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上。
“哇哦，你的车技很不错嘛~”感受着此刻的车速，边白薇忍不住对着身边的人吹了个口哨，神采飞扬，“你玩过赛车？”
“简单玩过几场玩命的地下赛车。”洛零坐在驾驶座上，熟稔地操纵着方向盘，脚上踩着油门，从容地加速提档，语气平静得不像话，很是对不起现在这辆绿影款gispper的速度。
“ol！”边白薇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很是好奇地开口，“不过你今年才十九岁，那你这车是什么时候学的？”
“黑道出身的人，车和刀都是不必可少的，”洛零望了她一眼，转回视线，继续关注着前方的路况，淡然开口，“车也不算是刻意去学的，熟练罢了。你要是也需要经常逃命的话，这车技也能自然而然地练出来。”
“你杀过人？”边白薇挑眉，继续追问。
“你觉得呢？”洛零不置可否，唇角却是微微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不过能够死在你这样的美人手下，我想那些人也不会觉得太亏。”边白薇耸耸肩，好笑着开口道，“现在我倒是有点理解为什么他们两个都会喜欢你了。你这样的人，总是带着一种让人捉摸不清的神秘和距离感，这种特质——说实话，真的很吸引人。怕我是个女的，要不是我现在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估计也会想追你的。不过——”
她刻意坏笑着凑近几分：“你能接受lgbt么？”
“关于个人性向方面，我尊重每个人的选择。”洛零沉静答言，看了一眼导航显示的路线，“‘迷沉’酒吧就要到了，前面那个路口下高速，需要我在门口把你放下么？”
“你以前没去过‘迷沉’吧？”边白薇不明意味地眨了眨眼，面上似笑非笑的神情，颇有几分拖人下水的意思，“我的很多消息渠道，可都是从那里来的。那可是个有趣的好地方，虽然偏离市中心，但也是为着这个缘故，那里可是能认识各种各样好玩的人。你要是有心，在那里，你能够得到所有你想要的消息。不过，不太能够保证可靠度就是了。”
说着，她耸了耸肩，语气轻快地继续道：“那里虽然比较乱，但规矩还是有的，不过么，依我看，以你的身手——”
快速地打量了一眼她，边白薇笑得愈发粲然：“你打三四个男人，应该不是问题吧？”
“没问题。”洛零淡定点点头，在前面的那个路口开车下去，瞥了一眼周边显然萧索下去的景色，微微扬眉，“这片地方是锦都的贫民区？”
“广前区么，差不多，这里就是锦都底层人最后的寄宿地了。”边白薇也向外望去，半托着腮，望着外处并不繁华过度的灯光，轻声，“所有的建筑都是建立在底层之上的，在这里，你才能够真实地看到这座国际大都市的繁华表面下，究竟是潜藏着怎样深浓的黑暗。”
顿了顿，转过头，她看向洛零，微微歪着头，却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轻笑起来：“你可能不知道，当初为了调查出弘正银行的消息，我在‘迷沉’足足做了两个月的女服务生，目的就是为了一点点地套出消息。弘正银行的行长周行远，人前完全是个正人君子的模样，可谁能想得到，这样一个家庭幸福有妻有子还关注社会公益的好男人，私下里却是这样的面目呢？”
“当时为了不让人起疑，我还在这附近租了一间房间。你能想象么，就是那种全部加在一起大概也不过八平米左右的空间。墙壁都是发潮的，虽然房间里不漏水，但总有一种自己每天被泡在海里的感觉，要是白天不出去晒太阳，呵，我觉得自己身上是真的可以发霉长蘑菇了。”
“我此前从来没想过还会有这样的地方，空间里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浓重的腐烂死亡的味道。没有阳光的时候，就像座死气沉沉的坟墓一样。”
“房东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儿子。那个孩子的眉眼生得很好看，好看到让我觉得他都不该是生活在这里的人。每天晚上，房东和其他的租客都会带不同的男人进来。房间的隔音根本就不好，所以其他房间稍微有点动静彼此都能听得很清楚。虽然到这里来准备调查时我就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第一天晚上听到其他各个房间传来的□□声的时候，我还是一整晚都没睡着。但，你信么，仅仅是三天的时间，我甚至都习惯了周围的□□声作为我入睡的白噪音了。”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这笑意间，却不尽然都是那种所谓的真诚的喜悦。几分讥讽，几分寒凉，几分淡漠，几分悲嘲。
“在这里的两个月，我看到的，学到的，我觉得比我之前那十来年上学期间学到的都要更多。人情，人性，不会有任何的地方比一个贫民区更能告诉人们这些道理。”边白薇轻声诉说着这些，眼神逐渐变得悠远起来，忽地，她转过头来，定定地凝视着她，些微勾起了唇角，“大概是在这里培养出的直觉，在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的身上，有着这种地方长大的人才有的那种近乎野兽般的敏锐和锋利。这种东西，绝对不是那些从小就有模有样学着无聊的大人们玩弄心计的圈子里的贵家子弟小姐们能有的，那种一瞬间刺痛我的感觉——”
“在这里，也只有少数几个人才带给过我这种感觉。”
“没想到边家这样军事背景出身的大家小姐居然也会想要主动地来体会底层穷苦人的生活，”洛零轻笑了一声，语气很是平静，听不出半点讥讽抑或者是同情的意味，就是那种死水般不起波澜的觉察，“你还真的是和他们那些人，不太一样。你的心底，对于这个社会，还是始终保留着最干净纯真的那点底线的。正是因为心底还存着光明，所以你才会不遗余力地想要去挖出那些潜藏着的深处的黑暗血腥。”
