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京城发生了一桩大事。
帝王一怒,伏尸万里。
这话赵清池从前都只在课本上看过,想不到如今竟亲眼看见了。
一道圣旨昭告天下,安定候府勾结野蛮,意图谋反,证据确凿。
安定候十六岁便随父从军,一生南征北战,抵御外寇,有着汗马之功。安定候曾言,宁马革裹尸,不让外寇入中原一步!安定候在边疆驻守了整整二十年,二十年来日日与黄沙为伴,与号角声为友,有他在,就是大虞朝最坚固的铜墙铁壁。
只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天子已发八道金牌令急召安定候卸甲回京,御林军包围了整座安定候府,不许任何人进出,就待安定候回到京城论罪。
赵清池每天心急如焚的在安定候府周围瞎转悠,时不时探头探脑。不管这个李煜是不是那个李煜,那都是她的救命恩人,救命恩人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赵清池当然心急了。只是别说是她想进去了,但凡稍微靠的近了点,都会立刻被拔剑相对。
“哎,怎么办啊…”她再着急也没有用,她这么一个喽啰,根本就不可能帮的上忙。
其实天下又有谁不知道安定候是被冤枉的?说安定候通敌卖国,不如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只是再怎么替安定候惋惜,也无人敢在明面上站出来,毕竟功高震主,天子夜不能寐啊。
“可怕,太可怕了,一言不合就杀人全家啊……”赵清池神神叨叨,一圈又一圈的围着安定候府打转。
大虞朝没有宵禁,但路上行人依然少的很,特别是安定候府附近,只偶尔能遇上一两个行人。
赵清池心翼翼的躲在墙角探头探脑,嘴里叨念个不停,念了好几天也想不出自己到底能帮上什么忙,只能急的空跺脚。
冷不丁的,她撞上了两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赵清池赶紧道歉,捂着被撞到的额头,眼角余光正好瞄到俩人的身影。
虽然黑灯瞎火的看不太真切,看这个人的模样,赵清池绝对不敢忘。
那人半边脸都隐藏在黑暗中,鼻梁直挺,神情冷峻,正是当日在巷子里救下赵清池的少年郎。
赵清池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声惊呼,“是你!”
少年郎顿时剑拔弩张,风驰电掣的抽出一把长剑就往赵清池脖子上抹去。
生死存亡之际,赵清池说话特别利索,“我是那天被你救下的乞丐!”
剑势稍缓,但依然向她逼迫而来。
赵清池吓的面色死灰,说话却越来越快,“大哥,我是自己人啊!你不信我有证物为凭!”
剑尖停在赵清池颈前三分,至始至终,少年郎旁边的神秘人都未说过一句话。
赵清池手脚利落的从怀里掏出那日少年郎留给她的钱袋,颤抖的递到少年郎眼前说,“我真的是被侯爷所救,所以天天受在侯府外面,想尽绵薄之力啊。”
“救命之恩,人一刻都不敢忘,若侯爷有需要之处,人万死不辞。”
少年郎冷淡的打量了钱袋,确认是自己亲手所送的那只,方才撤回长剑,语气冰冷,“你走吧,就当从来没有见过我。”
赵清池还没来得及回答,周围忽然一阵嘈杂,无数的御林军手持火把,从侯府周围向这边搜索而来。
少年郎反应敏捷,带着他身旁的神秘人快步离开。
赵清池见势也悄悄跟在少年郎身后,摸索着向外走去。
只是少年郎再快也是势单力薄,御林军人多势众,不一会就搜寻到他的藏身之处。越来越近,少年郎的鬓角都渗出了冷汗,他握紧剑柄,静静的听着脚步声。
眼看着御林军就要搜到眼前,少年郎目光复杂的望了身旁的神秘人一眼,而后毅然决然的冲了出去。
“在那里!”
他冲出的瞬间就被御林军所发现,追着他而去。赵清池静静的躲在暗处,连喘气都不敢大声,这种场面实在是太可怕了。
少年郎全力奔跑,只是御林军的人一边追一边命人放箭,为了躲避箭雨,少年郎的速度不由得慢了下来。
突然一支箭羽射中了少年郎的右臂,他闷哼了一声依然埋头奔跑,跑了不过几米,又一支箭羽射中了他的左腿,饶是他那么坚强的人,也就地打了个滚,痛喊出声。他咬着牙扯出残箭,疼的撕心裂肺,顾不得浑身血肉淋漓,他不着痕迹的凝望了一眼神秘人的藏身处,然后爆发出全身的力气,独自吸引着御林军往远处去了。
赵清池又躲了一会儿,见喧嚣声渐渐远了,才探出脑袋悄悄打量。
见四周没了人影,她蹑手蹑脚的猫到了神秘人的藏身之处,想不到那人还死死的盯着少年郎逃离的方向没有离开。
她探着头,敛声细气地说,“喂,你是李煜吗?”
