膨胀的情愫。

    我把她让进屋i,她看到了小草,小草正在睡觉。她低头仔细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我:“孩子真可爱,跟你还真是很像呢?”

    “是吗?自己倒没觉得。”

    “你这次,回i多久?”

    “嗯……不知道,其实这次回i,更多的原因是想见你。”

    我比以前大方多了。

    “见我?你很想见我吗?”

    “是啊,好几年没跟你见面了,有时候还会想起你呢。”

    “想起我什么啊?”

    “想起那时候你跟我在一起的日子啊,想起跟你一起上学、放学、做功课,那个年纪,单纯美好,真是让人念念不忘啊……”

    “嗯,我也是啊,只是现在我们都长大了。”

    “不过你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啊?”

    “呵呵,能有什么变化呢,倒是你,看上去成熟了些。”

    “嗯嗯,是成熟了,也沧桑了些,毕竟都当爸爸了。”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能有什么打算呢,有了孩子,以后一切为了孩子,好好生活。”

    “孩子妈妈呢?你会等她吗?”

    “这……我也说不清楚,毕竟太久了,孩子还这么小,需要有人帮我照顾孩子。而且她也对我说过,让我不用等她。”

    “她可真是个……通情达理的姑娘啊!”

    “嗯,她确实是个好姑娘,只是命不太好!也说不定,我会一直等她的,这都不确定。那你呢,跟你老公……不,是前夫,有没有复合的希望?”

    “应该不会吧,我对出轨这件事,零容忍的。”

    “那你有什么打算吗?”

    “不用什么打算,好男人有的是,他都背叛我了,我不会给他机会了。我还年轻,我才三十岁,我相信,我会遇到比他更好的。”

    她说得言之凿凿,语气里充满笃定。只是与我不同,三十岁在她眼里还算很年轻,为什么在我眼里却感觉已经不小了,无力再去试探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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