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庙中夫子
随着安抚工作的展开，城中百姓的恐惧逐渐减，越来越多的百姓离开家中前往街上开始新一天的生活，城市渐渐热闹起来，各种货郎的叫卖声，讨价还价的争吵声此起彼伏，似乎大家已经忘记了昨天夜里一场大战的发生。
“百姓们的生活似乎恢复得很快。”一名身着普通的中年男子坐在一间茶楼上看着下方街道上的百姓说到，他的周围围着一群素衣大汉，至少10余人，个个手中带刀身强力壮，一看便知是武功高强的护卫，也不知这人究竟是何等身份。
“普通百姓生活贫苦，每日里不过为了一口温饱劳碌奔波，只要没人去打扰他们，他们才没那闲工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填饱自己肚皮才是正事。如今盟中弟子纪律森严，并未发生任何扰民之举，百姓们自然能专心自己的生计。”旁边一名随从此时说道，看他年龄倒也不大，与那中年男子相仿，想必应该是他的幕僚管家之类。
“是啊，人生艰苦，除了少数权贵又有几人能生活悠闲，大部分人辛苦一天不过也就图个温饱，时而还要忍受达官显贵的欺压，即便是揭竿而起也不过是成为新的权贵，一切都未改变，我能终结这一切吗。”那名男子极为声的说道，似在自言自语，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走吧，我们到街上去逛逛，看看这隆兴城现在到底如何。”一众人听到此话蓦然不语只是静静跟随在其身侧漠然而去。
一行人走在街道上，这条街是隆兴城较为热闹的一条街，此时已经人声鼎沸，各种叫喊声此起彼伏，似乎完全忘却昨晚的那场夺城大战。与其他主要接待贵人的地方不同，这里主要都是一些普通居民来此采购生活物品，贩们售卖着各种粗衣麻布，米面糟糠以及各种野菜，只有极少数卖肉的摊贩，也不知道他们卖的是什么肉，不过问价者并不多，绝大多数普通百姓根本吃不起肉食。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很快便离开进入一条较为清静的街道，这里只有少数几名贩在此讨生活，不过由于人流稀少生意也并不太好。
“尔等贼寇岂可在此放肆，还不速速滚出去。”
就在此时突然从前方传来一声怒吼，声音虽然不算很大，但在此处清静之地显得尤为刺耳，这边几人也忍不住循声望去。很快从前方的一处大门中几名身着甲胄的兵卒拖着一名老者从中走出，然后直接将这老者扔到地上，由于年纪较大这老者直接就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身，口中哎哟哟的哀嚎道，“抢劫了，杀人了。”
见到正是盟中的弟子，这领头之人大步走了上去，旁边的随从也赶紧跟了上去。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盟中严令不得扰民你们不知道吗？”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此大呼叫…”其中一名兵卒性子明显不好，被这么大声质问明显不耐烦，一手握刀一手指着那人大声道，看这样子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要拔刀相向。不过好在另一名兵卒眼疾手快直接将他拦了下来，转身笑吟吟的对那黑衣男子说道。
“启禀盟主，我等也是按盟中命令行事，只是这老头多加阻碍才如此对他，还请盟主赎罪。”
这一声盟主叫的周边众人顿时一惊，先前那名兵卒直接呆立在那里，醒悟过来之后赶紧站直身子低着脑袋不发一语，周围几名贩此时也惊恐的看了看那人，互相交谈了一阵匆匆向后退去，连躺在地上哀嚎不止的老头子此时也停了下来呆呆的看着他。毕竟夺取隆兴城的是天下盟的士兵，而天下盟的盟主自然是叛军的首领，不过此时应该叫义军首领才对。
“盟中什么命令？需要强入他人屋舍？”
“回盟主，这里并不是什么人的屋舍，而是孔庙，盟主曾经下令凡见孔庙一律砸毁，故而我们这才来此。”
墨尘向大门看了看，门楼之上果然写着两个大大的孔庙，细想之下自己的确下过这道命令，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此时已经完全忘干净了。细想之后墨尘并未阻止，只摆了摆手留下了一句话。
“你们继续吧。”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
“是。”
“慢着。”此时躺在地上的老头艰难的爬起身来，看得出来刚刚那一摔对他的影响着实不。
“这位头领…啊不，盟主。”似乎并不习惯这样的称呼，老头中途改了改口，“请听老朽一言，砸毁孔庙断断不可。”
“哦，有何不可？”
“圣人之言，儒家礼教乃是天下根本，宰相赵普也曾说过半部论语治天下，儒学在天下百姓心中威望极高，教导百姓忠君报国，维护统治。砸庙事，但礼乐崩坏却事关重大啊！盟主举兵起事终究要平定天下，打天下依靠的是士兵，可治天下只能靠着圣人之言。”这老头是庙中的夫子，自熟读儒家经典，只可惜多次科考都未能中举，只能来到这庙中做了一个教书的夫子。
“夫子如此慷慨激昂，但在下看来却并不是如此，如今朝廷腐败严重，天下百姓痛苦不堪，食不果腹，这隆兴城一路都府还算过得去，但你去看看那山间村，远方镇，百姓饥肠辘辘，每日都有冻饿而死之人，易子而食也时有发生，可他赵家老儿做了什么呢？只会在临安歌舞升平，享尽世间富贵，那些文武百官达官显贵，也是雁过拔毛，能捞一笔是一笔，肥了自己苦了天下。都到了这个地步，你们这些腐儒还指望我们效忠君主，这样的圣人要他何用。”
