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说话，在场三人都呆了。
一阵风吹过，两位大人回过神来，皆是尴尬一笑。
颜光耀先开口，自责的同时又代表颜非给对方诚恳地道了个歉，以邻家为引各种扯皮，顺势拉近关系“老弟老弟”地叫了起来，最后从兜里掏钱，名曰：聊表心意，赔偿损失，态度异常坚决。
史强假意推脱一番，正准备装作“盛情难却”的样子拿钱时，看到了那张钱的面额：十元。
整个人一僵，内心接近崩溃：若是拿了你这十块钱，脸面何从，索性卖个人情吧。
果断拨开了颜光耀的手，一脸正派道：“孩子闹着玩而已，我相信他们以后不敢了，这钱呢，我不要，玻璃地板都是事，邻里邻家的，还有很多事需要老哥照顾一二呢！”
颜光耀不再客气，道了个别也走了。
客厅里安静了下来，史强怔怔地望着颜非家的房子发呆：明明是来接受人家道歉的，可感觉像是被侮辱了一样……究竟是一对什么父子啊！
就在这时，史苍怨愤地道：“就让颜非走了？有那么道歉的么！”
史强回身就是一耳刮，喝道：“以后少惹你那煞星爷爷，把告状的心思用在学习上，将来成他领导想怎么踩就怎么踩，听到没？”
史苍捂着脸恨恨地点头，还真学习去了。
……
颜非泪流满面的回家，抱着个碗蒙头就吃，好像跟饭有仇似得，一大口一大口的，都噎了好几回了。
华芸坐到一旁，想教训他，又有些说不出口，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拿了二百块钱往外面跑，刚到门口，颜光耀便回来了。
华芸连忙把钱塞过去，道：“快，去把钱赔给人家。”
颜光耀愣愣道：“史老弟人不错，挺大气的，我赔了人家硬是不要。”
“赔了多少？”
“十块啊！”
“二十四块玻璃，几块地板，再加上工时整修，二百都难出来，你那十块钱咋好意思往出来掏？还人家大气，你脸皮真厚…还教师…丢不丢人…对了，你哪来的十块钱？”
“呃……”
“好啊，私房钱…身上还有烟味…我一天为这个家…你可倒好…”
……
华芸开启“咆哮模式”，颜光耀静静站着都忘记了吃饭。
狼吞虎咽的颜非终于放慢了吃饭的节奏，他生气，就是因为父亲第一次打他，而且还是在他最讨厌的人面前。
现在好了，不气了——看在他吸收了母亲所有伤害的份上，就原谅他吧。
玻璃事件就此结束。
史苍再没告密，颜非也自然不会找他麻烦，只是每次碰见，看他眼里的怨毒，好像没那么简单。
但颜非不会在意，他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寒假结束，便是开学。
颜光耀辞去了老师的工作，主要是因为那时工资太低，待遇也不好，操的心又多，还遇到了领导的一次刁难，做了二十年，也感觉够了。
在老街租了间铺子，搞些古玩、工艺之类，乐得清闲。
颜回到了初中，颜非也五年级了，两家的家长也解除了“不能玩”的限制。
抱大腿的日子就要来了，颜非已等了太久，只要一有时间，便跟在颜回后面，像个跟屁虫一样。
颜回一开始很是嫌弃，仅仅差了两岁，但八零后和九零后就差了两个世界。
在他眼里，颜非什么都不懂，傻得可怜；什么都不行，笨得可以。
好在颜非的神经比较大条，完全不懂嫌弃是个什么东西，没脸没皮地跟了一段时间，颜回不但没那么厌烦了，还发现了一些好处：能和家里多要点钱，也多了些外出的时间，更是能合伙瞒着家里做一些事。
周六的中午，一条无人的空巷。
颜回丢给颜非一支“软猴”，轻蔑道：“会抽烟吗？”
“会。”颜非咧嘴一笑，又接过打火机将烟点着，空吸了一口，将烟慢慢吐出，眼神瞬间变得忧郁，碎碎的一个人装的别样深沉。
“看好！”颜回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捏着烟头，送到嘴边，然后手一松，烟不见了。
看颜非一脸懵逼的样子后，微微一笑，舌头一翻，烟再次出现，他深吸一口，将烟头丢掉，接着深呼吸了一下，眯着眼缓缓吐出，淡青色的烟像是从嘴里射出的箭，虽然很快消散却酷的异常明显……感觉要结束的时候，他按着左鼻孔用右鼻孔擤了一下，一个烟圈冒了出来，接着又按着右鼻孔用左鼻孔擤了一下，又一个烟圈冒了出来。
颜非已然看傻了，眼里冒着无数星星：抽烟可以这么帅么！
