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是在大殿里进行的,虽然外面阳光甚是灿烂,殿中依旧昏暗。朝中大臣略有不满,但王上都没有说什么,他们也就保持沉默。
洁尘大师已坐在正座上,澜幽王带着雪夫人以及他们的爱女澜幽灵月坐在右首,剩下大臣分两列站立。从他们的站队来看,也是各自为派。因得雎鸠心阳之顾,雎鸠宗政同夫人利唯得此殊荣坐在左下首观礼。墨王却是在雎鸠浮休身旁站定。斜对面的灵月公主自进来之后,那双眼睛一直未从墨王身上移开过。眉目含情,毫不掩饰地炙热,然而,公主有意,墨王无心。即墨白离一直低垂着眸子,丝毫不理会对面无声的告白。
“啧啧,没想到,灵月公主如此热情,瞧瞧那双水汪汪的眼儿……我说你怎么这么不知道享受?”雎鸠浮休打开扇子,低声说道。
没理会他的话,即墨白离似有所感地抬起头看向门口,这时,雎鸠心阳在岸翟的搀扶下缓缓走来,阳光打在她的身上,金光四溢,如梦如幻,她如同从画中走来。即墨白离瞬间震住,直盯盯地看着她翩翩走来,不由地念出:“殿前突现七彩光,金翎飞来百鸟羞。袅袅娜娜步生莲,娉娉婷婷玉带花。欲拦仙子家何处,话未落尽人先惭。”
一直关注即墨白离的灵月公主,她的视线也随之落到雎鸠心阳身上,看到那身华贵的盛装的一刹那,脸色变白,紧接着怒目横眉,再一看即墨白离着了魔的神情,只觉愤怒冲脑、目眦尽裂!灵月公主不顾这庄重的场合,挟着怒气往外走去,挡住即墨白离的视线,似乎感受到身后咄咄的目光,澜幽灵月勾起嘴角,得意一笑,同雎鸠心阳擦肩而过的时候,故意狠狠一撞,却不料自己脚崴,跌在地上,狼狈极了,她隐隐听到有人发笑,极其刺耳,尤其是当她瞥到即墨白离的目光一直追随雎鸠心阳,一丝一毫都没有分给自己,更觉难堪。掩在袖下的握紧的手颤抖着,正要爆发之际,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娘……”澜幽灵月一抬头,就看到自己娘亲。心中顿时更觉委屈,眸里含泪。
雪夫人对她微微摇头,说道:“月儿,瞧你笨手笨脚的。霜叶,还不过来扶公主下去换件衣裳。”叫霜叶的婢女唯唯诺诺,领命扶公主离开。雪夫人这才回过头,朝洁尘大师歉意地福身,说道:“实在是抱歉,公主昨夜一直在为云锡的百姓祈福,未曾休息好,还请大师原谅。”
洁尘大师瞥了一眼雪夫人,简单地“嗯”了一下,不再说话。倒是雎鸠浮休轻轻嗤笑一声。
雪夫人略尴尬地坐回澜幽王身边。
礼官是景黎,在洁尘大师身边服侍有近十年,礼成之后会同岸翟一样,做雎鸠心阳的执事。
景黎与岸翟对视一眼,念道:“雎鸠心阳,在上神以及众人面前,请你对着洁尘大师允下承诺:从现在直到死亡,无论是霁日光风还是风雨如晦,你都甘愿奉献出自己的一切,都愿与百姓同舟共济,永不背弃他们。”
听到这般话,雎鸠心阳有片刻地呆愣,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肩上的任务有多么重,天下苍生,好沉重的词!她不禁想到了云锡灾区流离失所的百姓,他们吃不饱穿不暖,还要遭受草荒人的侵略……如亲眼所见,一幕幕凄苦的景象纷涌而至,染红了她的双眼。直到岸翟叫了声“小姐”,才唤回她的思绪。“我愿意!”雎鸠心阳哽咽道,此时此刻,她心怀天下说出了这三个字,将倾尽一生不后悔。接着她跪到地上,朝洁尘大师虔诚地拜了三拜。
处在阴影处的洁尘大师见状,宽慰一笑。
景黎看了一眼洁尘大师,继续说道:“同时,大师决定将社稷之神一位传与雎鸠心阳。”
此话一落,众人均是一震。有人惊讶,有人不以为然。
“我不同意!”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澜幽王拍案而起。
雪夫人见此,提起的心才缓缓放下。社稷之神关系重大,是集整个国人信仰、是最接近上神的神明,也正因为洁尘大师是社稷之神,任劳任怨为百姓谋福祉,他的地位才更加神圣稳固。要说继任,怎么也该由澜幽国最为尊贵的公主,她的女儿澜幽灵月来接任。让一个臣子之女担任,岂不荒谬!
