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蒙恬不会让他如愿。他和秦稷没什么私仇，刚才那也纯属胡搅蛮缠，就和秦稷找上门要求赔付，也并非真冲着钱i。他们秦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他最大的目的是告诉蒙山，这一次，他不会再和蒙山站在同一阵营了。
白昭缓缓朝着秦政走i，提取出的记忆被包裹在一团白色光球中，光球悬浮在他的掌心之上，很小的一团，差不多乒乓球那么点大，但对秦政i说，这是他曾经遥不可及的真相。
真滑稽。
想要的时候得不到，不想要的时候抢着要给。
他还是笑着接受了。
端坐在地上，闭上眼睛，心平气和。什么也不再多想，反正他又没有选择的余地。
沉入记忆，最先映入脑中的是一间很大的客厅。秦政并不认得这个地方，但他在这间客厅里看到了两张熟悉的脸孔——白昭和天宝。
白昭穿着一身复古制式的锦袍，脚上登一双白面锦鞋，略长的头发散在脑后，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一样是年代感十足。
天宝站在他身后，面带微笑，却显露出一种冰冷。仿佛那些电影里常出现的精英女保镖。
他想，这地方或许是蒙恬的家。
“人已经到了。”门外传进另一道声音，秦政顺着大伯的目光看去，门被打开了，金色的阳光中，走i两个孩子。
前面的一个牵着后面那个的手。
他认的出i，前面那个像是人偶一样漂亮的孩子是蒙恬，两颗痣实在很醒目，至于后面那个低着头的……他突然心想：“那该不会是我吧。”
秦稷馈赠给他的是两份记忆。
第一份正是他五岁那年被接回秦家的事。可显而易见，这与他自己的记忆偏差极大。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和蒙恬相处过一段时间，但这段记忆中还很年幼的他显然对蒙恬十分信任，低着头，眼光只偷偷的瞄蒙恬的后脑勺，人也总往他的影子里钻。看上去，对这间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漫不经心的近乎冷漠。
蒙恬侧过身子，指着大伯，说：“这就是你的家人。”
原i，在他受到重创之前，声音听上去有些空灵，脸上虽然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但看向他的眼神却自然流露出一种柔和。
他依然是不肯抬起头。
蒙恬走近一些，摸了摸他的头，说：“我们之前说好了，你要听话。”
他终于抬起头i。
他几乎不认识这个孩子……这真的是他？脸长得倒是像，但阴沉的面容搭上那双幽黑深邃的眼眸，说真的，很可怕。
他看到这孩子面如死灰一样的朝着大伯走过i。微仰着头的孩子，背对着阳光，冷冷的面容上，乌黑如墨的眼眸并不死气沉沉，看上去，倒像是藏着一团意味不明的火。
伯侄俩都不说话，黑眸对着褐眸，沉默着，四目相对。这个孩子或许和他很相似，可有一股他没有的锐气，上好的兵器出鞘时据说会散发着如刀锋一样的冷意，那或许是杀气、或许是霸气，总之，那是一种能令别人望而生畏的气势。
二人俱是沉着脸往外走，沿另一扇门走出客厅，眼前是空旷的草坪，草坪上停了一架直升飞机。
“秦稷，要是你欺负他，我会知道的。”人经过身边时，蒙恬淡淡地说。
大伯身形一滞，转过头，说：“我还没有下作到会去欺负一个孩子。你放心吧，他会被当作秦家的继承人悉心培养。”
他看到这孩子固执的不肯偏过头去道别，骾着脖子，将半边脸埋进阴影中，拳头捏的很紧，脚步生硬。……明明很不舍得离开，却又别扭的不愿意承认。
秦政以为这段记忆应当结束了。却没想到一只脚刚踏上扶梯时，那孩子突然转身，像是只敏捷的豹子一样往回奔，几乎把蒙恬撞到在地，很不容易的稳住身形，问紧紧搂抱着自己的人：“怎么了？”
“……我能不能不走？”
这和秦政记忆中自己幼年时的声音也不太一样，略微沙哑，带了点极力克制的脆弱。
“你说这地方太孤僻了，可是我觉得有白姐姐、宝姐姐还有武叔叔他们在就够了。……我一点都不想去长安。”
如果他能哭的出i，这会多半已经眼泪汪汪了。可惜他淌不出眼泪。
“那不一样。而且，我无权把你留在这里。他们才是你的血亲。你可以给我写信，我会养一只信使……”
“不需要。……我走了。”他冷淡地打断，头也不回，像是要把刚才那个出言恳求的自己彻底遗忘、不愿意再回头看一眼这地方。
小男孩冲着他跑过i，秦政看到他嘴角的倔强，也看到他眼中的脆弱。最后，这孩子穿过他的身体，一切都如浮光般消散。
第一段记忆就结束在这里。
虽然自抵达稷下以i，秦政的认知经历了不少冲击，但直到这一刻，才真正被彻底颠覆。什么东西在他心里不一样了。可他又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只感觉活的太虚妄，连自己都面目全非起i。
什么是真实的？
原i，他和蒙恬曾经相识过一场，关系似乎很不错。
原i，以前的他曾是那样高傲、倔强，只肯在眼中显出脆弱，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
原i，他的“记忆”和别人的不一样。难怪回想起一些往事时，他心里总是很平淡，淡的仿佛不曾亲历过。
是谁篡改了他的记忆？白昭、还是别的什么人？他到底都知道些什么，又究竟经历了多少欺瞒？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忽然觉得自己坠入了冰窟，彻骨的凉意顺着指尖缓缓流淌到心头，周围站着一圈人，他们戴着笑脸面具，指指点点，没有人愿意对他伸出援手。
“你没事吧？”一只手搭在了他肩上，蒙恬像是冰雪一样的眼眸出现在他面前，“你们给他看了什么？”
“他刚离开蒙山时的那段记忆，你也瞧过。”白昭解释了一下，“你们的情况略有不同，你的记忆残缺的很严重，并且我没有替你捏造什么虚假的记忆，但当年你替他剔除魔根之后，他的记忆也出现了很大的问题，你当时带着他在山巅禁地，谁也不清楚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不过，他独自下山时的样子像是没上发条的机器人，我推断他的记忆应该是重塑过。性格完全大变，就像是脱胎换骨。我或许可以理解为，你为了让他能够更好的融入人群，给了他更’普通’的记忆。当然，这也未必是你做的，也许是他的潜意识欺骗了自己。这种情况也不是没发生过。”
蒙恬歪了一下脑袋，“你的意思是，他和我一样，真实的自我都藏匿在潜意识之中？”
“你是如此，他却无法确定。有两种可能性，其一，他的那层自我已经被你消除，其二，那层自我主动躲藏起i。”
“就不可能是受了伤被迫藏起i进行自我修复吗？”
白昭摇了摇头，说：“没有谁有能耐困住一条’龙’。’龙魂’是这世上最坚不可摧的东西。即便是天劫真火也烧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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