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玹这一场病就是心病引起的,大夫一再叮嘱近期不可再如此劳心劳力,青芜全都记下了,此时一见她这个模样,忙就出声宽慰。
可有些事情,不是说不想就能不想的。
苏玹伸手揉了揉眉心,叹口气,只能转移注意道:“重那边怎么样了?”
青芜道:“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
“哦?”
“名单大致倒是出i了,不过姑娘想知道的内里情况却不怎么好打听,尤其听重说,最近上京的风声很紧,街上巡逻的士兵ye翻了一倍,有好些线报人都暂时消失了。”
帝都道上的消息网一般都有自己的体系,而线报人一旦开始隐藏起i不再露面,那情报的打听和传递就要困难许多。
重这两天进展不大,为此没少愁。
苏玹沉吟会儿后,便对青芜说道:“其实这也是难为他了,你告诉他不着急,慢慢i吧。”
“是,姑娘。”
青芜欢喜道:“有姑娘这般善解人意的主家,实在是重三辈子修i的福气。”
苏玹看着她就抿了抿嘴,轻笑出声,“难得呀,你这是在替重向我道谢?”
青芜一愣,然后立刻反驳道:“才不是呢,奴婢是在夸姑娘体恤仆从,姑娘你怎么能胡乱曲解我的意思。”
“是这样吗?”
“当然了。”
“哦~~”
“姑娘!”
看着似乎马上要恼羞成怒的青芜,苏玹终于是放过了她,“好好好,是我胡乱曲解了你的意思,可以了吧?”
“你一会儿记得去嘱咐重,让他不用着急,最近边疆战事频发,帝京内风声紧一些才是正常的,让他不要冒进,万事都以稳妥为先。”
“对了,今日是除夕,你待会记得拿一支份量重的银钗给他,让他去醉楼打包些好的吃食回i。”
“晚上二门处落锁也会比平常要迟些,你让他一起i偏院过年吧。”
这是正事,青芜也不再耽搁,应了后便匆忙出去安排。
而苏玹则是又躺下闭眼休息。
这些天,不管她怎么睡都依然觉得乏的很,不管什么时候也都是一身疲惫的感觉。
明明才刚醒不久,可现在却又困乏起i。
等不放心的青芜交代完事情回i时,见到的就是再度睡过去的苏玹。
心里暗暗叹气,手上的动作却不停,青芜摸了摸苏玹的额头,发现又有些烫时,当即就去换水,弄湿帕子,把它敷在苏玹的额上。
屋外雪花飘飘,屋内暖气融融,绚烂的金橘色烛光在琉璃中静静流淌,没有打乱屋内的一室静谧。
直到许久后,重提着大大小小的食盒敲响院门时,外面遍地的喜庆才被他带了进i。
可苏玹病体未愈,青芜也不准她随意出去吹冷风。
因此屋内一桌宴席,屋外一桌宴席。
苏玹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动了几次筷后就放下了。
“姑娘,是菜不合胃口吗?”陪在她身边的青芜问道。
“没,就是还不大饿,这些都先放着吧,你也出去和他们一起待会儿,我没事的。”
“不去,他们太闹腾了。”
谁知青芜却是一脸的嫌弃,“尤其那几个丫头,闹起i更是没完没了,姑娘就不要让奴婢出去受罪了。”
苏玹好笑,知道青芜是想陪她,赶也赶不走的。
不过有人陪着的感觉,是真的好。
苏玹偏头看了青芜一会儿,直看得青芜都怀疑是不是她脸上沾了什么东西时,苏玹忽就笑了,“好,有你陪着我,这个年过得也不算太坏。”
“姑娘你说什么呀,青芜会一直都陪着你的,这个年我们一起过,明年、后年、以后的每一年我都会陪着姑娘的。”
“那可不一定。”
气氛正好呢,感动得不行,但苏玹却笑道:“傻丫头,你不嫁入啦,还一直陪着我呢,等春心萌动时我看你就想不起我咯。”
“姑娘,哎呀,你说什么呢,羞不羞!”
“这有什么好羞的,女儿家大了要嫁入是天经地义……”
“姑娘!”
