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霄云传奇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六章 五姑娘和四兄弟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城南金家有五个女儿,世人都说是无价的珍宝。老大湘琴,精通音律,歌艺妙绝,古筝琵琶自不必说,就是一片树叶也能吹奏出逗人发笑的曲。

    老二元琪,慧至兰心,除了下棋总能叫人心服口服、不着恼的输与她,连行酒令这样的比试,也断断不能赢过她去。然她却从不肯与人赌输赢,口里只含笑说些久仰、讨教、谢过承让,谦卑地倒真教外人以为是输的人故意让她呢。

    老三书昀,一笔好字行云流水,又兼过目不忘、勤于读书,做起文章来,自是博古通今,下笔如有神。

    老四画骨,最擅丹青。人如其名,一双生花妙笔,除了能画万物的皮囊,更能画出事物的风骨。妙乎哉精绝矣!

    金家世代豪富,金员外生了四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还不甘心,还想生个儿子出来继承家产!可惜还是个女儿。

    本来幺儿是父母心头肉,这五姑娘被宠得没了样,一天到晚惦记着往外跑。金员外干脆就当这女是个儿子来养!府里新来的下人也常常称呼其公子。

    四个姐姐才艺妙绝,又兼性子温婉、容色出众,分别嫁入了公卿王候家,偏到了这五姐,坐也坐不住,什么也学不成。又总是男子打扮,骑马扬鞭招摇过市,到了年纪,也不避男女之嫌,饮酒、赌博、茶肆里听曲,样样都有她。因此总不见人上门提亲,这可愁坏了金员外。

    五姑娘身边并不是没有男人,她有四个过命的兄弟。老大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身材,为人敦厚慷慨、幽默诙谐。老二看似呆头呆脑,却性子平和、机警谨慎。老三一张白净面孔更兼一身好武艺、义薄云天。老四不仅貌似潘安,对周围的人都温柔周到。在她尚且年幼的时候,他们就在打抱不平的路上结识了!十几年来,他们一起喝酒、念书,一起赌博、听戏,看过日升日落、看过山川大海,彼此陪伴着走过了喜怒哀乐。

    五姑娘初遇闻霄的时候,是在他送璎络回家的路上。那一日风和日历,她打马跑出城外很远很远,这里风景秀美,人迹罕至。风吹红了她的脸,沙子吹迷了她的眼,她刚跳下马来,要去河边洗洗眼睛,就见树后蹿出一只大黄狗,风风火火跑远了!一个满脸汗水的大乞丐,背着一个满脸汗水的乞丐,一个伶俐的翻身就跃上了她的马。这是她骑了三年的马儿,本来一个呼哨就能让马把他们掀翻在地,可她注意到那乞丐的脚,早磨得鲜血淋漓。于是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任人抢走了她的马,目送他们走远了。

    天都有一点蒙蒙亮了,五姑娘才走回家。金府灯火通明,金老爷几次跑到门口去看,火气蹿到了天灵盖:“这次太过分了!竟然夜不归宿!看来绝不能再纵着她了!”然而一等不归,二等不归,这当爹的心就先慌了。等到远远看见五姑娘一瘸一拐灰头土脸的模样。金老爷简直心疼的要流眼泪!忙叫人扶着五姑娘回房歇着,又是嘱咐按摩腿脚,又是嘱咐不许吵她,早把要教训的想法忘得一干二净了。

    躺在床上,五姑娘累的要死,却又竟然奇异的睡不着,她还没吃过这样的苦头,走过这么远的路。

    这一路开始时她还甩着狗尾巴草,哼着调,沉浸在自己舍己救人的感动中,欣赏着周围美景。

    两个时辰以后,她已经瘪着嘴,背着手,边叹气边感慨自己不该乱做好人,头发也散了,腿脚也肿了。

    再两个时辰,她已经开始边哭边骂娘,望着自己脚底的血泡,发誓搜遍全城也要抓住那偷马的两个贼了!

    晌午了,五姑娘还在呼呼大睡!丫头来请吃饭,权衡半天,还是肚子饿占了上风!这才勉强爬起身来。

    “把饭送进来吃,我腿痛!”

    金夫人听说女儿醒了,亲自携着丫头婆子们来送饭。五姑娘还征征坐在棉被里,就见一推门,满头珠翠摇摇欲坠的金夫人伸着手、挥着手帕扑进门来,口里疼惜地呼着“我的儿”。五姑娘乖巧地也伸臂作势求抱抱,屁股却钉在床上,挪也没有挪。

    金夫人干脆坐在床沿一口一口喂起饭来。要知道这金氏夫妇前后生了四个女儿都远嫁在外,早已到了做祖父母的年纪,却没有孙儿可抱,女儿又是年纪大一些才生下,因此待她不仅有父母情更兼隔辈间的宠溺。

    吃过了饭,五姑娘绘声绘色地给金夫人讲起了她是怎么被人偷了马,怎么受了委屈,一步一步挣扎回家,她卷起裤角给金夫人看还肿着的腿,又抬起脚丫给她娘亲看脚底的大血泡,看完了左脚看右脚!