男子猛然盯住她,那一瞬的目似利刃,寒冷刺骨,骇得赵清池莫名打了个颤。
赵清池砸吧下舌,平复下心情后,自顾自的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天侯爷救我一命,如今侯府落难,我更不能袖手旁观。”
她扫了一眼男子,继续说,“不管你是不是侯爷,但你是他的人,我也一定要救你的。”
男子薄唇紧抿,眼神依旧冷淡的如波澜不惊的古井,寒彻肌骨。
赵清池毫不在意,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压着声音说,“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若信我,就跟我走,这一片我都走熟了,我带你逃出去。”
说完她就猫着身子,在黑暗中悄悄挪动。男子紧抿着唇,一言不发,最终似乎是相信了赵清池的话,悄声跟随在她的身后。
赵清池一路左拐右拐,净走一些隐蔽至极的生僻巷子,一路上倒也没遇上追兵。不知道是都被少年郎吸引走了,还是她真的运气好。
到了一堵围墙下,赵清池手脚麻利的就爬了上去,然后站在墙头,蹲下身子探出手来拉男子。
男子眉头紧锁,这人竟然带他来烟花柳巷。
“别磨蹭了,红灯区龙蛇混杂的,最好脱身了,快上来。”赵清池不耐烦的催促道。
俩人翻过围墙,一路轻声轻脚的来到一间房前。赵清池趴着房门听了一会,然后伸手轻轻扣响了房门,房内传来一阵响声,然后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赵公子?”开门的正是那位倌阿月。
赵清池摆摆手,示意不需礼节,压低嗓音说,“阿月,今天我有一事相求。”
也不等阿月回答,她拉着男子就躲进了房里,然后关上了房门。
阿月给赵清池二人倒上茶,然后开口,“何必见外,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赵清池感激涕零的握住阿月的手,眼眶微微泛红,声音苦涩,“阿月,我有龙阳之好你是知道的,这位就是我的爱人,只是彼此相爱又能如何……”
“咳咳。”男子似乎被呛住了,干咳两声,这人怎么张口就是胡言乱语。
赵清池不被外界打扰,沉浸在自己的演技中,眨巴几下眼睛,硬挤出两滴眼泪,哽咽说,“今日王郎与我决意私奔,浪迹天涯,不愿再被世俗束缚,只是……他的家人现下正四处寻人,所以我想在这躲一晚。”
说完,她就眨着大眼睛,期待的看着阿月。
阿月闻言轻声一笑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今夜你就在这安心躲着便是。”
“多谢,多谢。”赵清池瞬间眉开眼笑。
阿月不多时就退出了房间,留下赵清池和男子独处。
赵清池琢磨着一会御林军肯定会来搜查,只是这烟花之地吧,秘密太多了,就算是御林军也是不能仔细盘查的。
她在阿月的梳妆台上翻出几盒胭脂水粉,研究了一下之后就往男子脸上招呼。男子头一偏,躲开了,她又把他的头给掰了回来说,“别动,一会他们肯定会搜过来,我给你化个妆,不容易被认出来。”
男子沉默,再没有反驳,任由赵清池在他的脸上涂涂抹抹。
赵清池一边作画一边发问,“你到底是不是李煜啊?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我叫李从嘉。”男子回答道,声音如他的人一般,冷冷清清。
“额。”赵清池愣了好一会才继续说,“你是侯爷的哥哥?弟弟?也不知道侯爷逃出来没有……希望他能够躲过这一劫吧……”
“我一直很想亲眼见见侯爷,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李从嘉的眼中闪过一丝怪异,不过很快就消失了,他点头说,“侯爷逃出来了。”
“真的?”赵清池险些惊喜的大呼出声,她唇角带着笑,眼睛微弯,“逃出来就好,你肯定是他亲近的人,你以后能不能带我见侯爷一面啊,不知道侯爷长得好不好看……”
李从嘉眼眸深邃,不再言语,任凭赵清池一个人继续叽叽喳喳。
没多久,妆容就完成了。
赵清池看着自己手下的作品,完全的被惊艳了。直挺的鼻梁下唇色绯然,浓密而清秀的眉毛勾勒出线条感,一双冷傲孤清的眼睛微微上扬,一层层美艳的胭脂晕染在眼角处,透着勾人魂魄的美感。
赵清池看直了眼,这好看的和李煜不分伯仲啊!该死,这见了美男子就走不动的坏毛病得该,一定得改!
嘈杂声传来,果不其然,御林军搜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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