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止疼的药苦得很,时候她怕疼,习武时伤到,母亲给她上药时她喊疼,就给她吃过那种药。
比起疼,江笼儿发现自己更怕苦,后来再怎么疼,她也会忍着。
她想,总比吃苦的东西好多了。
但是后来,她忍不了。
不止是十六岁初战,还有后来,父母死后,她领兵和竞国对峙的每一战,她都受伤严重。
虽然在一次次战役中,她变得更强更厉害,但那些都是拼了命为了保住命学会的。
那之后,她又发现,比起那种骨肉的疼,苦又不算什么了。
“笼儿,说来听听。”萧朗月还在逼她。
江笼儿却扭头不再理会,“三哥,我看你不怎么疼。”
萧朗月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头,几次欲言又止。
“笼儿,我做了一场梦。梦里,丘国不在,你也不在了。”
江笼儿一怔,讶异的扭头。
“三哥?”
萧朗月笑了笑,“梦里,你在这次与竞国的战役中受了伤。”
“不是梦吧?”江笼儿脱口而出,“三哥,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
“嗯?”
“和我一样,也、也重新活了……”
江笼儿的声音越来越。
萧朗月不过说是做了个梦罢了,她说得这么玄乎,怕不会被当成疯子吧。
萧朗月没有直面回答,而是又回到了那个话题,“所以,你曾经什么时候用过止疼药。你不爱吃苦的东西,能让你用那种药,受过很严重的伤吧?”
江笼儿又怔住了。
萧朗月看着她时的眼神,心疼得要命啊。
江笼儿垂眸,老老实实的说了。
如果萧朗月也和她一样是重生的,就没有必要说眼睛被戳瞎的事儿了,吉祥来照顾过她,萧朗月想必都是知道的。
“打仗么,会受伤不是很正常的事儿么。手断过,脚也断过,也被砍伤过。受伤的次数多了,伤得严重了,就喝点儿止疼药。”
萧朗月再也无法忍受,上前紧紧抱住了江笼儿。
“笼儿,让你受苦了。”
“苦什么?最后也没有保住……”
江笼儿已经全然当萧朗月也和她一样是重生。所以,这会儿她也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三哥,我让吉祥带给范大哥一封信,你是知情的了?”
“所以,你也知道这次我们离开皇城之后,皇上很有可能……所以,你早就有防范了?”
萧朗月不置可否。
“……三哥,你真的坏心眼。”江笼儿推开萧朗月,气恼道,“你就看我当着你的面撒谎,觉得很有趣吗?”
萧朗月哭笑不得,“怎么突然就恼了?来,笼儿,喝酒吧。”
“哼。”江笼儿戳了戳他的手臂,“不是疼吗?我见你力气还是挺大的。你又是骗我的吧?”
萧朗月这下可委屈了。
为了让江笼儿心疼他心疼到顾不上其他人,他可是又重新在自己的伤口上划了一刀,怎会不疼?
萧朗月拉开衣襟,露出自己的胸膛,接着还要再脱。江笼儿惊叫一声。
“萧朗月!你干嘛呢!快、快穿起来!”
萧朗月无辜,“笼儿不信三哥,三哥只好让你看一看。”
“信、我信!别脱衣服呀!你这个流氓!”江笼儿捂着脸背过身去,“怎的你越来越无赖了!”
看着她娇纤弱的背影,这个时候的她还很纤瘦,萧朗月是真的心疼她的。
“笼儿,可还要战下去?”
江笼儿挑眉,纳闷道,“为什么不战?竞国虽然退兵了,但是今后还会再攻来的,我们不战的话,他们就会攻进来了。你可能不知道,后来你都不在皇城了。后来我们……”
“笼儿。”萧朗月声音压低,打断了她,“你没有办法改变命运。竞国积压了几百年的怨气,你无法平息的。”
“三哥!如果我们不战,丘国的百姓怎么办?我知道,战争中最受苦的是无辜的百姓,可这场战争并不是我们发起的呀!如果我们不应战,那丘国的百姓又该怎么办呢?让竞国攻进来,我们的百姓还如何过上安生的日子?”
江笼儿不能理解萧朗月如今的劝说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能重生得早几年,第一场战争还没有爆发之前,她或许还会想着如何改变一下与竞国之间的关系。可事已至此,丘国损失两名将军和数名战士,而竞国也是牺牲了一名皇子和数名战士,这场战争已经开始,就不可能停下来了。
能不能改变命运她不知道,但至少这一次,她没有受伤,这场战役也没有因为她的冲动而失败,这一点一点的不都是在改变的吗?
