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台山下，天时菊花海。
柯未站在一座开满花的坟茔前怅然，在他手里全是鹅黄色的天时菊，这是他特意采摘的。每来一次他都要单独的采摘一种颜色的天时菊，这次也不例外。他将这一束单色的天时菊放在碑前，然后静静地坐在地上。
“前两天刚刚过了立冬节，你知道的，立冬节算是个比较正式的节日了，城里面都会有集会和演出的。然然说，她想去鹿角街看戏，想要人陪她一起去。可是啊，这个小丫头实在是难缠，我说我陪她去她死活不肯，你说来起不来气！”
“最后呀，我实在是没辙了，只好让墨玉带她一起去，这孩子好像故意和我过不去，带了几个下人去都不带我去！我可是她正儿八经的老爹啊，实在过分！”
……
柯未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这几天生活状态，坟茔就像是不会开口的树洞一样，对于他的倾诉全盘接受。这显然不是他第一次这么说话了，他以前也是常常来这里对着坟茔倾诉的。
这时，忽然刮过了一阵风，那束鹅黄色的天时菊被吹得摇摇晃晃的在石板上左右摆动，像是在对柯未做出回应。
柯未淡然笑道：“然然古灵精怪的，要是和你一样就好了，安安静静的多让人省心。”
忽然他神色暗淡下来，“可惜了，她没有你那么高的武学天赋，和我一样，天赋太低。将来可能会有很多事她做不了主，所以我想将她送去明灵书院去，即便是不习武也还可以修文。可想来北芒可能会有些意见，这样就需要问问他的意见了。但毕竟明灵书院是大陆第一书院，文武皆有课程可以进修，相信然然去了那里会得到巨大收获的。”
“对了，这月份从中洲城送往西荒边境的粮草被人劫了，这些粮草应该是足够戍边那些人过冬了，但现在粮草被劫，想来他们这个冬天就会比较难熬。你知道吗，劫走这批粮草的是鹿首山的人，不出意外，轩辕明朗这次必然会下定决心，派遣赤羽黑甲军等去围剿，来一场内部的大清洗。”
“鹿首山上的都是些乌合之众，不会是赤羽黑甲军的对手的。不过即便是朝廷赢了粮草他们也是追不回来，那些粮草并没有放在鹿首山，而是被送往南郊城。南郊城还算靠近西荒边境，但是今年那里的收成不太好，需要粮食赈灾，所以就往那儿运了，想来这么多的粮草应该是用不完的，所以会有人以个人的名义捐助给戍边的战士的”
就这样，他一个人说话说了很久。
抬头看看天，已经是中午了，他该回去了。
他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然后对着不远处招了招手，“鹿予，我们走吧，该回去吃午饭了”
随后他又对着坟茔告别：“今天就到这里吧，改天再来看你。”
……
中洲城外，皇家教场，清一色的赤羽黑甲整齐的排列着。乌黑的甲胄反射着幽幽的光芒，铁盔后的羽毛如同鲜血染红，杀伐气息浓烈，这就是中洲国闻名天下的赤羽黑甲军！
在这些赤羽黑甲军的后方还有一批大约五千人的编制，他们的甲胄散发出灰蒙蒙的光，远远看去，是深灰颜色，比黑色要浅些。不容易判断他们到底是哪一个编制的人。视角一转，可以看得见他们头盔后面斜插着的是一根雪白修长的羽毛，是了，这五千人是中洲国另一支传奇的军队——白羽银甲军！
灰蒙蒙甚至发黑的颜色并不是他们甲胄原本的颜色，而是甲胄经过自适应后变化出来的颜色。如果单独的将白羽银甲军放在一起，就会是一片熠熠生辉的亮银色。这套银甲拥有极好的伪装效果，这正好符合了这支军队的定义——一支完全由弓弩手组建而成的军队！
这是中洲国最顶尖的力量，他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站在教场演武台上的，是皇帝轩辕明朗和姬寒星姬将军。轩辕明朗站在最中央的位置，姬寒星站在一旁。在场的还李安，此时他一身黑色甲胄，制式佩剑悬挂在腰间。
轩辕明朗给姬寒星一个眼神，随后姬寒星上前一步，大声开口，声音洪亮。
“赤羽黑甲军和白羽银甲军的将士们！鹿首山，盗匪、逃犯、走私商人等的聚集之地，藏污纳垢，鱼龙混杂，是危及我中洲国内部和谐安定的极其不稳的因素！今日，你们有了新的任务，那就是前往鹿首山，荡平贼寇，护我中洲安定！”
“荡平贼寇，护国安定！”
“荡平贼寇，护国安定！”
“荡平贼寇，护国安定！”
众将士齐呼，声音如同海啸一般，一声比一声高亢，汹涌澎湃。
姬寒星回身，看向轩辕明朗，轩辕明朗对着他轻轻点头。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鹿首山，不容有失！”
