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晚照二人上到二楼时,发觉气氛不大对劲。
武婴依旧背靠墙壁,远远拱手,明知故问道:“这位想必就是顾城主的高足,任平生吧?不知你身边这位兄弟又姓甚名谁?”
生有一双死鱼眼的清冷少女也看向这边,打量起任平生及刘晚照。
刘晚照和任平生交换一下眼神,大概一个是问怎么这么多人?一个回答我怎么知道,总不会都是来把关的大舅子吧?
刘晚照啧了下嘴,表示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能不能先撤了?
任平生一瞪眼,像是说又不是你见媳妇儿,哪来那么多有的没的?先过去再说!
任平生率先上前,刘晚照叹气跟上。
白长河起身作揖,“在下白长河。”
师弟赶紧跟上道:“我叫白泽鑫。”
刘晚照还礼自报姓名,任平生觉得“白长河”这名字有些耳熟,却没有细想,还礼说句“在下任平生”后便瞄向了那位死鱼眼少女。
“邹姐。”任平生问了个好,少女点头致意,向他和刘晚照施礼,只是表情依旧没怎么变。任平生心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再热络些?刘晚照在想这姑娘是不是有点面瘫?
如今的邹元姬与任平生印象中那个几年前同长辈一起来到凤凰城做客的姑娘没什么太大不同,依旧是那个顶着一副死鱼眼的冰美人,这么多年变化却是不大。呃,只是好像比一般女子矮些?和十四岁的刘晚照差不多高,胸部倒是挺有料的,比紫苑姐还壮观!
任平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旁白长河对刘晚照投以微笑,道:“我来自白帝城。”
刘晚照顿时了然,旧西蜀皇室并非只有他还活着,具体逃出多少人他也不知情,不过他的双胞胎姐姐安定下来后托人传递过消息,藏身之地正是白帝城。
印象中姐姐一直很疼爱自己,刘晚照当即拱手施礼,声道:“这些年家姐受贵宗照顾了。”
白长河摇头道:“哪里,我家大姐与刘璃姐十分投缘,师父也很欣慰大姐能有脾性相投的玩伴。”
刘晚照忍不住问道:“我姐她这次?”
白长河道:“刘璃姐正在突破修炼的关键阶段,此次并没有随行。倒是托我家姐替她给你送些东西,不过姐她方才去城中游逛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这样啊。”刘晚照话语中难掩失落情绪。
白长河声音突然在刘晚照心湖响起,“心衣袖绣白虎之人。”
刘晚照闻言忍不住看了武婴一眼,后者冲他一笑,道:“你就是刘晚照吧,我是来杀你的。”
刘晚照没听明白,或者说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又道:“我叫武婴。”
姓武?刘晚照自然而然想到西周国师武戬,眼前此人不但自称姓武,而且衣袖绣有白虎,多半和那位劳什子白虎神君脱不了关系。
刘晚照倒不是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想象中这一天来临时,会有位潇洒女子在他身旁,无论刺客杀手,通通教他们一剑让道才是。
是跑是战?周围埋伏着多少人?师父那边是不是也遭遇强敌了?还有……任平生是否坑害我?
如果真的和任平生有关,刘晚照会很难过。
苏酥好奇打量起刘晚照,觉得这名面相还算过得去的独眼少年没什么出彩之处,武道修为更是平平,为什么会被隐凤惦记上?
任平生则挠挠头,不晓得什么个情况。我就是来和未来媳妇吃个饭啊……
“这位仁兄,你刚刚是不是闪着舌头了?”任平生懒洋洋的说道,实则早已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刚刚武婴那一句话他听的真真切切,所以他看似无意的上前说话,挪步间却已将刘晚照护在身后,做好随时动手的准备。
任平生一直觉得刘晚照和萧紫苑不是一般人,与刘晚照交好也不是盼着有朝一日刘晚照能飞黄腾达。
要说原因的话,大半原因是因为他任平生在凤凰城确实不合群,不如闲暇时找刘晚照一起爬山劈柴摸鱼来的愉快。
这辈子没有经历过什么大凶险的任平生自然不会有什么生死至交,但他觉得偶尔去找刘晚照蹭蹭咸菜稀饭,或是被萧紫苑拿柳条一路抽着打回凤凰城,这些很寻常的事全都很好很好,值得珍惜。
所以任平生决定先把媳妇放在一边,然后干这武婴的娘!
“听说江湖上有为年轻人立的雏龙榜,你武婴排第一,号称‘神君’。”任平生顿了顿,道:“希望神君承认刚刚是风大不心闪了舌头,不然我这没有战绩不得入榜之人,只好勉为其难收下你这第一份战绩了。”
武婴却笑道:“只怕是第一份败绩……不过别担心,你多撑一会儿,哪怕是一份败绩,也可以在雏龙榜谋得一个不低的名次。”
话音落下,战意骤然攀升,武婴整个人的气质也骤然一改,看上去有些凶狠,锋芒毕露。
一旁白长河劝道:“武公子,这里毕竟是凤凰城的地界,咱们这些外来人还是收敛些为好。”
武婴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我哥可没教过我要收敛,只要我有人拦路时,一拳开路!”
