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燕来到崖边,向下看了看,道:“好像有些麻烦,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从事情最后的变化来看,冰凰好像并没有真的消散,虽然不了解其中真相,但很显然,转机来自这个自称李烈的少年。虽然她对李烈的情况非常好奇,但眼下并不是深究的时候。
“千允为了这个所谓的血祭,屠戮了这么多修士,必将引起暗狱的动荡,这会是逃离暗狱的最佳时机!事不宜迟,我们目前最应该做的就是想办法离开十层,找一个消息灵通的地方开始筹谋,等待这场动荡的余波在暗狱发酵。机会转瞬即逝,时间越早、准备越充分越有可能抓住!”褚烈沉声道。
冰凰的话让他对这名叫尹燕的少女十分在意,但现在他同样没有心思计较这个。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点头,却是想到一块去了。三人遂不再逗留,沿着原路开始全力返回。
他们离开的同时,血侍四人一行也在同一时间上路,方向是裂谷外围。
两拨人都走了之后,崖壁的某个凹陷处,一个矮胖的身影和一位老者从其中闪出,乃是俞洪和鹰叟二人!
“所见如何?”鹰叟问道。
“决不能让血侍活着离开十层,必须在他离开之前堵到他!现在他已经起了离意,如果让他成功返回地面,偌大暗狱将再无你我容身之所!”俞洪道。
“不错!其时已至,或走或死,就在这一回了!”
“晁波”——也就是血侍——作为血祭计划的执行者之一,有很大概率知道鹿翁联合鹰叟来狙杀俞洪的计划,现在鹿翁身死,而俞洪和鹰叟安然无恙,哪怕弱智都能想到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退一步讲,就算血侍不知道这个计划,暗狱发生了千允叛变这么大的事情,新一轮的清理将势在必行,俞洪和鹰叟这种原本隶属千允帜下的三级修士,必然会在第一批的铲除名单之列,一样难以存活。
所以说,目前唯一的生机,就是在血侍离开之前将他和他的随从永远留在此处,然后将漏网的铁鞑修士们一网打尽,在形势重新被铁鞑控制之前,寻找机会逃出生天。
数日之后,褚烈三人重返无尽之塔,不仅一路担心的铁鞑修士没有出现一个,反而在塔底遇见了当初走散的黑虎,原来他早就来到这里。
当日褚烈去追灵蟾之后,黑虎和青隼遭遇了一名叫做苍雷的三级修士。对方一言不发直接动手,不出三招就将二人杀得狼狈逃窜。
“为了增加逃生的几率,我和青隼反方向逃跑,苍雷选择了首先追杀青隼。我知道,他这样选择并不是因为我俩谁更强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仅仅是因为青隼的速度更快一些,逃出生天的几率更大,而对方却不想让任何一个从他手中逃走!我们二人在他心里仅仅是逃跑速度上有些许不同,其他方面没有任何不同的垃圾罢了!”
黑虎自嘲一笑,“讽刺的是,跑得快的最先死去,反而是我这个跑得慢的多活了几分钟。就是这几分钟,让我遇到了大人和鹰叟前辈,从而得以侥幸。”
黑虎言语间充满了不甘,对于自身弱小的悔恨之意让他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
“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样便有了活着最基本的意义!”俞洪的声音由远及近,“黑虎,我问你,如果现在逃出暗狱的几率是一成,失败等于死亡,你会作何选择?”
黑虎猛地站起身来,转头看向俞洪,“我想出去!”
俞洪道:“当初你初到暗狱,虽然鲁莽冲动,却还有着清晰的目标。于是我救下你,但当我问你是否还一心想着出去的时候,你却说已经不想,那时我就知道你已经被这里的绝望所摄,失去当初的自我。如今同样的问题,我很高兴听到你这样坚定的回答。”
“我为自己一直以来的怯懦感到羞愧!”黑虎低头道。
俞洪摆手道:“不必羞愧,这仅仅是一个必须的过程而已!心怀畏惧却仍旧勇往直前,才是真的勇士!不知所谓地猛冲,仅仅是莽夫罢了,正如一开始的你。”
“多谢师尊教诲!”黑虎叩首道,眼里满是希冀的泪光。俞洪轻轻点头,等若承认了这个弟子。
黑虎自愿投身暗狱的。
他原本是别国的散修,有妻有子,日子过得尚算不错。有个修士趁他不在的时候杀到他家,先杀了他尚在襁褓中的幼孩,又欲掳走他的妻子,被他赶回阻止之后,一路追杀至铁鞑国,那人走投无路选择投身暗狱。
为报杀子之仇,黑虎想都没想,同样来到暗狱,继续追杀。那人没想到黑虎如此决绝,放弃了逃命,临死之前却地对他说:“我所行之事,只不过是受雇于人,挣些灵石罢了,真正杀你孩儿、觊觎你妻子的另有其人,如今你身处暗狱,谁人护她?我固然死不足惜,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害死你妻子的人是你自己!”