澜幽王一脸怒气,质问道:“当年不是承诺过此位会传与公主吗?怎么突然反悔?”
景黎神色自若,不慌不忙道:“当年的承诺,是同惠宸王后定下的,也是该由明珏公主来继承,可惜红颜薄命,惠宸王后仙逝,明珏公主早夭,所以此事不再作数。还请王上见谅。”
“哼!”澜幽王十分不满,“那此事容后再议!”哼!好不容易才把雎鸠宗政那个老家伙权力架空,他怎么可能再把如此重要之职让与他们。还是李貌说得对,雎鸠宗政早有不臣之心,如此想着,澜幽王狠狠瞪了雎鸠宗政一眼——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勾搭上洁尘大师的!
听提到惠宸王后,雪夫人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脸色变得有些僵硬。那个女人就算是死也要压自己一头,真是可恶!就因为难排众议,那个女人去世都十几年了,澜幽王一直不能给自己正位,到如今还只是个夫人!
“王上!”景黎辩说道,“每一届社稷之神都是由上一任来决定的,这事王室是无法干预的。”景黎强硬的话使得澜幽王面色非常难看,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可偏偏巫医一脉不受管制,让他大半生都无可奈何。不过,既然不听话,那就除掉好了。想到这里,澜幽王心情渐好。一双阴鸷的眼睛盯着景黎,心里暗想:到了那一天,先杀的就是你!
面对澜幽王的狠意,景黎毫不在意。他淡定地继续说道:“大师已经决定。这是神使印章,社稷之事,只认印章不认人,还请小姐保管好。”说着,从桌上的托盘中将神使印章取出。
雎鸠心阳伸手接过。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印章。神使印章,顾名思义,社稷之神是上神的使者,执行神的旨意,替神来造福苍生。神使印章是一枚方形的玉章,六面均刻有上神双翼,羽翼间纹路弯曲优雅,横看时犹如水波流动,竖看时又似瀑倾泻而下,这是任何手工艺者模仿不了的。
“小姐,请将你的一滴血滴在上面。”
雎鸠心阳照样做了,只见手中的神使印章在慢慢变小,最后直接消失不见。雎鸠心阳一下愣住,不禁担心。
见雎鸠心阳不安的样子,景黎解释说:“请看您的掌心。”
雎鸠心阳伸出双手,瞧见那枚印章竟然嵌在自己左手手心里,生灵活现的。一时间诧异极了。抬眼看向景黎,露出寻问的神色。
“这是一种秘法,只有真正被上神肯定的人,神使印章才会这样。所以,恭喜您,得到了上神的认可。”说着,景黎不禁露出笑容。
直到现在,雎鸠心阳才知道,要想胜任社稷之神,没有上神的认可是不行的。至此,即便澜幽王再有异议,也只能罢休。雪夫人纵然不满,在这样的场合,也还是面色稍缓,挤出一抹笑容。
澜幽王带着怒气拂袖而去,其他人也纷纷告辞。很快,大殿中就剩下雎鸠心阳一家人以及墨王并两位执事。
景黎冲着岸翟点点头,然后朝雎鸠心阳说道:“小姐,您有一刻钟的时间与家人话别,稍后我再过来带您去熟悉事务。”说完,景黎岸翟两人也离开了。
二人刚一离开,雎鸠心阳再也忍不住,扑到母亲身上哭泣。
“儿啊,”利唯哽咽道,“娘不在身边,你千万要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知道吗?”对于母亲来说,儿女平安才是最重要的。心阳自幼身体亏损,从小也没离开过她身边,现如今很久都难见到,叫她如何能不担心!
“娘……我知道我知道……您也要注意身体!”
雎鸠宗政也舍不得女儿离开,可以眼下的局势来看,心阳在这里也许会更安全些。况且,她还是……“心阳,你记住,在其位谋其政。”雎鸠宗政只送给女儿一句话,雎鸠心阳却用自己的一生去践行。
相见时难别亦难。短暂的温馨很快在燃香落灰中匆匆溜走。
父母携哥哥离开后,雎鸠心阳看向一直沉默的墨王,问:“敢问墨王可有事?”
即墨白离说道:“孔宣、孔远是兄弟两人,打小就跟在我身边,各有精通,现在起他们二人就跟在你身边保护你。”
说话间,两名侍卫出现在即墨白离身后,走向雎鸠心阳,单膝跪地以示忠诚。
雎鸠心阳看着孔宣二人,有一瞬间的沉默,欲要拒绝。即墨白离却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不等她开口,便说:“这……也是浮休的意思。你放心,二人以后与我再无关系,只听你一人。”
无法,雎鸠心阳这才接纳。只是孔氏兄弟均是男子,有时候却是有些不便,自己的侍女除却小意是家生子,这次带了来,没想到最后留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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