顿了顿，她看向边白薇，眼神却是些微地掀起了稍许波澜，深邃幽彻，让人看不分明：“知道么，越是黑暗里待久了的人，在见到一点点的光的时候，才会更加不惜一切地想要抓住。”
说罢，她迅速地将视线转回去，继续专心开车，沉声道：“我有时候也会跟着公司里的那些女员工看看言情类的小说，什么霸道总裁文，娱乐圈文。很多人吐槽那种白莲花傻白甜的女主凭什么吸引高富帅的男主，但，我倒觉得，在高位上待得久了，不知道冷了多久的人，他们心底希冀着的，其实就真的只是那一点点看似微不足道的傻和天真。”
“正是因为自己太过精明冷酷，才会本能地为那种纯白干净所吸引。就这点来说，如果现实里真的有那种永远心怀善良和正义的标配版白莲花，我还挺乐意去要一款的。大不了，我当个总裁，去宠着她。”
“噗，”听她这么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些，边白薇忍不住笑出了声，稍许收敛了笑意，认真端视着她的容颜，她长长吐出一口气，阖上眸子养神，轻声开口，“被你这么一说，我倒真觉得挺有道理的。在高位上坐久了，慢慢地就会变得多疑。孤家寡人，都是一点点走到这最后一步的。最开始，那些上位者在刚刚掌握权柄的时候，还是会有一些跟随着他的朋友挚友的，但，随着利益的冲突和矛盾，迟早有一天，他会一点点地在心底给自己埋下多疑的种子。等到种子彻底生根发芽，不论是为了所谓的稳定还是安全，他都会扫清一切让他觉得不安的障碍。到最后，所有和他有利害关系的，只要接近他，他都会下意识地树立起高高的心防。他唯一剩下的，就只有权力了。权力让他拥有了一切，又让他失去了除权力本身外的全部珍贵的事物。”
“这样的时候，如果能有一个完全不了解权力，只是单纯被他本身所吸引的女孩走入他的生活，他很难会不动心。”
“一个人如果只能依靠自己，其他什么都不相信，他会很强大，但也会很孤独可悲。但，只要给自己留下心底那仅有的一片净土，为了守护那片净土，他会不顾一切。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相信他，但只要唯一在意的那个她相信他，他就会无所畏惧。”
“软肋，也是逆鳞。”听着她的话，洛零出声，补充了一句，忽地，却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她唇角勾起好看而妩媚的弧度，半明半暗的灯光下，自然地就多了几分隐约的魅惑，“我以前在外面学习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们训练结束，所有人都在海滩上围着火堆坐下休息，我们的老师问了我们一个问题。”
“什么？”还没怎么听到她提起过自己的过往，边白薇下意识地就提起了兴致，好奇地接话问道。
“她问我们，对于那些明确地知道了没有丝毫弱点软肋的人，我们该怎么样，才能战胜对方。”洛零语气格外平淡地答言。
“这个问题的适用范围有点广啊。”边白薇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斜昵了她一眼，“训练完，还有海滩火堆，你这是上的什么学校？海外学校？”
“绝对不是你能想得到的学校。”洛零察觉到她的目光，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好了，你的答案呢？”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但世界上还是不存在没有丝毫弱点的人吧？”边白薇眨了眨眼睛。
“我们老师给我们的答案是，如果那个人没有弱点软肋，那就给他创造一个软肋。”回想起当初在小岛上的那段时间，洛零的眸子深处暗嘲翻涌，但语气始终平静，“你知道温水煮青蛙的故事么？”
“知道。”边白薇点点头，接下话道，“实际上，真实的结果是，就算是一点点地提高温度，只要觉察到了危险，青蛙还是会主动地跳出去，并不像是人们通认以为的会跳不出去。除非——”
“是这只青蛙它自己不想跳出去。”
“没错，”洛零沉声，“很多时候，人们明明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危险的，但——”
“只要他们不舍得，最后还是会选择在这锅慢慢升温的温水中死去。”
“所以，哪怕明明知道那道光可能是来刺伤自己的，但还是会本能地想要抓住，也就是说，最后的伤害，其实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边白薇轻叹了一声，道，“他们很清楚，这道光，并不是单纯的拯救。但是，他们心甘情愿。”
“能够让那个人心甘情愿的选择死，这是最高的境界了，多少的杀手都做不到这一点。一枪打死，一刀杀死，或者下毒，这类生理上的死法，简单直接，但若是要和诛心相较，还是差得远了。”洛零说着，同时瞥了一眼自己正在充电的手机，“现在时间可不早了，晚上这里可打不到车，你是打算在这里泡通宵，还是你有确定可以下榻的住所？”
“你不和我一起去？”边白薇笑得贼兮兮模样，“我保证，那里绝对值得你去一趟。”
“我没什么特别想要的。”洛零语气淡漠。
“你就真的没一点儿想要知道的消息？”边白薇有些不相信地仔细打量着她此刻的神色，试图找出一丁点儿的破绽，“那里只要你有门路，什么消息都能找得到。”
什么消息都能找得到——
心下那处，微微一动。
仍旧涩疼得厉害。
“……你保证？”沉默稍许，她还是开口提问。
见她松了口，知道她这是同意了的意思，边白薇几分了然地轻笑起来，语气里不自觉带上的几分得意：“我知道云城光明区在华国黑道里的地位，但，这里可是首都，是华国的心脏。”
“而所有的血液，都会回到心脏，再度离开。”
“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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