武婴又勾了勾手指,“你不是要保这个西蜀余孽吗?还有你这姓任的,一块来吧,兴许能多拖一会儿。”
任平生给气笑了,道:“不必以多欺少,大爷我先来陪你玩玩!”
说罢任平生扯下有些碍事的宽大外袍,一个纵步向前跃去,同时一拳递出。
武婴出掌牢牢锁住任平生的拳头,借力向后退去,以后背撞破二楼墙壁,将战场转移到更方便施展拳脚的大街上。
楼上楼下众人一见有人打架,普通人立刻四散逃走,稍微胆大些的跑到远处偷看热闹,而有武艺在身的江湖人士更是一脸乐呵的看好戏。
二楼刘晚照跑到破开的墙壁处俯视,同时不着痕迹的观察四周。白长河跟在他身侧,同样留意那些埋伏着的刺客。
邹元姬依旧面无表情,透过窗子往下看。苏酥和白泽鑫则多打量几眼刘晚照这位武婴口中的西蜀余孽。
楼下,武婴以右掌牢牢锁住任平生的左拳,铁钳一样悍然不动,两人都尚未动用内力,可见武婴力气必然不。他左手负后,凶狠狠笑着,眼神玩味,明显是在挑衅。
任平生抽拳不出,便侧身以肩膀撞去,使了个铁山靠,武戬后退一步,仍是没有放手。
左拳被擒,任平生不敢再出右拳,所幸五指并直做手刀状,由下至上挑去,宛如青龙出海!
武婴侧身躲过,任平生右臂便又从右至左横砍过去,武婴抬起左臂抵挡,手刀将近时却又骤然缩了回去,变成食指、中指以二龙戏珠之势猛地戳向武婴双眼!
武婴反应神速,左拳摊开成掌一把抓住任平生双指,正要用力掰断它们,察觉任平生一记头槌袭来,刚想以牙还牙还以一记头槌,却又冷笑一声突然松开双手往后退了半步。
任平生头槌扑空,暗道一声不好,赶快后撤抬头,但已经被武婴双手按住肩膀,狠狠往下一压,要膝击他的下颔!
任平生只能双掌重叠护在下巴前,尽量减少受到的伤害。
这一下撞得任平生手心疼痛,下颔微麻,还差点咬到舌头。
两人没有动用内力,仅仅以拳脚功夫暂时分出一个胜负。
武婴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道:“任平生,你不行,劝你还是别搁这儿碍事了。”
任平生揉了揉下巴,说:“你大爷的!”
刘晚照左顾右盼,想找找看有没有一把剑,结果二楼除了他们几个早已空无一人。白长河、白泽鑫、苏酥还有邹元姬四人,好像都没有携带兵刃。
任平生抬头冲他问道:“有刀吗?”
刘晚照和他大眼瞪眼,“有剑吗?”
其实刘晚照就算有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萧紫苑教他拔剑出剑,给他喂招,却独独没有教他内功。
没有内功,剑术再高明又能如何?难道直接向天地借力,一剑斩浮云
刘晚照有些头痛,他又想如果有把刀在就好了,任平生拿了刀就会特别厉害,上次还把萧紫苑拿来抽他的柳条折断了来着,虽然是挨了无数毒打后才侥幸做到。
刘晚照蹲在烂墙边,双手托住腮帮,和任平生对视一会儿,叹口气,不抱希望地转头看向白长河等人,他问:“有刀吗?”
白长河摇摇头,他师弟摊摊手,苏酥说没有,唯独始终一言不发且面无表情的死鱼眼少女露出一节白嫩手臂,解下贴在她手臂上的一柄精致短刀。
少女起身来到窗边,轻声喊道:“任平生。”
又挨了一拳的任平生抬头望去,正好看到邹元姬抛下那柄短刀。
任平生接住刀打量,发现这短刀的刀柄镶嵌明珠,刀身不知怎么处理的,竟有些偏粉,总体十分精致漂亮,还有些少女肌肤的余温。
任平生抬头去看,少女努力扬了扬嘴角,任平生也不知道那算不算笑了,如果算,就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淡的微笑了。
也是最美的微笑。
没有父母,自认只有刘晚照一个朋友的任平生,终于在这世上又多出一位在乎的人。
一想到一直都是一个人的他,或许不久以后就会有个家了,会有人在家中等着他回去,饿了给他做饭,冷了给他添衣,他便觉得光想想都很美好。
于是任平生冲武婴晃了晃短刀,毫不遮掩的炫耀起来。
真好真好,好到任平生要忘了刚刚挨得那一拳有多疼……好吧,还是忘不掉。
“奶奶的,过来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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