    金夫人这才明白原委,虽心疼五姑娘遭了大罪,却点着女儿的额头说:“人家可不是偷走你的马,昨夜你那汗血宝马可天刚黑就早早的自己回来了,我和你爹还纳闷,以为你没有栓好,被它跑走了呢。”

    五姑娘一听,急忙跳起来穿衣裳,她来了大兴致,要去看看是哪个乞丐不仅身手敏捷,敢偷金家的马,还不恋钱财,肯当日就送回这价值万金的汗血宝马。

    金夫人还没听明白女儿咕囔些什么,五姑娘就一阵风地穿戴整齐,冲出门去了。她晓得送回马的不是坏人,但还是不放心地派人悄悄跟着。

    五姑娘一瘸一拐地跑到马棚,果然她的枣泥已经亲热地在等着她了。这马儿自就送来她身边,她又极爱惜动物,马儿就像她的朋友,能明白她的意图。她牵着马儿去看临街的那条黄狗,马儿马上明白主人是要去它去找昨夜带狗的两个人,掉个头撒着欢儿地就在街上跑起来。

    程璎络的家在城郊一条不起眼的巷,巷尾一块旧牌匾,朱漆描着四个大字分外亮眼——针灸推拿。枣泥就在这家门前停下,待主人下马,就熟门熟路地在不远处荒芜的草地上啃起了青草。五姑娘过去从来没有注意过这城中还有这么一条巷子,她推开吱呀的木门,朗声问道,“有人吗”

    回答她的却是老人的哭声。

    她急忙走进室内,但见一张大床上躺着昨天的那个乞丐,她的脸更加苍白了,冷汗还在冒,一些地方还浮肿着,一个老人扑在床前,一面哭,一面不断地唤着“阿璎、阿璎”,唤得她的心都碎了。

    她来不及细想,就过去搭上病人的脉。“啊,原来是个姑娘”她在心中说,仔细检查了伤口,才松下一口气“呼吸是平稳的,心跳还有力,老爷爷你不必着急,这是中了蜂毒还没有缓过来。”

    她掏出银两,又开出一张单子,嘱咐老人去买药。然后栓了房门,解开病人的衣裳,果然,身上衣服遮住的地方有几处没有处理的都在流脓水了,怪不得还不退烧。她拿出身上的金针,毫不手软的扎下去放脓血。璎络痛醒过来,不断大叫,却早被五姑娘制住,挣扎不得。等到挤净了脓血,五姑娘半瓶烧酒泼在伤口,璎络连叫也叫不出,彻底疼晕过去。擦干了酒水,细细包扎好伤处,再为这个不停乱喊乱叫的家伙穿好衣服,五姑娘这才打开房门。

    然而一道闪电疾攻咽喉,五姑娘侧身堪堪闪避开,又有三招阴毒的剑招近身,五姑娘防了左便防不得右,闪得开前便顾不了后。十几招之内便连连被击中了数下。好在她已经看清对方只是用一根随意折下的树枝。但这也划破了她绫罗稠缎的锦衣,划伤了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五姑娘着恼起来,一甩头,发丝顺势飞扬开来,十几根金针,根根没入敌人身体大穴。她武艺学的不好,这一招可是练过了千遍万遍的夺命一招。那些金针平日里就用来固定头发,危险时就用作武器。

    可闻霄没有死,因为五姑娘的头发里没有藏那扎向咽喉的必杀一针,她从未想过要杀人。

    他只是动弹不得被细细的金针钉在墙上。

    五姑娘认出这就是偷马的大乞丐。他的衣衫褴褛却被细密的针脚缝补过,他的脸很脏,眼眸却因愤怒瞪的雪亮。

    闻霄也刚刚认出这是昨日里马的主人。他已送还了马,他却仍追到这里,他去采草药,这会儿才回来,只来得及听见门内圆眼睛嘶哑的最后一声惨叫。圆眼睛烧的厉害,怎么唤都不说话,若不是他折磨了她,她怎会发出那样的惨叫声

    两次相见,第一次他太焦急,第二次他太愤怒。这会儿他被制住才看出,来人面如冠玉,肤似凝脂,分明也是个女人。可他还在气她伤害到圆眼睛。

    “哪个恶婆娘伤我”

    “死到临头还在嘴硬。”五姑娘有意吓一吓他。

    “城南金家老五,金镶玉!”她报的是自己的真名,她从前总嫌这个名字不似姐姐们的清隽,太土气,从不肯提。然而她更不愿意人家爱重送的称呼“五姑娘”和“恶婆娘”这三个字联系在一起!

    “好个金镶玉,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用暗器伤我!”

    五姑娘要气疯了,“好啊!明明是你偷袭我在先,还要恶人先告状!”

    五姑娘火冒三丈,正待当头一鞭封住这恶贼的嘴,幸而买药的爷爷及时赶回,问明了状况,拉住了五姑娘。“这英雄莽撞是莽撞,心肠是好的,他一路背着我孙女回家,脚都磨出血来,刚才又上山采药,我看孙女这一条命实是他所救,若不是他及时处理过伤口,怕是阿璎这一条命早就没了。”说着倒头要拜,他还并不知道,阿璎这满身包都是拜这位英雄所赐呢!

    五姑娘忙扶住老人,恨声道:“他是好人,我就是歹人吗?”老人忙又要跪五姑娘“这位公子所列的药单都是去毒散瘀滞、活血养生的救命药材,金贵的很,老儿也算略通医术,这方子还看得明白。谢谢公子仗义疏财,救我孙女一命啊!”

    “可我分明听见圆眼睛在屋里一声惨叫,然后他就走出屋来。”闻霄还不服要辩。

    “老人家,我也是个女子,方才我见令孙女脉相还有残毒甚浓,就知她身上还有没处理过的伤口,方才都挤净了脓血,包扎妥当了!再喝几副药,就没事了。”五姑娘故意不接话,转头向老人家解释。

    “啊!”闻霄这才惊呼一声,他想起了自己给圆眼睛揉药草时那杀猪般的叫声。这才意识到自己关心则乱,错怪了好心人,之前又抢走了人家的马,刺破了人家衣衫,一念及此,凳时满面通红,张口结舌,“我……我……”。

    五姑娘收了金针,回身就走,一声忽哨,枣泥应声而至,她几乎一步未停,翻身上马的动作一气呵成,几乎是立即就在巷子口消失了!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下一章 目录 上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