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光明
南之恒跳了起来。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踏步都出自本能,每一个细节都久经磨砺又精准致命。迅速的三步,那三步正如重复过上千次的那样,以左脚有利而坚定地踏下。他扭动上身,挥出强而有力的一刀。看不见的南之恒,似乎看到了肥遗的眼睛,也似乎听到了肥遗的声音。他砍了下去。
一切已成定数。
南之恒以重复过无数次的动作,刀刃劈砍而下,随后以同样的节奏向前迈进第四步,接着半转过身。刀刃从肥遗的身体中抽出,在空中划过一道鲜红的线。肥遗瞬间化成老人凄然倒地,在这昏暗的屋内留下最后的身影……
那颗头颅终于落在了屋内的水泥地上。
巫棠双手握住桃木剑,缓缓地向南之恒靠近,她用手扶住南之恒,看着眼前的肥遗瞳孔散开,身躯渐渐发冷,最后,化作尘土。
“别就这样死去……”巫棠对着肥遗的尸身怒号,“我还没问你话呢!究竟十五年前发生了什么?谁,能告诉我,答案、答案!”
也不知为何,南之恒却也不好过,他蹲在了地上,双手捂住了眼睛。
“怎么了。”巫棠从愤怒中反应过来,她快速地移动着来到了南之恒的面前,当她的手指碰到南之恒的肩膀的时候,一股比静电强数倍的电流瞬间流窜过她的指尖。南之恒用手死死的捂住眼睛,不断扭动着身体,一开始只是轻微的,渐渐地就疼到全身倒地一直滚动着。
“这是怎么一回事……?”巫棠已然懵了,她的内心急切,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你到底怎么了?”
巫棠只得跪在地上,用身子抱住南之恒,忍受着南之恒身上不断传过来的静电,咬着牙想以此减轻南之恒的痛苦。
巫棠从来没有过想让时间过得再快一点的,数倍大的电流不断流窜在她的身体和手上,一阵阵的刺痛感袭来,让她难以忍受。但是她却没有躲开,她明白,此刻,南之恒却是更加难以忍受。因为他已经数次大力的将她挣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巫棠从麻木的身体中缓过神来的时候,她才发现,此刻的南之恒也似乎平静了。
他就像是一个孩子,躺在她的旁边,安静又祥和,让人忍不住想要用尽全力护他周全。巫棠轻轻地伸出手,想要捋一捋南之恒凌乱的发丝。
然而,还没待巫棠实施完这个动作,南之恒却已从痛苦中解放开来。他睁开眼,似乎感受到了光线的刺眼,又闭了下眼。他起了身,第一次顺道伸出手将巫棠拉了起来。
巫棠吃惊地看着他,本是失明的南之恒,竟然恢复了视力。
“你看得到了?”巫棠试着问了一句。
没有回应。
巫棠就用手在南之恒的眼前挥了一挥,南之恒条件反射地眨了一下眼睛。
“真是太好了!”巫棠欢呼道。
随即她又测试了南之恒的其他感官,结果是只有眼,其他一切照旧。
恢复视力的南之恒,却像是得了全世界一般,像是看不够一般,对周遭的一切都越发感兴趣起来。
巫棠的脸,巫棠的眼,巫棠的嘴,还有巫棠的手……南之恒都像一个孩子一般,看不够,看不尽。
巫棠不明白,这已经过去三天了,每一天醒来,南之恒却还是像没有看过她一般,总要上下打量着她,好像这突然间得到的视力却又会突然间消失一般。
替南之恒高兴之余,平静下来的巫棠也总在玩味肥遗最后留下的那句话。
“我会杀死你。我会继续吃了你,就如当初一般。你的味道,我至今难忘。我们未完的仪式将由我独自执行。”
“继续?仪式?”到底是什么?巫棠总想一探究竟,然而不管她如何盘问无名兽,如何查阅现有的资料,她也得不到答案。虽然无名兽说过,在十五年前,荒原十八组曾举行过一次仪式,但是由于它是低级妖怪,根本没有机会进入仪式堂,所以他也只是听说,却完全不知发生过什么。
自此,对于荒原十八组的这条线,巫棠似乎还得继续跟下去。
翻看资料已有些乏的巫棠,从房间出来,正要喝水,却发现,此刻的南之恒对着一朵花发呆。
那是一朵正在怒放的蒲公英,黄色的花瓣瓣瓣分明,中间黄色的花蕊一点点形成了一个圆,的枝条青翠欲滴。
“再看,就真成花痴了。”楚凌风远远地进来了,一把抢过南之恒手上的花,“有时候真的搞不懂你,没有恢复视力前,高冷得让人不敢靠近,而如今恢复了视力,却又有些犯了痴。不过,还是一样帅气!”
“又有什么消息?”巫棠没有理会楚凌风的话,径直问道。
“能有什么消息,荒原十八组的妖怪肥遗就这般被他斩了,留下的线索就又断了。”楚凌风感叹道,“我之前想过他很强,只是我没想过他竟然这般厉害,连肥遗都轻松解决了。”
“你看到的只是结果,”巫棠苦笑了一下,“你不知道,他从一开始吃了什么苦,每天不间断的训练,那磨成血泡的手,还有那泡不完的药草。”
“感觉你很了解他似的?”
“我们俩打从他还在襁褓中就认识,你说我了解他吗?”巫棠双眸在阳光下闪烁,缓缓地说道,“你们都只知道他是‘天选之子’。但是,他所经历的,只有我明白。”
“看得出来,他很依恋你。”楚凌风道。
“其实是我依恋他,”巫棠转过身看了一眼还在掰弄蒲公英的南之恒,“如果没有他,我什么也不是。”
“不过,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妖怪肥遗死了,他的眼睛就能看见了呢?”楚凌风转移了话题。
一脸凝重地巫棠察觉到了楚凌风的讶异。“在这样的世界里,”她漫不经心地说着,抖了抖身体,“发生什么样的事都是可能的,比如他失而复得的眼睛。”
“是,你什么都对。”楚凌风肯定道,“组长。”
“别在这些细节浪费时间了,”巫棠认真地说道,“荒原十八组的其他大妖怪的下落,这个才是关键;或者其他继续作乱的妖怪什么的,有没有需要需要练练手的?你知道吧,我们到人界来,并不是来玩的。”
“好了,好了,”楚凌风不耐烦地插嘴道,“好像我是来这里玩的一样。我觉得你忽视了一个重要的点,那就是我们探妖组只负责探知妖怪的行踪,可管不了你是来玩的,还是来做什么的!”
巫棠和楚凌风四目相对,巫棠似乎发现自己讲话有些重了。这么些个月,楚凌风没少帮自己的忙。
“请原谅,”巫棠轻轻地说道,“是我操之过急了。”
“没什么,我也讲话大声了点。”
“说真的,玄思阁有没有其他记录,比如妖怪的祭祀活动,特别是献祭类的?”巫棠问道。
“祭祀吗?”楚凌风紧皱着眉头,“好像在玄思阁的书域有过这类的记载,不过我得回去查证后才能确定。怎么了,你这边有什么样的消息吗?”
“没有。”巫棠道。
“你说他会看这花到什么时候?”楚凌风饶有兴致地看着南之恒。
“直到这花枯萎!”
“不可能!”楚凌风道。
“不然就赌一碗阳春面,加荷包蛋和葱花的。”巫棠笃定道。
“嗯,就赌阳春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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