坦然接受着崇拜的目光，颜回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道：“想学吗？”
“想。”
“听好，我只说一遍，你把鼻子捏住，吸一口烟，再吸一口空气。”
颜非听得异常仔细，也做得异常认真，当他含着烟再吸气的时候，一股爆炸了的感觉瞬间袭来，一阵抑制不住的猛咳……等缓过那口气之后，鼻涕、眼泪已甩了一脸。
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虽说没这么惨。颜回笑道：“什么感觉？”
“有点晕。”
“太俗！这叫上头，懂不懂，你仔细感受一下，是不是有点飘飘欲仙？”
颜非静下心，果然好飘，不但身飘，神也飘，“欲仙”倒是没有，反而像是快死了一样。
过了一会儿，他问道：“那怎么用鼻子冒烟啊？”
“你把烟咽了用鼻子出气就行了。”
“这么简单？”颜非再次吸了口烟，用力咽了下去，可是鼻子里什么都没有冒出来，顿时茫然。
“不可能啊，”颜回眨了眨眼，懵逼道：“烟呢？”
“咽了…啊……”颜非如实说着，当最后那个“啊”字说完，不由得打了个嗝，神奇的是，嘴里居然冒出一个烟圈来……
两人都看呆了。
直到那个烟圈彻底消散，颜回才捧着肚子大笑起来：“谁，谁叫你连唾沫一起咽的……太厉害了，绝技啊！”
颜非挠挠头，无耻的笑道：“我…我也挺佩服自己的…哈。”
这是两人第一次放肆的笑，没有任何的隔阂——有时候，看似遥远的两个世界，其实只有一支烟的距离！
……
在厚土坡往城东的半山腰上有一个两层楼的游戏厅，走上五、六道巷子，拐上四、五个院子就到了，名字叫什么很少有人知道，大家都把那里叫做：大个子，因为老板是个大个子。
型游戏机的“顶蘑菇”、“坦克大战”……五毛钱能玩十五分；光碟游戏机的“拳皇”、“极品飞车”……两块钱能玩四十分；s游戏机的“三国无双”五块钱能玩一时。
自从厚土坡底的龙翔吧搬走，这里的一楼又加了几十台电脑，早已不是单纯的游戏厅了，准确的说，是黑吧。
只要有钱，你可以玩这里的一切，老板只是跑堂，你才是大爷！
颜回，无疑就是这里的大爷，老远看见，老板就会跑过去笑脸迎接，嘘寒问暖跑前跑后。而曾经只看不玩被赶出去过一次的颜非，也成了爷，可以享受到免费掀门帘的待遇。
几十平米的二楼，成堆成群的人，空气污浊浓烟弥漫，各种粗口从不间断：
“玛德，又死了！”
“快，打他玛德。”
“波动拳，弄死他。”
……
这种恶劣的环境丝毫不影响孩子们对游戏的热爱，反而更多人觉得别样温馨，要的，就是这个味。
生意火爆，排队的不少，最恶心的就是，你在一台型游戏机跟前等了两个时，眼看老板拿个本子过来叫那&b下机了，那&b又浑身掏了半天，拿出张皱巴巴的五毛钱递过去，喊得霸气十足：“老板，再续十五分哒！”
最绝望的是，你又等了十五分钟，那&b却跟朋友借了一块：“老板，再续半时！”
对颜回来说，不存在排队的情况，因为他要玩的，是这里的“镇店之宝”：s。
五块钱一时的高昂价格，多数人只能仰望，而“三国无双”那款游戏，这里没人能通关第二章的“虎牢”。直到一周前，颜非想出了那个肮脏的套路：他用弓箭远程吊住吕布，然后颜回冲进去干掉董卓。
从那以后一发不可收拾，两人“狼狈为奸”踏上了过关斩将的道路……
此刻玩得正嗨的两人完全不知身上的“贵族气质”已经被有心人惦记了好一段时间。
龙二，比颜非大两岁，“妙手堂”的老大，尽管堂里只有两个人。
他“手艺”了得，在街上逛个两圈就能弄到好几十块，运气好点出手就破百，得来的钱与罩他的老大平分，基本每天都有任务。但他却两个毛病，一，不偷男的，怕挨打；第二，懒，就比如今天，逛着逛着就逛到了“大个子”这里。
眼看天就要黑了，龙二也到了给老大“上供”的时候，可是这粮饷还差一点儿，懒得再出手，索性就拿情报抵债吧。
一个偏僻的巷内，龙二将一张二十元递到另一人手里，不待对方说话，连忙道：“狼哥你先听我说，我发现了条‘大鱼’，绝对够分量！”
他们口中的“鱼”，一般都是比较有钱的孩，往往都以“保护”的名义，弄两个零钱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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