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时取我性命？
凌厉的杀气如细细密密的渔网，将乔初笼罩其中，空气变得逼仄，窒息感紧随而来。
然而乔初并未受影响，甚至无视了方瑕赤裸裸的杀意。
她言语轻松自在道：“想来东方公子很好奇为何我会知道你的身份。”
方瑕杀意微敛，仍旧死亡凝视着她。
乔初牵了下嘴角，不紧不慢说出三个字。
“乞巧节。”
方瑕凝神回想，那日他带人劫囚计划失败，被追兵追到河边，顺手救了她，他差点忘了这事。
“你点出了我的身份，不怕我杀了你？”
乔初迎视他锐利的眼神，轻声一笑，笃定道：“你不会。”
端午刺杀案，地煞宫栽赃嫁祸于天凤宫，虽后来天凤宫洗清了嫌疑，但因多年来的命案累积，一度也成为朝廷通缉对象。
面前之人是出身十王府，站在他们的对立面，那就是敌人。
他们行事有一条准则，便是斩草除根。
但他问出这句话时，就已有恻隐之心了。
方瑕深吸口气，松开了拳头，腹部因紧绷隐隐作痛，他捂住腹部，面容微皱，话语冷硬道：“你倒是自信。”
乔初浅浅一笑，明眸里尽是自信光芒。
他需要她，他若杀了她，往后七彩蛛毒发，他找谁救他？
方瑕缓过最初的痛意后，放松身体靠在床壁上，道：“买十世子妃命的人说，十世子妃于昨日在帝京失踪，让天凤楼找到她，并取她的性命。”
乔初笑容收了几分，等着他下文。
“你于昨日被清莲带到这里，好巧不巧，十世子妃不见了，这不得不让人怀疑你的身份。”
方瑕看向她，道：“明人不说暗话，你觉得呢小乔姑娘？”
对方已经把话挑得这般明了，乔初觉得再装傻下去显得自己是真的傻。
“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姓乔名初，身份当今十世子妃，职业，隐于市的医者。”
眼前人落落大方，肤白粉黛，如桃花含笑，带着几分率性。
方瑕礼尚往来：“在下姓东方单字瑕，身份和职业你都已知道就不赘述。”
乔初还等着他多说几句，没想到这人这么无趣，“东方瑕，
方瑕，你这化名也不算是欺骗人。”
“你也是，小乔姑娘。”方瑕这硬邦邦的话，听不出促狭意味，倒像是在嘲讽。
乔初不在意，她下巴微抬道：“听闻天凤楼若是接单，便不会失手，那我人就在这里，你何时取我性命？”
东方瑕拧起眉头，“你不是笃定我不会杀你，你还问这个问题？”
“一码归一码，我不觉得点出你的身份，你会杀人灭口，但做生意讲究信誉和利益，若是你见钱眼开，说不定我仍是小命不保。”
话虽这么说，乔初仍旧有自信他不会杀她，否则他就不会告知她买凶这事。
东方瑕刚要回答，瞥见她眼底的狡黠，他有种被愚弄的恼意，但仍回道：“天凤楼也不是什么单子都接，生意也讲究双向，我们也可拒绝，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江湖人讲究义气，恩将仇报的事做不得。”
除了解毒，这也是乔初笃定的另一个缘由，江湖人重义。
“那好人做到底，你顺便告诉我，是谁要买我的命。”说这话时，乔初压低眼睑，眸底露出一丝锋芒。
但回答她的是东方瑕冰冷无情的四个字。
“无可奉告。”
乔初脸上笑意冻结，她锲而不舍道：“这就是你们江湖人士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东方瑕一板一眼道：“行走江湖，除了道义，还有信誉。若是天凤楼随意泄露买主的信息，那便无人敢上门，保密是天凤楼第一要义。”
他说得有道理，乔初也不为难他，拱手作揖道：“那就先谢过东方公子不杀之恩。”
东方瑕看着眉眼含笑的女子，无情泼冷水道：“不过天凤楼不可能每次都将生意推出门外，一命换一命，我只免除你这次的追杀令，但若有下次，休怪我顾念情面。”
这人真是太煞风景了，一句话就把天聊死了。
乔初歪头，单手撑着侧脸，状似玩笑道：“那以后东方公子若是再身负重伤，别忘了喊我一声，救你一命，能换护身符呢！”
换做其他人这样诅咒自己，东方瑕早就一剑了结了，但他面无波澜地陈述事实道：“即使天凤楼拒绝这门生意，也有人会接，江湖中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组织不在少数，你还是多想想
，怎么不得罪人，保护好你的小命。”
这话听起来像是她去招惹别人才会惹来杀身之祸，乔初脸上的笑意淡去，她似笑非笑道：“不知东方公子可有听过一句话，怀璧无罪？”
她话语的冷淡令东方瑕有些不适，他安静地回望她。
乔初音色轻快，话却带着沉重感，“在这个世道，不是你明哲保身就不会有人惦记，有时候，你身上流的血，你身处的位置，你所拥有的东西，就足以招来灭顶之灾。”
东方瑕眼眸微微一睁，她的反驳，他竟无话可说。
这时，清莲站在门外道：“小乔姑娘，饭菜已经送到你房间了。”
乔初闻声起身，临走前，她立在床边，浅笑道：“希望东方公子莫要以偏概全，如此片面独断。”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多做停留。
随着门被带上，那对他句句带刺的人转眼轻声笑语地同其他人说话，东方瑕有些头疼扶额。
他的确是对她心怀偏见，从她身为医者，却满口交易合作开始，心怀慈悲却不纯粹，他便觉得她心机重，不单纯，可如今想来，她并没有错，是他对医者的固有思维，导致自己思想狭
隘了。
不过，她的身份出乎他的意料。
他身为少主，像这种买命的生意，是不值得他过眼的，但下属将此事报上来，是因她出身十王府，而他又接受她的救治，所以下属有了顾虑，不敢擅自处置。
通过这一查，他隐约察觉到她的身份没那么简单，本想诈一诈她，却把自己给诈出来。
也许她早就猜出他的身份，若非今日，她仍旧会继续装傻。
不过他有件事没告诉她，慕容锦昭正因她失踪而全城搜寻，他知道，一旦告诉她，她就会立即离开。
东方瑕低头腹部细致的结，回想她方才上药的模样，心里微微一漾。
他藏有丝私心，但源头是什么，他不想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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