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陈远桥醒的时候马车里只有她一个人了，身上还披着那件白色大氅。
陈远桥皱眉，抓了把披散的头发，气哼哼的一拳砸在马车的窗户上。
居然不喊她，还敢抛弃她一个人走了！
出拳的时候很用力，砸的时候声音都没有发出多少。
陈远桥一把撩开车帘，跳了下去。
燕若安手里拿着几个果子，有些疑惑的看着气呼呼跳下车的姑娘。
难道有起床气？
陈远桥看见燕若安的时候在原地愣了几秒，然后小跑到他的身边，乖乖的待着，整个人刚才的暴躁瞬间消失，平和了下来。
雷狸默默的收拾着昨夜遗留下来的痕迹。
燕若安眉尖一挑，搞不懂少女在想些什么，把手里的果子递给她，道：“吵醒你了？不开心？”
陈远桥摇头，也不说话，一边啃着果子，一边跟在燕若安的身边，像个小尾巴一样。
燕若安向前走了几步，身后的“小尾巴”也跟着走，又往森林里走，少女依旧跟着他。
燕若安有些想笑，故意到处踱来踱去，时而快步时而慢行。
终于，他转过身，低头看着闷葫芦一样的少女，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陈远桥疑惑的看着他，燕若安眼里笑意盈盈的跟她对视。
陈远桥皱眉，憋了很久才憋出来一句，“你笑什么？”
燕若安清了清嗓子，语气里也有笑意，反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陈远桥瞄了他一眼后不答话。
燕若安见她不愿说也没有再问，只是调侃道：“你看那家少女像你一样，话这么少。我想想……你从昨晚到现在也就说了两句话。”
陈远桥这下愈发不开心，周身萦绕着暴躁的气息，连燕若安也不愿意跟着了，一纵身就跳上一颗树，蹲在树冠里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燕若安嘴角含笑，抬头问道：“丫头，生气了？”
陈远桥见树下那人笑得很开心的样子，心里的火气又涨了些，闷闷的应了一声后又没了声音。
燕若安走到树下，笑道：“下来吧，我接住你。”说着，伸出了双手。
陈远桥低头，看着他眉眼温柔的样子，又看了看他伸出来的双手，双脚一踩，便从树上跳了下去。
燕若安接了一阵风后，无奈的笑了笑，收回了手，问道：“怎么不让我接？”
陈远桥从地上站起来，从头到脚的打量着他，然后一撇嘴移开了目光，往小溪那边走去。
燕若安额头青筋一跳，跟了上去，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明显少女那不信任的眼光刺激到了他。
“我很厉害的。”燕若安看着少女的侧脸道。
陈远桥别开了头，不听他说。
燕若安紧跟着她，附身下来，靠得近了些，轻声道：“我力气很大的。”
陈远桥稍稍离得他远了点，燕若安这下只看得到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了。
燕若安见少女的耳朵染上粉色，愉悦的勾起了嘴角，缓缓的跟在她的身后，似遗憾道：“你怎么不相信我呢？要不要我们打赌一次？”
陈远桥回头，眼神清澈的盯着燕若安，一字一句道：“我师父说，不能欺负人！”说完，又转了过去。
燕若安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一口气给憋得不上不下，良久后才呵呵一笑，道：“你师父……真是个……好人。”
陈远桥破天荒的回头笑了起来，声音清脆道：“我师父是天下第一好的人！”
燕若安冷哼一声，心里不舒服，眯着眼睛问道：“那我呢？”
陈远桥走到溪水边，撩了一把微波荡漾的溪水，板着指头数了起来，“你……嗯……排第五！”
燕若安扭曲一笑，走到她身边，咬着牙问道：“那前四是谁？”
陈远桥丝毫没有听出来他语气的不对劲，一边坐在岸边，一边随意答道：“第二是师父，第三是师娘，第四是牛叔！”
然后少女侧头，道：“你嘛，就是第五了。”
燕若安看得一愣，心下微动，问道：“第一呢？”
少女挽起裤筒，神色木讷，却线条柔和，轻声道：“师娘说我现在没有，要空着。”
燕若安挑眉，问道：“那什么时候才不空着？”
陈远桥歪着头眨了眨眼睛，想了想，答道：“师娘说除非以后一个人对我很好很好，不然不能随便让他当第一。”她顿了一下，补充道：“而且我以后不能后悔。”
少女什么都不知道，但她记得师娘的话，她相信师娘，所以她也会照着她的话去做。
想到自己的亲人，姑娘忍不住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燕若安盯着少女的侧脸，阳光给她的脸染上一层柔和的金色，衬得她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暖，脱口而出道：“那我做第一好不好？”
陈远桥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重要性和这句话的意义，但她觉得这个人还不够，还不够当第一，于是她摇头，道：“不行。”
燕若安笑容渐收，神色难道有些严肃，“为什么？”
陈远桥皱着眉，仔仔细细的对比了一下，然后看着燕若安的眼睛，一边数着一边道：“牛叔让我坐他肩上，给我很多好吃的，师父会教我读书识字，还会带我去看各种各样的生灵，会教我很多很多，师娘会教我习武，教我打架，不受人欺负，也教了我很多很多。”
她敲了敲自己的头，有些羞涩的道：“师父师娘还有牛叔有很多好的呢，我就是记性不太好，记不清了。”
阳光下，少女的脸上带着几分傻气却幸福的笑容，眼睛是如身后的溪水一般的清澈，她散开的发丝被风吹散了一些，赤着脚站在水边。
此间刹那，无意撩心。
燕若安慢慢的靠近她，眼里仿佛燃起了一丁点的火星，而后逐渐燎原。
他缓缓道：“如果我能比他们更好呢？”
陈远桥挠挠头，道：“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不过如果真的是的话，那你肯定是第一。”
燕若安微微垂头，盯着少女的眼睛，堂堂一代邪尊心里涌起了从来没有过的如此强烈的欲望，“如果我拿我的命去对你好，我能不能当第一？”
少女想了想，随即肯定的道：“可以！”
燕若安又缓缓的笑了起来，笑容不像之前的春风拂面，或者如玉一般温润，反倒是带着六分的势在必得，和四分的邪气。
陈远桥被这笑容晃了一下，然后迅速低头，开始解自己的腰上的草绳。
不知道燕若安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的，死死的按住了她的手，皱眉道：“你……这是干什么？”
陈远桥发现自己竟挣不开，茫然道：“沐浴啊。”
燕若安嘴角一抽，无奈道：“为什么白天洗？”
陈远桥老实道：“晚上冷。”
燕若安最后只得长叹一声，松开了自己的手，一边远离小溪一边道：“洗吧，我给你看着。”
陈远桥疑惑的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迅速滑入了水中。
燕若安离得小溪远远的，耳边却还是听得到水声，忍不住喃喃道：“修为过高不好啊。”
安安静静的站了会后，又突然笑了起来，自嘲道：“真是荒唐……栽了栽了，真的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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