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回医馆的王厉忱看着桌子上泛着幽光的翡翠,半晌不语。此时敲门声响起,刘伯端着茶推门而入。
“刘伯,您来得正好,我有些事想问您。”王厉忱起身接过茶杯,让刘伯坐在旁侧。老人看到桌子上的翡翠,眉头皱了起来。“根据这翡翠品相,那人确是翡翠宫的人,可是……”刘伯欲言又止。“但说无妨。”王厉忱说道。
“是,看这翡翠散发的光泽,应该是吸收了一只妖的灵元,若用来救那孩子,恐产生的药性太过狂暴,孩子的经络怕禁受不住。”
王厉忱点点头:“所以需要一人先行吸收这块翡翠中蕴含的灵元,再以渡气之法打通病人的奇经八脉方可有救人之功。”
说到这里,刘伯不免有些担忧。王厉忱什么性子他最清楚,知道怎么救人他就一定会去救:只要自己能做得到。若是十五年前的王厉忱用这法子救人易如反掌,只可惜他是现在的王厉忱。
“刘伯,将那孩子连同李氏夫妇接来吧”
“是。”
刘伯退出房间,离开医馆,便向李氏夫妇家走去。
王厉忱拿起翡翠,半晌,看向房梁说道:“当乞丐之前你是干嘛的?”
鬼乞此刻正拿着一个酒壶,坐在房梁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盗圣啊。”非常随意的一句话,让王厉忱不禁扶额。
“将你送去道长那里真的是对的。”
鬼乞翻身而下,落地无声。“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能救人吗?”
“救不了……”王厉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也要救。”
“万一死了呢?”鬼乞放下酒壶。
“那孩子不会死的。”王厉忱语气坚定。
“万一你死了呢?”
“……”
王厉忱不语,片刻后,那双跳戏的死鱼眼盯着鬼乞。
“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
私塾后有一座山,那是书生埋人的地方。山里来了两个人,一个中年人,一个少年人。中年人跟着少年人来到山腰某一处。少年人说道:“林老爷,人就在那棵树下。”
“叫家主。”中年人说道。
“好的,林老爷。”少年人回道。
中年人嘴角微微抽搐,随即走到树下;地上的土壤颜色深度明显不一致,看样子也就这两天被人挖开又埋上。林老爷活动活动手腕,又向少年人确认“确定在这里?”
“确定。”少年人点头。
中年人一掌拍向地面,听得一声闷响,只见尘土飞扬,地面出现一个大坑,里面躺着四具尸体。
中年人咳嗽了两声,用袖子挥了挥尘土,“还好深秋天气凉,咳咳!不然指不定什么味儿。”
少年人用“林老爷你怎么这么熟练”的眼神看着中年人,旋即上前观瞧;三个黑衣人,一个白衣人,两个面色发黑两个面色泛青。中年人下到坑中仔细检查这四具尸体;两个中毒身亡的,中的还是自己携带的暗器上的毒,白衣人后颈凹陷,一记重击毙命。而另一个黑衣人就比较有意思,成为尸体前,他并不知道自己即将成为尸体,抛开变形的脊骨不谈,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是自愿去死。
“干净利落。”中年人跳上大坑,掸了掸身上的土。
“林老爷。”
“叫家主。”
“山下有间庙。”
……
私塾内,书生柳遂枫在院子里,剥着刚煮熟的咸鸭蛋,取出冒着黄油的鸭蛋黄放在碗中。随后从卧室取出两个坛子,打开坛口的封土,掀开盖子,一股酒香散发出来。“李老爷子这酿酒的手艺可是一绝啊。”闻着酒香,书生不免有些陶醉。
“好香啊!”少年现在私塾外说道。中年人闻到酒香心中暗道:好酒。走上前,敲了敲门。
“找你的。”乞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书生听着敲门声;本来他心情挺高兴的,中秋佳节,吃着咸蛋黄,喝着女儿红,还有乡亲送的月饼,要多惬意有多惬意。可就在这个惬意的时候家里来客,你说这是善客还是恶客?书生阴沉着脸,走到门后,打开门闩。
书生看着门外二人,心有疑虑,“请问,您二位找谁?”
