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不起
然而，不等她把话说完，江小渔便轻嗤着打断了她。
若说方才江小渔还准备跟她虚与委蛇，那么这会儿，她却是改了主意了。
有的人敬酒不吃吃罚酒，装傻充愣的非要你跟她撕破脸皮才能听懂人话，那她也懒得浪费唇舌，跟她玩那些虚招子。
“我跟大伯娘客套，大伯娘却把我的客套当了真，还真是让人为难呢。”江小渔轻笑了笑，眸光凌厉的瞧着马兰花，她轻嘲道：“且让我猜猜，大伯娘是因何走这一趟？是否家里捉襟见肘，着实拿不出银子还那十四两，想我们看在亲戚一场的情分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是说，想我们宽限一段时间，让你们去凑钱？”
江小渔先发制人的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倒是打了马兰花一个措手不及，让她一下子，把原先想好的说辞都给忘了。
嘴唇张了又张，却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惶惶的看着江小渔，最后扑通一声，跪倒在江小渔面前。
然江小渔却压根不吃她这套，眸光微冷，她往边上让了让，“大伯娘这是作甚，我一个小辈，可当不起你这一拜，这是要折寿的。”
话虽这么说，可江小渔却半点没有要扶马兰花起来的意思。
本来嘛，也不是她让跪的，是马兰花自个儿想跪，那就尽管跪去呗！
但要是以为往她跟前这么一跪，她就能把江澄跟江大富干下的那些事儿抛诸脑后，那可就真是长的不美想的还挺美！
“且不说十四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就算咱是亲戚，我们也不能平白吃这么大的亏，当这些事儿没发生过吧？再则，即便我们肯给你们宽限几天，那也得县老爷答应不是？都说民不与官斗。公堂之上，高大人当着那许多人的面判了三日为期，咱要是转身就不把他的话当回事，那不是藐视公堂，视朝廷法度于无物？
这要给人晓得了，是要挨板子吃牢饭的！”江小渔说着说着声音就大了起来，还越说越夸张，把马兰花唬的一愣一愣的。
只是，想到江大富，若还不上银子，他转身就得去吃牢饭了。
刚还打起退堂鼓的马兰花，登时又鼓起了勇气。
她厚着脸皮同江小渔道：“回头我们便把这院门给你们修好，这事儿就算了成不？那十四两银子，你们就当我们已经还过了，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县老爷哪能晓得？小渔，我们是当真拿不出那许多钱，若你硬是要我们拿钱出来，你这就是把你大伯往死里逼啊！”
马兰花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想到可能明儿就得蹲大牢的江大富，想到不知所踪的江翠儿，她那眼泪，蓦的就如泉涌似的喷了出来。
江小渔却丝毫不为所动，从前瞧着马兰花还觉得她虽有些势利眼，但也还算本分，如今看来，龙生龙凤生凤，她能生出来江翠儿那样的货色，骨子里又能好到哪里去？
冷眼看着马兰花，江小渔面无表情道：“刚我便说了，十四两银子不是小数目，细算起来，若是省吃俭用，足足够爷爷跟小林好几年的花销。其中九两是爷爷跟小林的血汗钱，还有五两算是他们的医药费。大伯娘一张口就想把这钱抹了去，莫说我不肯答应，不论换了谁，怕都不会肯！大伯娘有时间在我们这说项，不如早早的筹了钱来，免得过两日大伯进了牢里，你又说是我逼的，我可不会认这莫须有的罪名。”
“此事不必再提。若无旁的事，大伯娘去留自便，只是恕我们不能奉陪。毕竟，大伯娘或许闲着无事，我们却是忙得很。”丢下这么句话，江小渔便不想再跟马兰花浪费时间。
然而，马兰花却猛地抱住了江小渔的腿，哭着嚷了起来，“小渔啊，大伯娘知道你是个好的，你就放我们一码罢！我们原也不是不想还钱，邻村的李屠户，他想给他儿子讨媳妇，聘礼是纹银二十两，你大伯本是想要将翠儿嫁过去的，眼瞅着都跟人搭上线了，奈何翠丫头她死心眼儿，昨儿连夜卷了家里的钱财跑了。被她这么一闹，我们不仅拿不到李屠户的聘礼，就
连家里也被翠丫头给掏空了，是当真拿不出钱来啊！”
江小渔皱了皱眉，且不说马兰花这番话有几分真，即便江翠儿当真卷了钱跑了，又与她何干？
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若是旁的人也就算了，江大富这一家子，从来就没有信誉可言，江小渔这回是铁了心要给他们个教训，也给老江头跟江小林出口恶气。
可怜之人往往都有可恨之处，江小渔可不想做那可笑的，对狼施以同情的东郭先生！
“别的我都不说。大伯娘，再有一会子大家就该忙农活了，我们家如今院门也坏了，你这般苦苦纠缠我若是被别个瞧见了，却不晓得会如何作想？”
江小渔转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马兰花，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模样，淡漠道：“托您一家的福，最近盯着我们家瞧的人也不少，你若铁了心想给人看笑话，我自是奉陪，只您事后莫要后悔。”
毕竟，局外人大多都有同情弱者的心理。
而眼下，虽乍瞧着是马兰花痛哭流涕苦苦哀求，而
江小渔却铁石心肠冷眼旁观。
可是，这几日两家的事情闹的挺凶，回头再闹开了，还不定吃亏的会是谁。
不过，马兰花一向胆小懦弱，今儿走这一遭也是实在被逼的没办法了。这会子没人瞧着，她还能壮着胆子跟江小渔讨价还价，回头要是引了人围观，她怕是话都说不利索。
抱着江小渔的手因太用力而指节泛白，嘴唇微微颤了颤，许久，马兰花才怔怔地道了句，“当真不能通融通融吗？”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些许的怅惘，夹杂着点点希冀，让人有些分不清她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江小渔。
然而，江小渔始终都只是沉默着。
毕竟，在她看来，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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