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西北风卷着雪花的呼啸声,紧一阵,慢一
阵的在夜空回旋。
屋里冷的就像冰窖一样,炕上没有一点儿热气。李奶奶和衣躺在炕上,把被子往紧里裹了一下,一种凄凉感由然而生,这---那儿还像个家?
昏暗中,有两只老鼠在屋梁肆无忌惮嬉闹,灰尘刷刷的往下掉,“叽叽叽叽”的叫声使人更加心烦。
李奶奶怎么也难以入睡,白天在张家看到的一切,一幕幕又从她眼前掠过——
从他们的举止言谈中,看得出张老头对他的老伴是关心备至,体贴入微,加之老太太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甜蜜和喜悦。使她心中产生了一种酸溜溜难以言表的妒意。
看人家夫唱妇随,妻贤子孝,一家人和睦相处的是何等的幸福快乐,其乐无穷。
“唉—--”随着一声长叹,勾起了她对往事的回忆。
她,也曾经有过一个温暖、幸福、美满的家。
婆婆没有女儿,直到晚年才得一子,起名叫宝贵,真是喜从天降。老两口视儿子为掌上明珠,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吓着,儿子也长得聪明伶俐,老两口含辛茹苦的把儿子拉扯到了十七八岁时,已经长出了七尺男儿的气派,一表人才,人见人爱,有不少山妹子对伙子动了芳心——却都不中他意。
噢——原来如此,伙子的心早就被柳家弯的姑娘柳月蓉偷走了!
他们俩的确算得上青梅竹马,两无猜的一对,不管是前村的树林里,还是村后的山坡上,到处都留下了他们童年那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清澈透底的珍珠泉边,留下了“宝哥哥”和“蓉妹妹”头代花冠的双双倩影,和那舒心一笑的娇容,谁不说他们是天生的一对佳丽呢!李家坪的山山水水,到处都有他们初恋时情意缠绵的甜言细语——
成年后的他们,在那旧中国封建意识的侵蚀下,他们无法挣脱封建传统宗教的法,慢慢地他们却变成了一对隔墙相望的织女牛郎。
柳月蓉来姑姑家已经好几天了,他们仍没有单独相见的机会。
因此,李宝贵感到非常的烦恼,对于柳月蓉的失约更是百思不解?他抬头望着天空,无际的天边有一朵飘忽不定的白云,李宝贵触景生情的对天长叹道:“唉,姑娘们的心,真的就像那天空飘忽不定的云,真有叫人费解?”
柳月蓉终于出现了,她胳膊挎仍然了一个竹篮,匆匆忙忙的向这边走来,还不时的太太东张西望的在寻找什么?奇怪,我今天可没约她出来,她是怎么知道我会到这儿来呢?唉,可能是我自作多情罢了。两次相约她都不肯相见,这不是我自作多情是什么?看她愁容满面心事重重的样子,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伙子躲在大树后面,看着姑娘就要来到跟前,不由他心怦怦直跳……
哎!这叫我如何开口,要是时候该有多好,我就这么悄悄的过去,用双手蒙住她眼睛让她猜,她准会“宝哥哥——的叫,叫声会把林中的鸟惊得噗噗啦啦的飞走,那时后,她会笑得更响更脆!
唉,可这些已经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她现在到底在想什么?看着姑娘从他的身边走过,使他欲罢不能!他绝不能失去这个难得的机会。
最后,他终于鼓足了勇气大叫道:“喂!月蓉!你站住等一等我,我有话要问你!”
姑娘正低着头想着心思走路,冷不防有人叫她,吓她一跳,胳膊上挎的竹篮也掉在地上,抬头一看道:“哎哟——怎么是你呀?宝贵哥你可吓死我了!”说着一屁股坐在了路边的草地上,心中暗自高兴,我就赖在地上不起来,看他怎么办?
伙子还以为月蓉姑娘真的被吓坏了,赶紧跑过来想把她拉起来。可是,却怎么拉她也拉不起来,还一个劲儿的“哎哟,哎哟”的直哼哼。
吓的伙子手忙脚乱的不知所措。
她却装作有气无力的样子说:“宝贵哥,我不行了!我的心跳的厉害,我想喝水!宝贵哥,求你快想办法让我喝口水吧!哎哟、哎哟、我好难受啊!”伙子左右一看,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便说:“那你快起来吧!现在这里没有人,我扶你去喝水,行吗?你快起了吧!”
“哎哟、哎哟!宝贵哥!我都快不行了,你快想个法子让我喝口水呀?”
没办法,伙子只好摘个大树叶卷个勺前去舀水,走在半路上水就很快被漏完了,急的伙子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来。
姑娘却在一旁偷偷的笑。伙子一着急过来抓住姑娘的胳膊用力往起拉,她的两条腿就像得了软骨病一样怎么也站不起来,没法子,伙子一弯腰就把她横着抱了起来,急忙就往泉边跑……她躺在他的怀里,慢悠悠地装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说:“宝贵哥,你走慢点嘛,哎哟、哎哟……我好难受啊!”姑娘的腿上没有一点能站起来的力气,两条胳膊上的劲儿却不,一条胳膊紧紧地用力抅着他的脖子,另一条胳膊也紧紧地搂住他的腰,而且是越搂越紧,她把脸紧紧地贴在了他的心胸口上,仿佛要听出他心里现在想的是什么?她微闭着的眼睛也在不安分的窥视着他的面部变化,轻声的试探着问道:“宝贵哥你还爱我吗?”