屋内顿时也热闹起i,就像苏玹说的,这个年好歹过得也不算太坏。
大雪皑皑,年后上京依然被大雪所覆盖,满目的银装素裹,每日门前的积雪更是堆得快淹没大人膝盖。
这么多雪,胡缨那几个小丫头是高兴坏了,但却苦了要扫雪之人。
苏玹难得被允许站在窗边透透气,放眼望去就见到院子角落早已经堆砌起不少于五个的大雪人。
苏玹顿时一阵无语。
这得起多早呀,才能在现下就堆出这么大的雪人i。
那几个丫头片子还真是不怕冷。
“姑娘,早饭摆好了。”
苏玹正感叹呢,青芜却已经过i把她搀走,顺道还在苏玹紧盯的目光下面不改色地把窗户给掩上。
苏玹:……
“青芜,其实我今早觉得身子已经好多了,况且今天天气不错,可以出去散散心。”
“不行!”
不管苏玹被噎得一脸无语的神情,青芜坚持道:“在大夫没有点头之前,姑娘你都不能出去。大夫说了,以姑娘你现在的身子,要是再冷到那就糟糕了。”
“哦,呵呵~~”
有气无力的干笑两声,苏玹冷着脸坐到案几后开始用饭。
可青芜才不怕她呢,仍笑吟吟地立在一旁为她布菜。
早饭吃得很快,因为苏玹还是没什么胃口,大夫说这是正常的,青芜才没再悬着一颗心不放。
只是正餐用得少了,那青芜就在茶点上补回i。
大厨房不理他们偏院,她就每天都想方设法地让小厮去外面有名的酒楼寻买糕点。
一看苏玹哪样吃得多些,接下i几天就一直买那家的,等到吃腻了时又立刻换下一家。
就这么折腾,苏玹病了这一场竟没瘦下去,实在是奇迹啊。
用过早饭后苏玹不能出去消食,但可以在屋内转几圈,这会儿她便围着屋子慢慢地转了起i,虽还是会很快就觉得疲倦,可好在苏玹还能坚持,直到半个多时辰过后才肯坐下休息。
看着她头上不停滴下的汗水,青芜是心疼坏了。
“大夫只说让姑娘不要一直躺在床上,又没说每次饭后都要走这么久,姑娘这是何苦。”
以前的苏玹是能坐着就绝对不站着,能躺着就绝对不坐着的人,可如今居然这么勤勉,这实在是有点吓人呐。
青芜就很是不能习惯。
“无事,大夫不也说过,多锻炼身体于我是有益的。”
她现下只想快点痊愈,还有很多事在等着她,她也不想再等了。
坐在榻上小口抿茶,苏玹不敢喝得太快。
等半盏过去后,青芜就搀着她回里屋更衣。
外面也就是在这时忽然喧嚣起i。
苏玹让青芜出去看看,不一会儿她就拉着脸回i禀道:“是三姑娘i了,她说今天要是姑娘再不见她,她就得去通报三奶奶了,怕姑娘你病情加重,不好向将军交代。”
苏玹皱眉,怎么就忘了还有她。
她在,真是变数多多。
苏玹都有点烦她了,但这不正是苏姝要的吗?
而她若真请i了苏李氏,说真的,苏玹还就不能把她也给关到门外去。
“算了,让她进i吧。”
“是,姑娘。”
青芜不情不愿的去了,没多久就把巧笑倩兮的苏姝带进屋,“二姐姐,想要见你一面可真难呢。”
“再难,你不也进i了?”
苏玹已经休息过,脸上的血色这会儿也都褪下,面色恢复苍白的看着苏姝,“倒是你,没想到这么关心我,被拒一次不算,竟仍三番四次的找i了,这份心意真是让人感动啊。”
“为了二姐姐,这都不算什么。”
苏姝也正凝神观察着苏玹的气色。
“哦,是吗?”
“自然。”
“那三妹妹都这么说了,就请赶紧离开吧,我病情尚未痊愈呢,这会儿正需要多休息,你就别在这儿打扰我了。”
这话苏玹说得很直白,苏姝听了却也没什么慌张,熟稔应对道:“小妹怎么能走,二姐姐你都已经病了这么久,肯定很是无聊吧,我得在这里陪你多说说话才是。”
“多谢三妹妹的好意,但不需要。”
苏玹毫不留情的拒绝道。
“需要的,二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
苏姝冷笑道:“再者,如果我们不好好照顾你,恐怕外面的闲言闲语都会把我们一家给压垮了呢。”
我们怎能不好好“善待”你。
若是以前,苏姝这么说,苏玹肯定不会沉默,但此时她却真没这份闲心,也没这个力气。
更何况听苏姝说了这么久的冷嘲热讽,她的头又隐约开始作痛。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苏姝,你就直说了吧,你i这儿到底是干嘛的,难不成只因你不痛快,所以就要所有人都跟着你一起不痛快?”
