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你,这件事,还有什么人知道?”
虽然幺九已经极力隐藏内心的顾虑,棱方却不难从只言片语中,猜出十之七八。
听他道:
“大人不必担心,这件事,只有我知道。
您来的时候,夜色太深了。
若不出意外,也只有我看到。”
幺九,抿了抿唇,想表示……
谁问你这些了!
话虽如此,棱方看幺九这反应,却知道……
他猜对了。
幺九的顾虑,他不是不能理解。
他也没有什么拍马屁的意思,无非是……
既然,幺九救了自家方大人,便是恩人。
如此大恩大德,九千岁可能这辈子都不需要他来偿还。
便只能,在这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上,做些帮助。
幺九露出了沉思的神情,棱方却和盘托出道:
“九千岁不必多虑,在下没有其他的意思。
我家方大人,也不知道这件事。
至少我身边,只有我知道,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幺九狐疑的看过来,抿了抿唇。
棱方见此,想想也是自己鲁莽,看他沉声道:
“在下没有冒犯九千岁的意思,只是,感谢大人救了我家方大人。
这些地方……能帮,就帮一点。”
幺九心里清楚,棱方若当真是好心,眼下,也确实是解了燃眉之急。
只是,这个身份,容不得她没有半分怀疑。
而眼下,尚不是冲动的时候。
看她垂了眼睫,沉声道: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棱方如实道:
“在下见大人的第一日,只是觉得奇怪……
再后来……便是一起去救方大人的路上,察觉到的。”
幺九抿了抿唇。
棱方知道,幺九是个精明之人。
糊弄,定然是糊弄不了的。
不如从实道来,还有半分生机。
“大人伪装的很好,素日的作风也够强硬,只是在下尚不知大人威风,便少了几分忌惮。
若仔细观察……不难看出。”
然而,至于原因……
太具体的,棱方是真不敢说了!
初见九千岁那夜,下着瓢泼大雨。
饶是她裹了胸,这衣裳紧贴在身上之际,腰身却是别一番纤细。
棱方不认为一个男人的腰,可以细成那样!
于是,早早的,就有了怀疑。
但当时,则是太担心方大人,以至于一时间忘了仔细注意。
到后来,开始仔细注意的原因是——
他本就一直在观察,营救方大人期间,幺九的反应。
观察到最后,却不料,发现了如此惊人的秘密。
其实,棱方早就做好了打算——
若是自家方大人,当真出了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就将九千岁的性别这个秘密,公开出来!
因为在当时,不论这件事是不是九千岁做的。
至少,所有人,所有风向,都是指着九千岁去的!
以至于,而今棱方想起来,都有些后怕。
原因无他,无非是……
最起码,自棱方认识九千岁以来,没见过幺九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不管是东厂的臭名昭彰,还是九千岁的阴影重重,都无非是手段上的,或是针对有害家国的人。
却并非,是九千岁所为。
也并非,对无辜人施暴。
再来,则是——
当初的事情,水落石出之后,也当真不是九千岁干的!
若当时,当真因为这件事,而拉了九千岁下水,以至于丧命。
那他,和那些无恶不作的刽子手,有什么区别!
棱方,不觉得自己是个非常正义的人。
正相反,他认为自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因此,才会在方大人出事的当时,不论此事究竟是何解释,都要将幺九扯下神坛!
但事实上,少年心性里,又有自己未曾料想的正直,与超出时代的见地。
一如——
九千岁是男是女,不重要。
既然,身在九千岁这个位置上。
为民,为国,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什么欺上瞒下,欺君罔上,隐瞒性别,手握大权,都不是重点!
或许,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至少,棱方,不想蹚这趟浑水,便也能视而不见。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他沉默的空当,其实,幺九也想了很多。
听她再启齿时,出口的答案,却远远超乎了棱方的预料。
她问道:
“你可想,为皇家效力?”
一句话,砸蒙了棱方!
而事实上——
幺九,也不是嗜杀成性之人。
若非身份特殊,秘密败露,她也不愿意随意染了一身鲜血,连余生都不得安宁。
她想过很多。
比如秘密败露。
比如身份被揭穿。
比如一时心软,给自己,给大秦,埋下隐患。
但,多数时候,幺九愿意去相信,人与人之间,仅存的一点信任。
既然,这个秘密,棱方不是第一日知道了。
且,至今,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已经极为难得。
也就是说,若棱方当真是个藏不住话的,这事儿,便早该败露了。
何必,等到现在,甚至让她知道?
何况,幺九不相信别人会无缘无故的对自己好。
若非别有所求,她与棱方,唯一的交集便是——
营救方正明那次!
那么想来,棱方,也许只是报恩。
报她,救方正明的恩。
第三。
此时此刻,她也难得,起了爱才之心。
在皇家,武功不是最重要的,能力也不是最重要的。
但,在皇室摸爬滚打,最最最重要的一点,其实是——
忠诚!
绝对的忠诚!
若是棱方能留着这么大个秘密,且,在方正明与她明显成对立之势时,没有将这个对她有压倒性劣势的秘密告诉方正明!
就说明——
此人公私分明,爱恨分明,正直靠谱!
而且,审时度势!
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种种方面分析而来,这样的人若是可以进御林军多加管教,为秦栩所用,不是不可!
加上,方正明府上出来的人,定是身家清白,没有案底之人!
以上的诸多条件相加,幺九开始思量——
难得,出现了这么个人才。
若是随随便便杀了,会不会……有点可惜?
但此时此刻,棱方显然是不愿意的。
他犹豫了一会,哪怕明知拒绝的后果,可能是灭口。
然而最后的最后,棱方还是想挣扎一下。
听他道:
“九千岁,在下谢谢您的好意。
只是……据我所知……
为皇家做事,想罢,无牵无挂,孤独终老,才是最好。
在下……
在下,已经有了喜欢之人,不想她为我担惊受怕,也不想此生要计算着与她余下的日子生活。
棱方恕难从命,还……还请九千岁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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