轩辕明朗从一旁内侍手上的托盘上取下一条制作精美的皮鞭，然后郑重的交于姬寒星手中。
皮鞭象征着马到功成，轩辕明朗显然是极为在意这一次的征伐。
“属下定然荡平鹿首山，并亲自将粮草押送往西荒。”
姬寒星单膝跪地，双手接过皮鞭，然后抱拳低首道。护膝接地，铿锵有声。甲片相碰，发出犹如风铃般的清脆响声，虽然说不上悦耳，但也绝对提神。
“李安，至于你，鹿首山之事你可不用参与，木棉城的事情相信大司马已经告诉你了，他知道事情很多，应当会给你指点过了。所以，必要时，你可以带一些人去往木棉城，我中洲国的东西可不能被别人夺了去，明白吗。”轩辕明朗又对着李安道。
李安立即单膝跪地，沉声回应：“是！属下明白。”
姬寒星起身，转身对着披甲的将士们连续打出几个手势，台下的两万将士立即分化做五支独立的队伍，依次朝着鹿首山方向进发。
轩辕明朗附在姬寒星耳边说了几句话后，便带着李安一同上了马匹，随着大流前行。
轩辕明朗看着滚滚烟尘中逐渐消失的黑色洪流，目光凝聚成一条线，眼睛里神色不停地变换着。
“中洲国，是轩辕氏的天下，谁也夺不走。无论是以前、现在或者将来，都会是如此，大家该是井水不犯河水才对，你们还是忍不住啊”
木棉城，傍晚。
寒语回到了落斋，他看起来很疲惫，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头发有些凌乱，衣服上也还残留着点点血污。
那是从那位宋姓老人家流出的血液，不知道寒语是不想换还是来不及换，想来还是对于此事很是介怀。
将马匹放置好，回到后院的凉亭。因为这个时候的北芒必然会在那里出现，这是不用言说的。
北芒听见了寒语的脚步声，感受到了他的气息。可他却皱了皱眉，将手中的杯子放下。
他嗅到了从寒语身上传来的淡淡的血腥味，即便是风尘的洗礼也抹不去。心道，果然。
寒语走到他的身旁一侧，静立不动，良久沉默。
“还是下手了吗？”
寒语不答。
“也好，也算是帮他解脱了。”北芒拿起空杯子，在桌子上磕了磕，倒了少许的茶水进去，问道，“他可曾告诉事情了来龙去脉？”
寒语点点头，但还是一言不发。
北芒接着道：“宋老先生全名宋秋生，原本是明灵学府的一名老师，当然，他也是‘计划’组织里的一员。”
“‘计划’组织分为两派，很不巧，宋秋生不属于两派之中的任何一派，又或者说是他既属于保守派又属于激进派。”北芒将杯子里茶水混着刚刚磕到一起的残余零碎的茶叶沫倒进池塘，然后将其倒满水，“在许多的地方，就如同这杯盏饮茶一般。茶叶虽然留在茶壶里，但是总有一些碎屑会随着茶水进入茶盏之中。时间长了碎屑就会变多，这些碎屑总是让人不喜的，所以就需要清理一番。”
“宋老爷子就像是这些碎屑，放在茶叶堆里可以泡茶，但是脱离出来被人喝到嗓子里就会感到难受。他的位置是比较尴尬的，努力的在这根中间线上挣扎却哪边都不。保守一派觉得他喜好杀戮，不愿与之为伍。同样激进派觉得他优柔寡断，拘泥于小节，碍事的人就该全部解决，他偏要救下那么几个拖了节奏。不过他们有一个想法是不谋而合的，那就是在适当的时候可以对宋老爷子加以利用。就比如说当年童山城之事，我事后了解到就是‘计划’组织一手推动的，他们了解到这把钥匙在清河郡，甚至排查到就在童山。‘计划’组织打算暗地里将钥匙取回，所以就制定了主城转移的计划。当年的燕家就是他们手里的刀，加上后来宋老爷子的几番游说，促进了矛盾的激化。他们基本上可以说得上不费吹灰之力就达到了目的。而你们，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棋子，甚至连棋子都算不上。”
寒语静静地听着北芒对宋秋生的讲述，也将他的话和宋秋生临终前的话进行了比对，虽然有些许不同，但还是可以看得出，宋爷爷是想要当保守派的人，他也想救下更多人的。若是能够换一种方法，或许他不用这样煎熬。
“老师，我是不是做错了？”
北芒摇摇头，笑了笑：“没有什么对错，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他早就明白只有死才算是对那些因为他死去的无辜人有个交代，你只是在适当的时间出现的适合的人，你若不在还会有其他人出现，而他的结局是注定的，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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