“盟主莫急，老朽并非反对盟主举兵起事，暴君无道人人皆可罚之，我儒家虽讲究忠君报国，但中的也是人善明君而非无道昏君…”
“奥，那老先生的意思是？”
“老朽不才倒也读过几本史书，王朝更替本就是天理循环，自秦一统天下，汉魏隋唐不过数百年国运，或亡于外敌或亡于内乱，赵宋亦不能免俗。盟主并非大宋之臣子亦无需对赵氏一脉效忠，然儿盟主举事若然成功必要荣登九五，大封天下，届时仍需要圣人之言教导天下百姓方可安定天下维护统治，老朽不才愿为盟主鞠躬尽瘁，只求盟主莫要毁坏圣人庙宇。”那夫子说完对着盟主深深鞠上一躬，态度极为诚恳，看来对这儒学经典极为看重。
“哈哈哈…”然而这一切只引来盟主的一阵狂笑，笑完之后看着那莫名其妙的老头终于开口说道。“我当老夫子有什么高谈阔论要说给在下听，原来是要给我打工啊，老夫子这是要反您的赵宋朝廷了。”
那老夫子被这么一说尴尬之极，他自幼熟读儒家经典本就有一颗治世之心，只可惜科考屡屡碰壁未能一展抱负，此刻见到天下盟举事本已沉寂多年的心思又活络起来，若是能得到这个盟主的重用，将来平定天下封侯拜相不在话下。不过他毕竟多年来深受儒家忠君报国的影响，一直以赵宋为天下正统，与人交谈也一直将赵氏君主挂在嘴上，若此时直接投靠于这位盟主反抗赵宋朝廷感觉实在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于是心生一计干脆就借着保庙之名行着改换门庭之实，哪知却被此人一眼识破还当众说了出来，这怎能不让老夫子尴尬之极。
“夫子以为在下举兵起事单单是为了反抗朝廷然后自己做皇帝，在你看来也许是吧！确实历朝历代皆是如此，旧的王朝覆灭新的王朝崛起，但其实并没有根本的变化。”看到了老夫子一脸疑惑的表情墨盟主淡然一笑话锋一转走到夫子庙前说道。
“我给老夫子讲一个故事吧，在这江西道的西边大山之中生存着无数宗门，他们有正有魔多年来为了生存混战不休。魔道就不说了个个都是阴险狡诈之辈，手中人命无数，我要说的是那些名门正派，他们在朝廷的支持下财政宽裕并不需要像魔教一样打家劫舍为生，经常还能行一些侠义之举给自己捞一个好名声。但其实这都是表象，名门正派和世俗朝廷都是一样的，极少数宗门高层享受着门派的财富，借此练成高深的武功，而普通弟子却只能图个温饱艰苦度日，一旦发生正魔大战就会被推出去做炮灰，轻则断手断脚重则性命不保，留下一家老乞讨度日。”
墨盟主说完回过头来看着老夫子似乎突然想明白些什么。“啊，我忘记了老夫子并非武林中人对于这些不太理解，那就换个说法吧，就像这世俗朝廷一样，少数权贵乡绅统治广大的贫苦百姓，收他们的田租赋税满足自己的奢华生活，偶尔做些善事给自己捞个美名，而那些普通百姓节衣缩食还会饿肚子，他们懒吗？当然不是，他们是这世上最勤奋的人，起早贪黑从不敢有一丝怠慢，可为什么他们仍然过得如此辛苦！因为你们这种人。”说到此处莫盟主愤怒的用手指着老夫子，表情狰狞，但是一瞬间又缓和下来。“不，应该是说我们这种人，整日不是生产，却骑在他们头上掠夺他们的劳动所得，骄奢…”
“那盟主你想怎么做？”那老夫子被这么一指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立在当场，好半天才回过神儿来。
“不只老先生熟读史书，在下多年来也精通历朝历代的史籍，多年来我也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历朝历代如此多的贫苦百姓活不下去起兵造反，最终却都是自己去当皇帝，继续盘剥以前和自己一样的贫苦百姓，想了这么多年我终于是想明白了，就是因为你们。”说到此处墨盟主又用手指了指老夫子继续说道。
“你们这些腐儒整天想着封侯拜相，君令不可违，父死子继，把皇权推向巅峰无人可以制衡，权力是最烈的春药，谁又不想试一试呢，谁不想在那九五之尊的宝座上坐上一坐，即便不是九五之尊也可以是宗族宗门的宝座，谁又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孙子继续享受自己的辉煌，至于天下百姓可就不是他们关心的了，为了做到这一切他们当然要不顾一切的将权力财富揽到自己身上。所以无论换多少人上场，多少人造反，最终的结果也都是一样的，若想跳出这个循环便只有…”说到此处墨盟主慢了下来，一字一字的吐道。
“灭…皇…权，费…儒…学。将权力土地收回重归公天下。”
老夫子听到此处身子一震呆立在那里，或许他如何也想不到这名墨盟主会有如此的气魄，连自己都不放过。
墨盟主说罢见老夫子如此反应也不再理会，释意周边的兵卒继续砸庙，自己则转身离开。可就在这个时候那老夫子却突然挣扎着向他扑过来，当然很快就被那两名兵卒拦住不能上前，但是他口中却怒骂道。
“儿，这天下的地位财富本就是能者居之，岂是那些刁民能够染指的，你以为你这么想你的那些部下会跟你一样，他们哪一个不等着封侯拜相，将财富地位绵延子孙，你若是不顺着他们的意便是与天下为敌，不得好死，我呸。”
这老夫子显然是被受到痛处，此时完全不顾形象的大声咒骂道，不过盟主似乎并没有将他当一回事，完全不做理会，或许在他看来这才是正常之举。倒是那两名兵卒似乎是对这老夫子极为不满直接又将他推到地上，这次可比上次摔的更狠，半天都爬不起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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