黑虎那时才猛然清醒,意识到杀子之仇虽不共戴天,但珍惜眼前人却更加重要,如果非要二选其一,自己做出的却是错误的选择。
接近疯狂的黑虎歇斯底里地想要逃出暗狱,却颓然发现以自己的实力根本无能为力,在被逮住即将处决的时候,是俞洪保下了他,从此他开始在俞洪麾下效力,直到现在。
俞洪看向诸人,“虽然柏山仍在,逃出暗狱的可能依旧很小,但这可能已经是暗狱建成以来最好的机会了!从现在开始,到血狮出关之前,能不能走出去就靠你们自己了!”他来到褚烈跟前,“李兄弟,我会帮你们争取足够多的时间,并动用自己的全部资源帮你们,条件只有一个——带上雪儿,并保证她的安全。”
褚烈疑惑道:“俞老哥,为什么你不亲自带上雪儿,把握岂不是更大?”
俞洪无奈道:“说实话,把雪儿交给任何人我都不放心,但又没有办法,我虽然韬光养晦多年,但仍旧是铁鞑的重点关注对象,最终活着出去的可能性小之又小,带着雪儿不但无法保证她的安全,还会拖累她逃出升天。”
“而且,以我的手段,无法对云阁造成实质性的破坏,所以为了阻止发生在十层的事情蔓延,我现在仍不能走。十层还有一些必杀之人,这些人不死,一旦让他们乘坐云阁回到一层,到时铁鞑震动,暗狱必将天翻地覆,对所有人都是不利的。”
黑虎是最早回来这里的,而在那之前,千降大阵已经不复存在,但原地并没有被暴力破坏的痕迹,所以推测是铁鞑修士收了大阵离开了。或许他们是有别的事要做,或许他们提前察觉到不妙藏了起来,在等待自家的强援。无论他们去了哪里,这些人有开动云阁的能力,所以也在俞洪的必杀名单之上。
当然,除此之外,更棘手的是另外两人。
“血侍急着离开将千允背叛的消息带出去,千允急着离开暗狱,躲避即将到来的追杀,这两人,才是最难缠的。”俞洪叹气道。
小型飞舟之上,褚烈、尹燕和颜宽三人并立其中,准备出发了。黑虎虽然决心出去,但现阶段仍旧选择留下,帮助俞洪,鹰叟虽然老奸巨猾,但也知道自己现在出去是没什么机会的,留下来帮助俞洪才是正确的选择。
“李兄弟,咱俩可谓一见如故,你是一个充满智慧的人,与你聊天乃人生一大乐事!希望日后有机会与你把盏言欢。”送别之时,俞洪如是说。
褚烈知道,这些话可能将会是他最后的告别之语了。眼看暗狱即将变天,为了给女儿争取更多的时间,他将可能性全部赌在这里。
“李烈这个名字源于我一个至亲之人,但是我原本还有一个真正的名字,叫做褚烈。再见了,俞兄。”
……
俞洪的飞舟速度中等,到达七层用了一天半左右的时间。期间三人没怎么交流,都在抓紧恢复自己的灵力和精力,毕竟前路一片未知,需要有一个完好的状态去应对。
鹰叟虽然视财如命,这次却也大方了一回,连低级灵石都省了,直接送了不少中级灵石给他们。
“鹰叟,我之前看错你了,没想到你是个好人!”当初比斗的时候,他没少对自己吹胡子瞪眼,如今物是人非,大家冰释,褚烈作为一个非常记仇的人,在最后关头仍不忘调侃了他一下,只不过这个调侃对方绝对听不懂就是了。
下了飞舟,在闲聊过程中,褚烈开始讲一些曾在七层发生的事情。
“雪儿这么天真无暇,真的是在暗狱长大的吗?”尹燕问道。
从外界进来的人们,都知道暗狱的生活根本就是人间炼狱,这里没有什么亲情友情、温馨生活,有的只是尔虞我诈,优胜劣汰。
资源就那么多,要么吃人,要么被人吃。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在这样秩序崩坏的世界,人类展现出来的只有最原始的生存本能和揭去所有伪装的残酷人性。
“雪儿跟他们有所不同,她的生活可以说跟暗狱完全脱节,说到底,这就是有一个超强保护伞的好处!”
褚烈直接来到七层,遇到了俞洪,并未切身感受到暗狱的生存氛围。当然这也不难想象,因为他正是从比暗狱更残酷的世界来到这里的。也可以说,暗狱这样从一开始就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世界,从某种程度上讲,比那种披着文明的外衣、冠冕堂皇地行禽兽之事的扭曲世界,还要来得可爱一些。
“很难想象,如果失去庇护,她如何在这样的世界里生存。”尹燕道。
褚烈决绝道:“答案是不能生存!当然,无论是俞洪,或者是我,都绝不会让这种事情轻易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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