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尼维亚,诅咒之地,暗裔之心。
在暗裔之心,没人能够分辨出时间与气候的变化。因为这里的天空、土地、山峦,永远是血色的,像是被鲜血浸泡过一样。不远处那座陡峭的山峦被墨绿色的河流环绕着,河流上方数道铁索桥在空中摇摇晃晃,看上去随时可能坠落。那些河流不再流淌,而是腐烂一般凝滞在那里,不时有气泡冒出,破裂,溅起粘稠的诡异液体。就连这里的风,都带着灼热的血腥味。
这地方已经多年无人问津,在这里甚至看不到一个活物,满眼只有荒芜的血色。而铁索桥上,那个独自前行的身影看上去特别的刺目。
那个高大魁梧身影披着一身血红色的厚重铠甲,背后那把的三棱巨剑看上去厚重狰狞。他的面容镀着一层铁灰色,脖颈间盘绕着一圈圈诡异的红色裂纹。
那摇摇欲坠的铁索桥,对他来说不过是如履平地。他深吸了一口灼热的气息,低头看了看脚下那墨绿色的河流。这里的一切,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很快,他走到了铁索桥的尽头。而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黑黝黝的洞窟。洞窟的两侧各有一个圆柱平台,平台上那两枚血色的水晶球,如同一双诡异的眼眸,静静凝视着他的到来。
进入了洞窟,他眼前的是一道向下蔓延的黝黑大理石阶梯。诡异的红色火焰在阶梯的两侧悬浮,跳动着,照亮了向下的通路。
靴子和大理石地板碰撞的声音,在空旷的通道里诡异地回响着,久久不去。
不知走到了多深的地方,道路才回归平坦。穿过狭窄的通道,一座黝黑的大厅出现在他的面前。
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墙壁上雕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血色、金色、墨绿色、银色。它们彼此交织着,散发着截然不同的能量,似乎是在纠缠,似乎是在争斗。
大厅的两侧各有一扇宏伟的大门,左侧的大门是鲜血般灼目的赤红,右侧的大门是翡翠般的葱绿。
他走向左边,将自己的手掌缓缓按在了大门上。顿时,大门上那一道道血色的纹理变得明亮了起来,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的存在。
“吱呀”门打开了,一阵阵猩红色的光芒从门缝中渗透而出,映亮了他赤红的瞳孔。
面前是一条曲折的圆形回廊,道路的一侧是黝黑的大理石墙壁,另一侧是看不见底的黑暗深渊。而回廊的圆心处,悬浮着一枚巨大的血色结晶。它如同太阳一样散发着光芒,将周围的一切全部映照成了猩红色。
“血裔大厅,我怀念这里太久了。”他喃喃地说道,嗓音听上去有些沙哑。
沿着道路前行,他伸出左手,轻轻触摸着一侧的墙壁。厚实的墙壁上每隔十米左右就镶嵌着一枚枚通透的亮银色椭圆形水晶。而那些水晶里,一个个身影静静凝滞在那里。从外面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但他熟悉每个人的气息,尽管他们已经被封印了上万年。
他缓缓地走着,透过这些冰冷的水晶,他能够感受到同族们炽热的心跳,尽管他们的肉体已经静滞。
终于,绕过一圈,他在靠近入口的那枚水晶前驻足。透过水晶可以看见,那里面封存的是一个窈窕修长的身影。
他伸出左手猛地抽出背后血色的三棱巨剑,果决地斩向了银灰色的水晶壁。
“咔嚓。”水晶壁被斩出一道不浅不深的裂痕,然后他将涌动着暗裔力量的右拳狠狠地砸在了水晶上。
“咔嚓、咔嚓。”水晶应声龟裂,里面的那个身影终于清晰。
窈窕修长的身形,轻质的锁甲,洁净细腻的肌肤。火焰般明亮的红色齐腰长垂落在那件漆黑如墨的披风上,看上去分外妖艳。她的脊背上镌刻着优美的暗红色纹理,那些纹理呼吸一般明暗变化着,绚丽夺目。
她的眼皮渐渐抬起,露出了里面红玛瑙一般的瞳仁。水晶彻底破碎,里面溃散的银色能量在空中躁动了一瞬间,然后被他伸手掐灭了。
里面的人影轻灵地落到了地上,她微微地挺直了脊梁。
“亓蒾。”他轻声唤她的名字。
亓蒾抬头看向他,妖艳迷人的面颊上朱唇轻启:“你是……”她的嗓音带有诡异,似乎能够蛊惑人心的回声。
看到他手上的那把三棱的巨剑,亓蒾意识到了什么,随后诧异道:“主宰?你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
“真是没大没小。”他淡淡地摇了摇头:“这副肉身是本尊借来的。”
“我还以为你打算永远不回来了。”亓蒾微微皱眉道,“我已经被关这里多久了?”
“快要一万年了。”他抬头看了一下暗红色的天穹说道。
亓蒾环顾着四周,看了看那些水晶问道:“现在我们把其他人放出来吗?”
