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贺从大理寺回府，脸上带着温和浅笑，唯有跟前伺候的信武，知道主子心情并不好。
他垂首跟着，不敢多言。
慕容贺眸色微沉地坐在书房内。
江安钦是深得望月帝重用的寒门新贵。
之前户部上下贪污腐败，烂到根里去，望月帝震怒，砍了原户部尚书，命江安钦为新任尚书。
自江安钦接管户部后，手段如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地将整个户部整改大变样，一跃成为帝王眼前红人。
江安钦能力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能得到他的支持，等同于得到户部，以及大半个朝堂寒门官员的认可。
但慕容贺知道，江安钦年纪轻轻，却是出了名的笑面狐狸，为人处世圆滑世故，城府难测，并不好接近。
下朝时，他原是想借求教的名义邀江安钦喝杯茶，通过接触，让江安钦看到他的内秀。
他信心满满，刚走出两步，就看到江安钦目标明确地走到小十身侧，瞬间就被打脸了。
慕容贺没想到他千方百计想要与之交好的人，竟然会主动去接近小十，还以为江安钦对所有人都一样不假辞色，真是破天荒头一遭，令人无比意外。
江安钦宁愿去与一个声名狼藉的纨绔交好，也不愿看看他？
难道他的能力才干不如小十？
慕容贺不能接受。
一路回来，他的胸口像是堵了块棉花，涨得难受。
他冷声唤道：“信武。”
信武忙应道：“属下在。”
“禹滦来的人在哪？”
“今日刚到城外，已按计划行事。”
“那就好。”
慕容贺仍旧有些不放心，朝堂里不少大臣在他主动交好时态度模棱两可，显然还是在观望，证明有足够与自己匹敌的对手，才会让他们左右摇摆，除了七弟，十弟锋芒渐显，他必须加大筹码。
于是他想到了一个人，只是自两人上次合作后，他们就没有联系，
他问道：“东方少主最近是否在帝京了？”
信武答：“属下召人来问问。”
很快，慕容贺就得知东方瑕前几日回京了，一个计划，在他脑海里形成。
他不禁眯起眼，眸底闪过抹暗芒。
慕容锦昭离开茶馆后，照例巡城。
这一日，跟在他身边的八营兵都感觉到他心不在焉的。
他们觉得副将也是真厉害，别人逛青楼就逛了，他却是逛得满城都知道。
不过他们清楚，副将是去办事，不是真的“办事”，挺为副将叫屈的，看这样子，副将是没想好回家怎么跟媳妇交代。
巡逻本就挺枯燥的，朱黑生刘关山等人想法子逗他乐。
刘关山故弄玄虚道：“俺们乡下可多离奇古怪的事，你们肯定没听过。”
谢望山搭茬道：“说来听听呗。”
“俺们村有对夫妻，成天对骂打架，闹得鸡犬不宁，刚开始村里的人还会上门劝劝，后面次数多了，他们再闹起来，大家就关上门，也不管了。”
“直到一日，丈夫一觉睡醒，发现媳妇不见了，但前晚穿的衣服还在被窝里，鞋子也在地上放着，于是村里就有传闻，他媳妇受不了他，大半夜变成蝴蝶飞走了。”
“可能人走了，才懂得珍惜，大家看到丈夫抹着泪给她建了个衣冠冢，还把屋子给烧了，说是给她烧个屋，她在地底下才不会无家可归。”
谢望山听完感慨道：“没想到这人还挺情深意重的，没给咱们男人丢脸。”
几个大汉跟着附和。
这时，一道嗤笑响起，众人不解朝副将看去。
慕容锦昭嘴里咬着跟草条，面上是不屑的笑意。
刘关山觉得副将这不像是被逗乐的样子，不禁问道：“大人，您在笑什么？”
“爷笑你们脑子笨，变成蝴蝶？亏你们想得出来。”
刘关山等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不然那女的去哪了？”
慕容锦昭拿掉草条，又笑了声，以着不咸不淡的口吻道：“被杀了呗。”
“啊！”众人傻眼了。
慕容锦昭看向刘关山，问：“爷问你，前一晚夫妻俩是不是又吵架了？”
刘关山惊愣地点了下头：“大人，你猜得好准，据相邻的一户人家说，确实吵架了，还打起来了，闹到大半夜才消停。”
“那不就是了，打架中男的把女的杀了，男的怕被报官抓起来问罪，于是就自导自演了这一场媳妇变成蝴蝶的戏码。”
慕容锦昭点到即止，谢望山等人震惊过后，顺着他说的分析下去。
“大人说得有道理，他把屋子烧了，估计是为了销毁证据，里头肯定有血迹，但木头房洗不掉。”
“难怪这男的会突然这么有情义，原来是这原因。”
旁听了许久的聂云霄，原是对这类乡村传闻不感兴趣，但听了慕容锦昭的解释，他也跟着思考起来。
他道：“也许那个衣冠冢并不是空的，说不定尸体就在里头。”
众人突然感觉脚底冒出一股寒气。
在八营沉浸在分析中时，慕容锦昭迎着阳光，眼睛微微眯起，不知疯丫头在府里做什么，她是否听到坊间传闻，心中又作何感想。
她会相信吗？会生气吃醋吗？
不对，就算她生气，生的也是那个纨绔十世子的气。
可她会生气吗？
不会。
她根本就不在意，不论是纨绔的他，还是真实的他。
这些念头像是雨后春笋，一个个冒出来，他想压住，又从别的地方冒出来。
他发现，自己一碰上她，理智也变得不理智。
慕容锦昭单手覆眼，长叹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道衣衫褴褛的身影直接朝八营兵跌跌撞撞走去。
士兵刚好在休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见状也没有当回事，以为是哪里来的乞丐，讨钱讨到他们跟前来了。
忽的，人猛地就扑倒在慕容锦昭脚边。
“十世子，救命啊！”
聂云霄当即抽剑护在慕容锦昭身侧，剑指那人。
慕容锦昭早已拿下手掌，坐在石头上，歪头好奇看向他，问：“你是？”
那人的头发不知多少天没洗，全都黏腻结成缕，抬起脏兮兮的脸，张唇说道：“小人是……”
就在这时，一下人跑到慕容锦昭身边，气喘吁吁道：“世子爷，朝露姐姐说府里有事，让您有空回去一趟。”
慕容锦昭眼一亮，肯定是疯丫头要兴师问罪了，他立马站起，交代聂云霄几句，就步履生风离开了。
那脏兮兮的“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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