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经过了几日,已是十一月,晚秋甚凉,早冬将至。
徐公馆二楼的阁楼窗边站着一个身影,略透孤寂感,一眼望去,是徐浣清在侍弄着几株掉了叶子有些枯萎的白玉兰。这盆白玉兰是邢知筠在徐公馆养病期间,徐浣清托人弄的,是极上好珍稀的苗子。可如今这几株白玉兰也跟随着季节的变化也开始渐渐掉叶子。
男人看着眼前的几株白玉兰眉头微皱,看着掉下来的片片落叶,幽深的眼睛里有些许一丝的暗淡,桌子上有一本翻过的书籍,是关于养白玉兰的,看着书页的折痕便知道看书人应是翻阅过多次。
华计云推门走进来,手中拿着一张点缀精美的请柬,是楚家前几日送来的。可看见他在侍弄花的背影,顿时话语又藏于了唇齿间。
华计云明白,这几日徐浣清虽不漏声色如往日一般,可心里一直在邢姑娘的事忧心,他也不好拿请柬出来徒增他的烦恼,可今日是请柬上赴宴的日子,他又不得不说。
华计云试探着缓缓开了口,轻声说道:“三爷,还是没消息,那处院子已经空了。”
徐浣清侍弄花的手未停下,清冷的开了口,话道:“我知道了,那处院子转手的干净点,别留下把柄。”
华计云点点头又转了话题,劝慰话道:“三爷,我们毕竟和楚家有些生意往来,楚姐的接风洗尘宴,也算半个生意场面上的事。”
华计云的言外之意是劝徐浣清去百乐门赴了酒会给足楚家面子。
见他丝毫未提及,华计云抬头又说道:“二爷,要不然我一会去找几个有经验的花农吧,看看还能不能”
徐浣清打断了华计云的话,轻声话道:“计云,下去吧。”
华计云知道他还在念着邢姑娘安危,便也没有多说,轻手关上门退了出去。
此时的季节,路边铺满了梧桐树掉下的叶子,平淡如尘埃。
徐浣清看着远处屹立的古筑钟楼,若有所思。
“阿筠,已经六日了,你应该早就离开上海了吧。离开也好,上海这个明争暗斗的地方,是你不该呆的。”
楚家
楚家现在热闹纷纷,忙成一片,为了迎接这个楚老爷的掌上明珠,百乐门已经设好酒会,楚家张灯结彩布置好了一切。
二楼楚若娴闺房
房间干净宽敞,欧式的西洋床柔软宽白色纱帘围绕着整个床体,家具无一不精致华丽。
淡淡的薰衣草香在整个房间蔓延着,楚若娴有娘胎里带的毛病,时常惊恐睡眠不好,这一点菱巧可谓是煞费苦心。
“菱巧,你看这个衣服怎么样?三爷会不会喜欢?”楚若娴左右手均拿着样式不同的洋装站在面前的全身镜前对比量着自己身子,一张娇艳欲滴的脸蛋尽是欢喜。
菱巧手捧着几个洋装还有旗袍走过来,脸上挂着笑,话道:“姐样子美,身段骨子不差穿什么都好看。”
楚若娴听了菱巧的夸,更是开心了几分。
楚若娴转头调侃道:“菱巧,你这张嘴,真是能把死人说活了。”
菱巧嘟着嘴说道:“姐,哪有你这么说人家的。”
菱巧翻了翻手里的洋装和旗袍,捧着一个绣工精致的旗袍,对楚若娴话道:“姐,你看看这个旗袍如何?这水仙绣的真是精致。”
楚若娴看了一眼旗袍,想了想说道:“还是穿洋装吧。”
菱巧笑着说道:“那好!”