中年人上前施礼:“叨扰了,我们父子二人外出游玩,路过此地见没有客栈,想在贵寺借宿一晚。”
书生回礼:“这原本是间寺庙,只是荒废了。我便在这里做了教书先生,既是过路人说甚叨扰,我给二位安排房间,休息便是。”说完,让出路来。
“正好,今天开了坛好酒,二位一起来尝尝。”书生邀请二人落座。中年人见这人衣服虽破旧,但是却干净,发髻有些歪,双眼却很有神。而另一位,双眼无神,似是这世上再无任何能让他眷恋的东西。
乞丐拿着酒杯,看了一眼中年人,举了举杯,算是打过招呼了。
“我这朋友性子古怪,但是心地极好,兄台莫怪。”柳遂枫敬了中年人一杯,“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失礼失礼,在下姓林,单名一个远字。”中年人说道,又一指少年“这是犬子林颜。”少年起身施礼。
书生道:“想必林兄定是书香门第,不然如何会带着令郎外出游玩啊。”
林远说道:“哪里是什么书香门第,只是读过几本书,做了一些生意而已,犬子顽劣,带他出来见见世面也好。”
林颜暗自腹诽:您那哪是生意啊……
两人闲聊几句,不知不觉已到未时。
“柳兄,我看这山上雾气缭绕,不知是何山啊?”林远问道。书生多喝了几杯酒,微醺道:“此山我也曾问过李老爷子,李老爷子也不清楚。只道山上多槐树,就胡乱取了槐山这个名。”
“上山的路有几条?”
“就一条……林兄问这作甚?”书生问道。
“适才犬子想上山走走,我便问问柳兄上山有几条路。”林远说道。
书生酒气被秋风吹上了头,摆了摆手:“林兄见谅,在下不胜酒力,不能陪二位上山,出门向北走就是上山的路……”说完,书生就倒在了桌子上。乞丐见状,放下酒壶,将书生搀起,对林远二人说道:“更深露重,早些回来。”说完,扶书生回到卧房。
关上房门,乞丐说道:“他二人上山了。”
本应醉酒的书生坐起身来,此时的他看上去哪里像一个醉酒的人啊。“他们是来找我的。”书生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乞丐看着书生“与其说是找你,不如说是找覆水山庄。”
“咦?”书生诧异,“你竟然知道覆水山庄?”
乞丐不答话,倒了一杯茶,浅斟一口。“那个林远应该就是七年前被灭门的都城林家的人了。”
书生点点头:“这就难办了啊。”
“难办?”乞丐觉得可笑“覆水山庄有难办的事吗?杀了就行了,哪里难办了?”
书生说道:“问题就在于我已经和覆水山庄划清界限了。你让我怎么杀?当初发了誓,除了覆水山庄的人,其他我谁都不杀。”说完又开始发愁“就算说的这么绝,老头子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派人杀我。”
乞丐喝茶动作一滞:“原来是少庄主啊。”
“前少庄主。”
“那就烦请前少庄主出来一叙。”
苍老的声音在院内响起。
书生听到这个声音,面色剧变,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推开房门,一名黑衣老者站在院内。此人须发皆白,满脸皱纹深眼窝,鹰钩鼻,一双眼睛瞳孔泛青,身材高大,双手背在身后,一身杀气并未收敛。
书生看到老者,竟显出恐惧之色,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喊了一声:“三叔。”
“前少庄主客气。”老者说道“不知前少庄主这几日可还逍遥快活。”
“托三叔的福,一切安好。”冷汗打湿了书生的脊背。“山庄派您来杀我吗?”
老者被这一句话气乐了:“真要是杀你,刚才就杀了,还用等到现在?”
乞丐在屋内听到这话,也乐了:院内老者估计就是覆水山庄天魔堂堂主柳玄生。
书生暗自调整气息,如果真打起来,自己肯定不是对手,但也不能束手就擒。
“打消你现在念头。”柳玄生看出书生心中所想,“跟我回山庄。”
柳遂枫听闻此言,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敢说一个不字,我保证这个村子留不下一个活口。”
这句话刚说完,二十三道鬼影,出现在私塾上空。毫无任何预兆,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出现了。
书生面色发白,毫无血色,仔细观瞧,他全身都在颤抖。
“二十三修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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