伙子似懂非懂的回答道:“哦,爱,我当然爱你!”
她又问道:“那你以后有了新嫂子,还能爱我吗?”
“我爱,我爱你!你还难受吗?”他心不在焉的含糊其辞的答道。
她“嗯”了一声又问道:“那你这样抱着我让新嫂子看见了行吗?她会生气的!”
他还是不明其意的答非所问道:“我高兴,我会高兴的,你就放下吧!”
姑娘一着急,便大声说:“我是说她会不高兴的!”
这会儿累的伙子连气都喘不上来了,她还没完没了的问个不停,伙子一心急着想让她早点儿喝上水,被她问的有些烦便说:“哎,我抱着你,还会有谁不高兴,碍他什么事!”
“我说的她不是别人,她是新嫂子呀”
“啊——你说什么呀?那来的新嫂子,我都被你搞糊涂了!”
“你还想骗我?前天是我亲眼看见有人领来了一个姑娘进你们家的,把你爹娘高兴的出出进进的连嘴都合不拢了,你会想骗我?“一生气姑娘用力把他推开,自己站在了地上,气的两腮飞红。
“怎么?你好了?噢——”他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没有病啊?都是你装的?你在骗我!我真傻呀,上当受骗了!”伙子这才如梦初醒,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的瘫在地上直摇头,喘息道:“哎呀月蓉,你可真行啊?你把我都快要吓死了!”
“哼!你回答我,你刚才说的是不是心里话?你为什么要骗我?”
他看着她那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生气的样子,他满意的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你不说话那就是表示默认了?你刚才说的都是假话?你原来是一个大骗子,我不想理你了!”说着、说着姑娘便委屈的鸣咽着跑了,跑到一棵大树下抱住那树就哭了起来。
“月蓉!月蓉!你跑什么呀?心眼儿又哭了,你听我给你解释行不行?我就是为这件事儿约了你好几次,你都不愿意见我;现在反倒怪起我来了!唉,算了吧!快别哭了,被别人瞧见多难堪,恐怕我浑身是嘴也説不清!”伙子追过来为姑娘擦干了眼泪安慰的劝道。
柳月蓉耸动着双肩越哭越伤心,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的往下掉,好像是有一肚子的委屈全要发泄出来。
李宝贵原意为姑娘忘却了前情,窝了一肚子冷言热讽的话要说,如今见姑娘仍是一往情深的依恋着自己,几天来窝在心中的疑团一下子风吹云散,激动的他一把将姑娘揽在怀里,一时纵有千言万语也不知从何说起……?他只是默默地用手抚摸着她那满头乌黑的秀发,昔日的相思之苦化作热泪顺着面脥滚落下来,滴在了月蓉姑娘的脸上。
柳月蓉抬起泪眼撲簌的大眼睛看着他,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任凭泪珠在脸上滚动,慢慢地和她泪水汇在一起,很快的滑向嘴角,她开始偿到了人生的苦涩……
“喔喔喔——”几声鸡叫,惊醒了李奶奶那遥远而美好的回忆。
然而,李奶奶仍然摆脱不了现实生活中的窘境,屋子里仍然是冷清清的,西北风仍把窗户纸吹的“哗啦啦”的作响。
李奶奶望了望窗外,鸡叫二遍了,已经四更天了,离天亮还早,她翻了个身还想好好的在睡一觉。
怎奈,往事就像魔影一样,在她的眼前一幕幕成新再演——使她难以忘怀的就是自从“金钱儿”闯进他们的生活天地后,为他们成新搭起了鹊桥,它成为他们爱情生活里的纽带,给他们的五彩人生带来了瞬间的欢乐和愉快;也给她带来来了一生一世的悔恨与悲伤。
那是一个难忘的早晨。
李宝贵从地里回来,连早饭也没顾上吃,就跑过来接金钱儿回家。
柳月蓉抱着金钱儿亲了又亲,爱了又爱,真是有些难分难舍。
她把它视为他们的爱情生活的象征。她要他对天发誓,要把“金钱儿”当作他们的爱情之神来抚养。
然而,只不过是一句撒娇的戏言,可李宝贵为了使柳月蓉放心回家,却搞的象真的一样,她怎么拦也拦不住,他当真跪在了院子里对天发誓道:“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李宝贵决不辜负柳月蓉对我的期望,我要把金钱儿当作我们的爱神来抚养,只要我李宝贵在,绝不会少了金钱儿一根毫毛!李宝贵与金钱儿共存亡!”这只不过是区区一场逗她开心一笑的闹剧,却在她心里埋下了不可一世的悔恨!
后来,金钱儿真的失踪,使柳月蓉为此没少流泪,她不完全是为了金钱儿的失踪而流泪,她是为当初的毒誓而悔恨!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李宝贵面前撒娇,为了一只动物让李宝贵给她发誓,天下卖什么药的都有,唯独没有卖后悔药的,这件事在她心中留下了一无法抹去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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