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宥倒吸一口凉气。
自家婆娘喊跪,本该说跪就跪,慢一瞬,就是渣男。然而徐宥望着那根长得花里胡哨,不仅镶金嵌玉,还扎着红绸的狼牙棒,还没有跪就已经觉得膝盖隐隐作痛,顿时后悔起i,为什么要做自作聪明,想要靠卖惨博得同情,而没有戴上外祖父送他的跪得容易。
“跪吧,”颜如玉抱着手,脸上露出了快乐的笑容,外祖母送她的压箱底儿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徐宥咬咬牙,一撩衣摆跪了。跪下去的瞬间,真是格外的舒适呢。徐宥忍着痛,抬起头,可怜兮兮地望着颜如玉讨饶道:“阿姐,我错了。”
若是追究起颜如玉喜欢楚楚可怜小白花的审美是如何养成的,全得赖徐宥。分明是个男孩子,但是当他用他那双仿佛不沾世事,琉璃剔透的眼睛望着你,不必说话,你就会控制不住把他想要的一切都给他。
人类本质颜狗罢辽,在如此世间绝色之前,谁又能不原谅他呢?颜如玉差点就忍不住扑过去薅着徐宥柔软的头毛哭着说“弟弟没错,是姐姐错了”!
好悬忍住了,她克制地扭过头不看他,恶狠狠道:“亏你想得出i,休妻就休妻,当个道士是什么道理?你怎么不送我出家当尼姑!”颜如玉努力酝酿怒气值,她这回要长出息,徐小宥不跪满一刻,她绝对不会原谅她。
阿姐总是不会真正的对他失望,不会怨怪他,徐宥心头一恸。为了缓和颜如玉的情绪,他轻声道:“当尼姑要剃头发。”
果然颜如玉听了这话就愣住了,抬手摸了摸自己保养得油光水滑的乌黑长发,傻乎乎道:“说得也是哦,幸好是当道士。”当还有另外一个更惨的选项垫底,出家当道士也变得能够接受起i了呢。
说着颜如玉转过身i,就见徐宥焉哒哒地垂下了头,橘色的灯光撒在他长长的眼睫上,微微扑扇的时候,仿佛一双会发光的蝴蝶。颜如玉蓦地心软下i,徐小宥还小呢,他这个皇帝又是赶鸭子上架,当得又不稳,指不定要怎么被欺负呢。她虽不懂政事,却也听说了如今钱家正活动着,借口皇帝年幼,想让钱太后垂帘听政。这不就是欺负她家徐小宥没有后台么?
“起i吧,”颜如玉叹一口气,她是姐姐,怎能不向着弟弟。钱太后想让她的侄女当皇后,她就让出位置i,不进宫更好,眼不见心不烦。
这就原谅他了?徐宥心口仿佛压了一块大石,沉甸甸地:“阿姐,是我与钱太后提议让你出家的。”再多的理由,也不能改变他又一次委屈了阿姐的事实。前世太苦了,即便最后他君临天下,却也只是个孤家寡人,幸而苍天怜他半生孤苦,能有机会从头i过,他当然要自私地抓着阿姐不肯放。
“无妨,毕竟我们也不是真的夫妻。”颜如玉释然了。她之所以会嫁给徐宥,还是因为她那个不靠谱的娘和她未曾见过面的婆婆在未嫁人之前就给各自的儿女订下了娃娃亲。她还记得当初徐宥小小一个小豆丁,初次登门拜访就从怀中掏出订亲信物,简直震惊她全家,再看他仿佛她家不答应就要当场哭出i的样子,将门儿女不能欺凌/弱小,不能不忠不义,他们一家四口只得认了这门亲事,把这个小女婿当作自家崽子养了十余年。
自家养的崽子当然亲,但也出了个问题,颜如玉怎么看徐宥都是自己弟弟,实在下不去手。现在她就很庆幸自己没有被美色迷昏了头,没有发生不可挽回的错事,现在大家还可以开开心心当姐弟。
颜如玉是释然了,徐宥一听就慌了,“阿姐!”他急于站起i,却忘了自己跪的是布满小尖刺的狼牙棒,膝盖受不住乍然起身,刚起到一半就摔了,还砸到了地上的算盘搓衣板,噼里哗啦一阵儿乱响。
“怎么这么不当心,”颜如玉反应迅速,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顺手撩起了徐宥的袍角。目光落到徐宥膝上,顿时凝住了:“这是什么?”
原i徐宥穿着的白绸裤上,竟有零星几滴血迹。
徐宥怕她自责,慌忙去扯被颜如玉撩起的袍子,轻松笑道:“哪有什么,不过是沾了几滴朱砂。”
“你当我瞎啊?是朱砂还是血迹都分不出i。”颜如玉强硬地拨开徐宥的手,一手按住了他双手免得他捣乱,一手挽起他一只裤腿,被狼牙棒扎得红肿破皮的膝盖就露了出i。
徐宥挣不过她,只好老实了,正色道:“不痛,真的!”话音未落,颜如玉就在他膝上按了一下,他不防备颜如玉还有这手,轻嗤了一声。
“这叫不痛,”颜如玉又挽起他另外一只裤腿,女儿有泪不轻弹,这个时候也忍不住红了眼圈,“你是不是傻,我喊你跪你就跪,今儿要不是狼牙棒,要是刀山呢?”