徐公馆这边,秦老板偷偷离了伯老的公馆,只带了两个务事的亲信,独身进了徐公馆。
会客室
华计云引路着,徐浣清未到,华计云代徐浣清待客把秦老板送到了会客室。
刚一进门,秦老板便打量着会客室,会客室装潢的极其雅致,丝毫没有伯老敛财的铜臭气,一路上观望了徐公馆,称得上是一别致的居在,看来这徐浣清真是与伯老截然不同。
秦老板独身坐在会客室等待着,华计云给秦老板端了茶,推到他身边话道:“您先用,三爷一会到。”
秦老板点了点头话道:“多谢三爷。”
此时的徐浣清站在会客室外的侧面玻璃打量了一下秦老板,他不温不火,一丝担忧都没有。
秦老板伸手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香浓郁,清口,果然这徐公馆的东西差不了。
只见徐浣清推门走进来,华计云关上门便出去了。
面前的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着一身黑衬衫配着一条笔直的西裤,乌黑的发线梳的干净利落,那双黑眸子仿佛可以贯穿一切,思绪间藏匿了些许野心,长相如一股清流,宛若一副温润如玉。
或许,有些人的做事狠辣在面相上是看不出来的。
秦老板立马放下茶杯站了起来,向徐浣清点头致礼话道:“三爷。”
徐浣清看了眼秦老板的举动,清了清嗓子温声话道:“秦老板坐。”
随即徐浣清坐在了一旁,秦老板坐下话道:“外面风声紧,又耳目众多。前阵子秦某又被伯老看押着,所以秦某现在才来徐府。冒昧打扰,三爷恕罪。”
徐浣清话道:“秦老板客气,如今的局面,秦老板为平安考虑是应该的。”
秦老板话道:“多谢三爷担待。不瞒三爷说我一到上海,伯老便把我请回了公馆,说是请,其实还是威逼利诱,软硬都用了。伯老想让我出面和日本人做生意,他好吞掉这批军火,让我和他合作,并承诺分给我一杯羹。”
徐浣清话道:“做汉奸的下场我不说秦老板您也知道,现在中共军统的人盘根错节环环相扣,除奸势头正盛。日本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台,您觉得,做汉奸还能活的了多久?况且,伯老已经是案板之鱼,你还认为一条濒临死亡的鱼会分您一杯羹?何况这杯羹还是日本人的,乱世之中站住脚不容易。秦老板别站错了队,到时候伯老过河拆桥让你活着离开上海的机会都没有。”
秦老板似是推心置腹的说道:“我又怎不知道亡命之徒有鱼死破之势。只是,难啊,现如今不仅货岌岌可危甚至连命都得搭上。”
徐浣清眯着眼打量着他的样子,话道:“如果秦老板赏脸,徐某可以保您安然无恙出上海。”
秦老板思量笑话道:“在我的认知里,三爷可从不做不益自己的事,莫非?”
徐浣清抬起头看了秦老板一眼淡淡的说了句:“稳住局面,伺机而动。”
“前提是一点,准确的军火运送地点,那一批军火我要了。”
徐浣清的一句话,野心已经昭然若揭清晰明了,这在秦老板意料之中。
秦老板离开徐公馆后,坐在车里一直回想着徐浣清的话。
开车的亲信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开了口说道:“老板,您怎么了,怎么从徐公馆出来就魂不守舍的?”
秦老板揉了揉紧紧皱着的眉头话道:“徐浣清的话,不得不让我再三思量。”
男人问道:“那您信徐先生吗?”
秦老板揉了揉眉头,叹了口气话道:“心狠手辣徐浣清,灭口独吞伯老,过河拆桥梁复霖,我谁都不信啊。”
男人话道:“那就只剩日本人了,不管如何现在上海还是沦陷区,大半是日本人把持着的。”
秦老板说道:“军火本来的金主就是日本人,现在上海还是日本人靠得住,再不济,日本人是不会杀一条对他们有用的狗的。”说到这儿,秦老板微微闭上了眼。
秦老板话道:“开车,你知道去哪儿。”
男人似是领略了秦老板的意图,开动了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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