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上悬着通红的灯火,黑暗的走廊照亮了,看见了两侧黑漆漆的墙壁。墙壁上那些莹莹闪烁符文,如同千万只双眼,彼此凝视着。身着坚甲的士兵在两侧伫立着,如同雕塑一般。这里,简直如同古老的墓穴。房间里传来痛苦哀嚎,即使隔着厚重的石墙,也如此刺耳,让人毛骨悚然。
七夜在走廊中缓缓地挪动脚步,她的身影在狭窄的走廊里显得更加瘦削修长。她紧紧握着拳头,指甲几乎嵌入了皮肉。墨绿色的发丝垂下,她的面颊阴沉地低着,看不见她的神情和面容。
终于,她在一扇门前停下了脚步。她深深吸了口气,伸出手,但在碰到铁门前的一瞬间停下了动作。
“我真的……他不会想见到我吧……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但我自己却无能为力……”她喃喃低语着,时不时地摇头,她伸出手揪紧了头发。她痛苦地蹲了下来,哆嗦着,如同掉进了寒冷的冰窟。
但就在这时,铁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一个清澈悦耳的女声传来:“进来吧,没事的。”
七夜迟疑地站起身,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面容皎洁清丽,带着淡淡微笑的少女。一头金发梳拢成马尾,柔和地垂在脑后,看上去焕发青春活力。清澈明亮的眼眸边点缀着一朵金丝织成的茉莉花,瑰丽而神秘。
“你是?”七夜迟疑问道。
“我是圣殿裁决者柳澈,目前负责露黎的监护工作。”柳澈微笑着答道,表情中透着沁人心脾的暖意。
“嗯。”眼前这个流露着圣洁气息的女孩,不知为什么让七夜心中产生了一种怪怪的感觉——那种对更漂亮女人的嫉妒?这样的漂亮女孩和男友共处一室的不安?但这都无法掩盖她内心深处的痛苦和后悔。
“吃下这个,可以短时间内抵抗血死病的传播。”柳澈递给了七夜一个白色的椭圆形药片。
七夜犹豫了一下,将那个药片吞了下去。然后她在门前驻足片刻后,终于将一只脚迈入了门槛。等到她走进,柳澈转身合上了铁门。
让七夜感到欣慰的是,那个熟悉的高瘦身影静静地坐在床上,他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痛苦,就是比起上次见面的时候,面容似乎更加苍白了一些。
露黎似乎察觉到了七夜的目光,他睁开眼,四目对视一瞬间,两人可以从彼此的眼中读出无数种复杂的神采与情感。
七夜怔怔地走到他的窗前,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她低着头,喃喃道:“露黎……这都是我的错……我愧对大家的信任……你,你们,承受这样的痛苦……我……我竟然无能为力……”说着说着,她的话语声变得哽咽了起来,泪水顺着脸颊两侧流下,汇集到下颚,低落在坚硬冰冷的地板上。
露黎从床上跳下来,蹲下身子,伸出手轻拍着七夜的后背,他轻声道:“没事的,这不是你的错,相信团长他们,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七夜什么都不说,她发出细微的抽泣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泪水克制不住地流下。
露黎伸出手,轻轻拉住了七夜的手,然后另一只手从背后环绕到她腰间,轻轻把她抱起,两人坐在床边,露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没事的,我不怪你,大家都不怪你……”
柳澈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天空,听着两人的话语,她微微叹息了一声。
七夜将头埋在露黎的胸口,蜷缩着双腿,一边哽咽一边说道:“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我……对不起……我真的……”
“没事,我喜欢你了,我从来没怪过你……傻孩子,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露黎低着头,下吧靠在七夜的发丝上,他说着说着,泪水也忍不住流了下来,滴落下来,打湿了七夜的发丝。
“你不要有事啊……如果你……我怎么办啊……我怎么办啊?”七夜的嗓音撕破了,她克制不住情绪,哭出了声。
“我不会有事的,真的不会,相信我,相信团长他们。”露黎在她的耳边低喃着,但嗓音已经哽咽,“我们都走了这么多年的,一定会好好走下去的。”
柳澈转过身,看向了两人,她的目光停滞在了七夜背后,露黎的手臂上。她看见了,他的手背上,已经浮现了细微的绿色裂纹。
“啊。”露黎的口中突然发出了痛苦的嘶吼声,他的手腕不由颤抖了起来。
七夜不由抬起头,她看见了露黎因为痛苦而扭曲的面容,她的声音打着颤:“怎么了?露黎?”