江笼儿已经没了喝酒的心情。
她以为萧朗月不管怎样都会支持她,看来是她想错了。
“三哥,今天我就先回去了,这酒我也带走了。明日再见。”
“笼儿!”
不给萧朗月再说话的机会,江笼儿运轻功离开了凉亭。
萧朗月抬脚跟上,却没有将她拦下,而是陪着她回到了将军府。
明知身后有人,江笼儿也没停下。
落在了自家院子里,江笼儿脚步一顿,隔了好一会儿见萧朗月还没有离开,她才回头看向屋顶上站着的男人,勾了勾手指。
萧朗月唇角一样,飞身落在了她身前,抬手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发丝,笑问道,“怎么?笼儿不舍得我走?”
“是你跟了我一路,烦你。”江笼儿拍掉他的手,“你和大哥之间……还好么?”
她都知道了萧朗月的身世,萧朗月本人不可能不知道。如今皇后已经开始有了动作,她只是希望不要影响到两兄弟之间的感情。
无论皇后做了什么,萧释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萧朗月自然懂她,也明白江笼儿问的是什么,点了点头,“皇宫那些事儿就那样,你不必在意。倒是明天,可准备好了?”
“准备什么?”
萧朗月轻笑一声,抬手撩起她一缕发丝,柔顺乌黑的头发从手中滑落。
“明日,你我不是有约?”
江笼儿面颊一红,“不过是你和大哥一起为我庆祝一下罢了,要准备什么?”
萧朗月垂眸,目光紧锁着江笼儿,不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不禁心里有些感叹,上一世想见她有害羞的表情,实在太难了。他们家丫头娇羞的模样,倒是惹人怜爱得很。
“穿好看些。我今日买了些好看的首饰,明日让吉祥送来,你挑些戴上。”
“哦。”江笼儿脸颊更红了。
男子送女子首饰什么的……咳,她会忍不住多想的。
“多谢三哥。”江笼儿捏了下拳头,让自己冷静下来,“那我先进屋了。要是待会儿让我爹看见我大晚上的又偷偷跑出去,肯定又要生气了。”
萧朗月笑了笑,目送江笼儿回了房间里,这才离开。
他很少大张旗鼓的来将军府,也从来不在白天时见江笼儿,原因和江城的顾虑一样。
第二日一早,江笼儿才刚醒来,就见自家的丫鬟们抱着几个大箱子。
“姐、姐!这是三皇子让人送来的礼物!你看,里面全都是名贵的首饰呢!有些在皇城都还买不到呢!三皇子真的好疼姐哦!”一进来,翠珠就惊喜道。
话音还没落,就被茗琉慌张的捂住了嘴,警告道,“翠珠!你声点儿!要是让老爷知道了,又会生气的!吉祥不是说了让我们悄悄送来的吗?!”
翠珠委屈,“对不起对不起,姐,翠珠错了,翠珠就是替姐高兴!姐你快看!”
江笼儿还没睡醒,坐在床上呆怔了好一会儿,见那些箱子展开来一片珠光宝气,拧眉揉了揉眼。
“谁送的?退回去!”
“啊?”翠珠惊讶道,“姐,你可是还没睡醒呢?这是三皇子送来的呀!”
江笼儿不屑,“怎么可能?三哥从来不会买这些东西,怎么还可能会买来送我?”
“啊?”
翠珠和茗琉都怔住,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相互看了一眼,声道,“我们刚刚见到的,是三皇子身边的吉祥吧?”
“是啊,应该是的吧……”
“虽然我也很惊讶三皇子竟然会送这些首饰了,但是……应该是没看错的吧?”
“是、是的吧……”
江笼儿好一会儿才彻底清醒,看着房间里躺着的几个大箱子,震惊了,表情和翠珠、茗琉一模一样。
昨晚,萧朗月说买了些好看的首饰,明日让吉祥送来。她没当真。
萧朗月温柔又体贴,会买酒,会给她挑好马,会在她习武时指出她的问题,会……会很多很多,而且还特别有耐心。但他唯独不会去买什么首饰,就算经过那些店面,也不会多做停留的人,怎么可能真去买了首饰来送她?!
活了两世,萧朗月这还是头一次!
以往出行,她都是以简单便捷的装扮示人,对她来说很方便。她平时不戴什么首饰,萧朗月自然也不会送那些不常用的东西。
萧朗月着实令她惊讶了。
“真、真是三哥送来的?”
被江笼儿反复质疑,茗琉差点儿都开始自我怀疑,“千真万确,吉祥还特意带话来,三皇子让我们一定要把姐打扮得美美的,该用的都得用上。啊,还有,有一箱是手镯,吉祥说,这些请姐务必要挑选哦。”
“……”
手镯?
江笼儿垂眸,苦恼的看着皇后赠的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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