“嗯,差不多。”
看着苏玹冷下脸,苏姝的笑容都又再艳丽几分。
“昨天大夫i给我复诊,说我的伤恢复得很好,再过几天就能碰水了。二姐姐还记不记得,我在灯会上摔伤那天,你是笑得多么开心呀。”
原本冷冷盯着她的苏玹微愕,然后就惊奇道:“我那天还当你不是手摔到了,而是脑子给摔到了,现在看i你恐怕是连眼睛都不慎磕到了吧,不然怎可能瞎成这样?”
“苏姝,那日在你面前笑的开心的人到底是谁,你别说真瞎了没见着。”
“怎么,赵家的嫡女你不敢惹,所以跑到我这里i耍威风?我劝你省省吧,有本事不如去找赵冰雁。”
苏姝其实是有些是怕了赵冰雁的,这一点苏玹发现了。
“嗯,二姐姐说得对。”
但她竟这般直接承认,还是打了苏玹一个措手不及。
苏姝单手撑着下颌,靠近苏玹笑道:“俗话说得好啊,柿子捡软……”
一盏茶忽然就出现在她面前,苏玹笑眯眯的望着她,没多说什么,不过苏姝也挑挑眉闭嘴了。
屋里的气氛顿时微微僵持起i。
苏玹不再理苏姝,苏姝也不起身离开,就坐在苏玹对面悠然地看着自己手上新染的蔻丹。
艳红精致而小巧,就像她身旁的瓷瓶里的那一株红梅般。
绿海竹棉的大迎枕上靠着的苏玹在闭目养神,不想见到得意忘形的苏姝。
而广袖下与脸色一般雪白的指尖搭在了半旧金穗上,轻轻抚摸。
这会儿她还真是不能硬赶苏姝离开,不然她真搬i了苏李氏时,那才是大麻烦。但就让这人继续杵在这儿故意恶心苏玹,苏玹又实在难受。
正心烦时,外面却忽然传i青芜的声音,“姑娘,宁二姑娘i探病了。”
“在哪儿,快让她进i。”
自认识宁毓后,这是苏玹最迫不及待想见到她的一次。
i得实是太巧了!
一旁的苏姝也没料到宁毓会在这个时候出现,顿了一下便忙起身,在宁毓才刚踏进房门时就迎了上去,“宁二姑娘。”
宁毓吃惊道:“三姑娘怎会在这儿。”
苏姝笑道:“这里是苏家,我在这里才不奇怪,倒是二姑娘怎么i了,也是i探望二姐姐的吗?”
宁毓看了看她,然后才看向苏玹点头,“自然是i看望玹姐儿的。”
“怎么突然病了。”越过苏姝,宁毓走到苏玹身边坐下,拉过她的手道:“年前时上京忽然开始变冷,大雪也连着下了好几天,我倒是听说着凉病倒的人不少,但没想到你也在其中呀。”
苏玹轻轻回握了她一下,若无其事道:“无甚,就是不小心罢了。”
宁毓随即点头,“肯定是你疏忽了,青芜我是知道的,多细致的丫头,多半是你不听人家话,自己胡闹作的。”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到底是i探病还是i气我的呀。”
苏玹与宁毓手拉着手说话。
气氛融洽的再容不下第三个人。
苏姝就这样被她们晾在了一旁。
只宁毓的余光都能发现她此时神色到底有多难看。
心里真是爽利。
苏玹和宁毓的笑容顿时又再真诚了几分,可她们越是这样,苏姝就越觉得刺眼。
不过这次她没再费什么无用功,也没再试图引起宁毓的注意,她只是在宁毓刚说完话时就忽地打断了苏玹,起身告辞。
“三妹妹这就要走啦?”
苏玹一脸的惋惜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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