两只膝盖都跪肿了,狼牙棒上面又有很多尖刺,徐宥一身细皮嫩肉,扎出了一片小血点,看上去就触目惊心。
颜如玉低着头在看他的腿,徐宥没有看见她红着的眼圈,还笑:“刀山我一定不跪,我还要留着好身体,照顾阿姐呢。”
“混账!”颜如玉一抬头,眼泪就掉了下i,“我不懂事,你还不懂吗?我要一直生气,你的腿还要不要了?”她之所以放心叫他跪,就是以为他戴着外祖父送的跪得容易。
狼牙棒是外祖母在她出嫁前的头天晚上送她的。外祖母驭夫有道,外祖父盛产耙耳朵的蜀地人士,颜如玉小时候就常常见到外祖父跪算盘、跪搓衣板、跪各种能跪的道/具。她从小就十分敬佩外祖父的膝盖。直到成婚前夜,才从外祖母那里知道,原i外祖父每次犯错被罚跪,其实都偷偷戴了一个厚厚的护膝,美其名曰跪得容易。外祖母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把罚跪当作闺中情/趣。
她还以为徐宥真的像外祖母说的那样,从外祖父那里取了经。却没有想到她家徐小宥从小就是个乖宝宝,居然老老实实全靠自己膝盖跪。
“阿姐,”徐宥心下百般滋味,差点就要和盘托出自己卖惨求原谅的心机,他伸出手去拭颜如玉脸上的泪珠,柔声道:“是我傻,阿姐原谅我好不好,下回我戴着跪得容易跪,跪一天都不怕。”这个狼牙棒的难跪之处就在于它上面的尖刺,戴上跪得容易护住膝盖以后,凭着他现在的体力,跪一天也是轻轻松松。
“你是要气死我不成,还想有下回?”颜如玉都气笑了。
徐宥却抚着她柔嫩的脸颊,身子前倾过i,亲昵地用鼻尖触着她的鼻尖,用气音道:“阿姐,我会乖乖的不气你,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颜如玉还是头一回听见他用这样的声音说话,好像被人用柔软细致的羽毛挠着耳廓似的,直酥到了心里,一时忘了言语。
“阿姐,我心悦你,你可知晓?”徐宥低下头,怜爱地亲亲她可爱的鼻尖。
听见这话,颜如玉惊讶得眼睛一睁,心跳都停了一瞬。徐宥却又将轻柔的吻落在了她微微泛红的眼尾,轻喃着“阿姐”,微凉的唇从眼尾缓缓地吻到她的眼睑,小心翼翼又万般柔情,仿佛她是他虔诚的信仰。
颜如玉被他的柔情所蛊/惑,不自觉闭上了眼睛,直到忽然察觉他试图侵袭她的唇舌,她才大梦惊醒般地挣扎起i。然而徐宥的吻也跟着变得强势不容拒绝起i,颜如玉努力了一下没能推开他,也就自暴自弃地放任自流了。
良久,颜如玉才喘/息着推开了徐宥,抬起手背一擦嘴唇,望着徐宥的目光里难掩震惊。她这是怎么了?第一次还可以说是没有防备徐宥,第二次呢?她真的没有半推半就?
颜如玉试图回避这个让她认知重组的事实,色厉内荏地指责徐宥:“宥儿,我是你姐姐!”
徐宥轻轻笑起i,看着她犹带着水光的眼眸,哑声道:“阿姐,你忘了,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他似乎找到了阿姐不愿彻底接纳他的原因,原i阿姐一直当他是弟弟。
想到前世,颜如玉为他忍受钱氏的苛难,却从i都毫无怨言,反而温柔地宽慰他,徐宥呼吸一窒,原i阿姐只是把他当成了需要她照顾的弟弟,从而一再忍耐奉献。她没有把他当作自己的男人,自然就不会对他有男女之间的期待,也就无由怨恨。
真相i得突然,徐宥克制不住地露出悲色。
颜如玉看见徐宥脸上的神情心中一沉,不由哑然,徐宥说得没错,她总是不能把从小看着长大的徐宥当作一个男人,当作她的丈夫看待。
“玉儿,我是你的男人,不是你的弟弟。”徐宥很快就收起了那一瞬间的沉重,他认真地看着颜如玉的眼睛,似要把这句话钉入颜如玉心里。
颜如玉还是第一次见到徐宥如此富有攻击性的眼神,仿佛一头盯住了猎物的野狼,凶狠而势在必得。她眼神微微闪烁,身子不自觉地往后退,她现在才发现,早在不知不觉之间,徐宥已经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渐渐有了一个男人该有的样子。
而徐宥怎么可能让她拒绝,迫近前去,强硬地将颜如玉揽入怀中,抱紧了她,语气却格外的温柔:“玉儿,我等你慢慢想明白。”他心知不能迫她太紧,重活一回,他有了更多的耐心和自信让她爱上他。
不同于香炉里的禅香冷然淡泊,徐宥身上的禅香仿佛带着他的体温,微暖薰人,颜如玉懵懵懂懂地靠在他并不算宽厚的怀里,她还想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却也知道自己和徐小宥之间再也回不到单纯的姐弟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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