柳澈立刻快步走上去,按住了七夜的肩膀:“他的血死病刚刚发作了,请你先回走廊,我要进行圣疗术抑制。”
七夜怔住在原地,什么都没有说,任由柳澈拉住她手臂被牵扯到了门外。随后,铁门“嘎吱”一声合上了。
房间里,柳澈走到露黎的床前,让他平躺在床上。他的身体在哆嗦着,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柳澈看见了,他的脖颈上已经爬上了一丝绿色的纹理。
“我能够听见,它的声音……”露黎的嗓音扭曲变形了,像是悲痛的哭嚎“痛苦,混乱……”
柳澈手中出现了四枚结晶的乳白色、光洁的石头。她将石头放在了的床的四角,然后笔直地伸出左手,悬浮在空中。她的手背上盘绕上了乳白色的纹路,柔和而神秘。她微微松开纤指,白色的细沙从指缝间流下,洒落在了露黎的胸口。
露黎的双手紧紧抓住了床单,头颅克制不住地向上抬起。柳澈伸出右手轻轻按在他的额头上,轻声说道:“没事的,我现在要进行仪式,请你配合我一下,不要乱动。”
露黎听到后平静了很多,但身体还是在控制不住地打着颤。
柳澈闭上了双眼,微启朱唇,眼角边的花纹流淌着白金的光晕,轻柔的吟唱声响起:
“温柔的贤者,请倾听我的祈求。”
“请指引痛苦中彷徨的灵魂,”
“用希望驱散他黑暗的视野。”
“我们的灵魂与你相连,”
“你一定能听懂我们的呼唤。”
“我们不是在逃避死亡与终结,”
“是在守护真爱的一切。”
“我们是您的子女,”
“从不屈从与湮灭。”
轻柔的圣歌在房间中回想着,那四块白石头射出纯净的白色光线,彼此相连,在他的胸口上汇聚,形成一个乳白色的漩涡。细密的白色沙尘从柳澈的手心滑落,涣散着萤火虫般的轻柔的光芒,一点点地被漩涡吸纳。
露黎的情况渐渐地稳定下来,他急促的呼吸已经回归平稳,脖颈上绿色的纹路也一点点地褪去了。他安然地躺在那里,闭上了双眼,似乎是昏睡了过去。
柳澈收回了手掌,那四块圣灵石的光芒也黯淡了下去,露黎胸口的灵力漩涡也消散了。柳澈拿回了圣灵石,她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她离开的床边,推开铁门,看见了外面那张惶恐不安的脸。
“他怎么样了?”七夜立刻拉住了柳澈的手臂问道,她脸色通红,眼角还有两道清晰的泪痕。
“情况暂时稳定了,但下次可能会更严重。他现在需要休息,你过一两天再来看他吧。”柳澈微微叹息道,“下次好好想想有什么要说的吧。”
“他一定还是有救的对吧,至少团长他们回来前他一定会好好的,是不是?”七夜握紧了柳澈的手腕,急促地问道。
柳澈有些吃疼,甩开了七夜的手。她微微摇头道:“明天只是一个希望,而不是一个承诺。”
柳澈转身走进了房间,向门外神情恍惚的女孩摆了摆手,然后铁门吱呀一声合上了。
七夜怔怔地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长发垂落而下,遮住了她的面容。他的痛苦嘶吼声,如同刀刃一刀刀扎在她的内心深处。她感觉整个人都似乎支离破碎,无法感知到自己的体温,痛苦的灵魂如同游荡出了肉体,凝视着这个懦弱无能,克制不住流泪的自己。
“明天,只是一个希望,而不是一个,承诺。”柳澈的嗓音似乎在石壁的走廊中不断回响,永远不会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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