他说道:“不,这样可能会惊动圣殿。我这次来暗裔之心,只打算带两个人走。”
“为什么?”亓蒾挑了挑柳眉,不解道。
“因为诅咒之地的结界还没有被打破,你们依旧无法离开这里。”他解释道。
“你也不能打破诅咒之地的结界?”亓蒾问道。
“如果本尊现在是真神之躯,倒是有可能。不过,目前只能短暂地创造出裂隙。”他转身向外走去,“不用废话了,走吧,这幅肉身承受不了太长时间的。对了,记得带一些血裔精华,以后会用到。”说罢,他向亓蒾丢了一只透明的小瓶子。
亓蒾接过瓶子,然后瓶口对准中央的血裔结晶,手掌中涌动的猩红色能量形成了一个小漩涡。
结晶上缭绕着红色气流被一丝丝牵引到了瓶中,浓缩成了红色的液滴,渐渐装满了瓶子。
装满后,她塞紧瓶塞,跟上了他的步伐。
“现在要去哪?”亓蒾问道。
“邪裔之心。”
“你难道要把那群疯子放出来?”亓蒾皱眉道。
“你需要她的帮助。”他冷然道,“而且只有她才能在贫瘠之地不迷失方向。”
“你说的不会是千叶曛吧?”亓蒾难以置信道。
“没错。”
“你为什么要去贫瘠之地?”亓蒾问道。
“不是我去,是你去。”他瞥了亓蒾一眼道,“贫瘠之地的地宫里有什么,你应该很清楚——重建一个帝国的财富。”
“你可以和我解释一下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亓蒾问道。
“十年前,我逃离了神界,回到了奥格丽萨。我在奥格丽萨掀起了毁灭圣殿的战争,但最终失败了。所以,我希望你们能代替我完成我的使命。”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说道,“这幅肉身支撑不了多久,大概只能坚持到送你们离开诅咒之地。”
“我一个人?还有千叶曛那个家伙?”亓蒾指了指自己,难以置信道。
“我是相信你的。毕竟在暗裔中,你可是杰出的女帝。”他顿了顿说道,“我在神界窃听到了虚空的低语。奥格丽萨残存的虚空造物应该也能够成为你的助力。”说罢,他将腰间别着的羊皮纸卷轴递给了亓蒾。
“但,虚空不是不可信任的吗?”亓蒾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卷轴。
他并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道:“我的神核也没有被毁坏,你能帮我找到它的宿主的话,我们应该还会有一起作战的机会。而且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神核的宿主?在哪里?”亓蒾问道。
“岚风王国,灵枫城。”
终于,两人走到了邪裔大厅的门前。
“怎么打开?”亓蒾问道,“我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如果要破开大门的话,只能你亲自来了。”
他走到了门前,将手按在了大门上。大门上的墨绿色纹理明亮了起来,随后缓缓打开了。
“等等,你为什么……”亓蒾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你不用说什么,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他冷冰冰地说道。
亓蒾眯着美眸看着主宰,什么都没说,她感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陌生。
邪裔大厅的回廊构造和亓蒾所在的血裔大厅是完全一样的。只不过空中悬浮的那枚结晶,是诡异的墨绿色,散发着死寂的气息。
他直接走到一枚银灰色的水晶前,挥剑,轻而易举地破开了水晶壁。
被囚禁在这颗水晶里的,是一个半人半蛇的女人。她的腰部以下都是蛇身,脊背上也覆盖着一层层翠绿色的鳞片,但她却有着美丽女人的精致容颜,眉心还镶着一片雕镂着奇异纹路的翠绿色鳞片。两条皓白的手臂末端,是一双翡翠般的手爪。
她用那双金黄色的双眼环顾了一下四周,锐利的蛇瞳最终停留在了他的脸上。
“没想到,你居然堕落到了这种程度——用一个脆弱人类的躯体。”千叶曛的语气听上去有些讥笑。
“我把你放出来可不是为了听你的冷嘲热讽的。”他冷漠道。
“喲,让我看看,这不是我的好姐妹吗?亓蒾?被囚禁这么久的感觉怎么样?”千叶曛问道。
“这话应该我问你。”亓蒾没好气地说道。
“准备离开暗裔之心吧,如果你们真的想留在这里的话,当我没说。”他冷然道。
“好吧好吧,我们最伟大的主宰。”千叶曛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脸享受道,“空气的气息,还真是美妙呢。”
亓蒾和千叶曛跟在他的身后,离开了邪裔大厅。
千叶曛的蛇尾在地板上来回扭动着,鳞片与地板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直接走?你特地放我出来,难道没有什么,要我去做的事情吗?”千叶曛的眼中流露着一丝狡黠。
“你不需要了解那么多,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就行了。”他冷然道。
…………
原野已经不再是刺目的血色,地面上已经可以看见翠绿的草木。在这片一望无垠的原野上,一堵透明的银色屏障将里面的一切与外面的世界隔离。就连天空,也被这半球形的屏障阻隔了。
他在离屏障不到两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感受到屏障中涌动的,变幻无穷的命运灵力,他的神情不由严肃了几分。
亓蒾说道:“这是……诅咒结界……”
她也只是听说了圣殿的计划,但真正亲眼见到这个规模宏大的地脉符文结界,这还是第一次。
“我会在这里打开暗裔之门。等暗裔之门形成,你们就立刻出去。”他将剑锋抵在了屏障上,顿时屏障上的那点扭曲起来,泛起了一阵阵强烈的空间波动。
他的动作如同雕琢塑像的工匠,磅礴的血裔力量冠卓到了剑锋上,化剑刃为刻刀,在结界上留下了一道道明显的印痕。可以看见,他那铁灰色的皮肤上青筋凸起,并且染上了灼热的猩红。三棱剑在抽干他自身的血气,维持剑锋的能量。
终于,完整的暗裔之门形成了。随着他灌源源不断地灌注血裔魔能,猩红色的漩涡在门中心不停涌动着。
“进去!”
亓蒾和千叶曛毫不犹豫地穿过了血色的漩涡,消失在这漫漫原野上。
不知何时,这副借来的肉身已经不复存在了,三棱的长剑从空中坠落,在草地上翻滚了几下,随后熄灭了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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