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朝堂多么黑暗,边境如何混乱,此时的大兴都城-云城却是繁华仍旧,歌舞生平。5s只是璀璨的灯火绵延到云城西部时,便逐渐变得稀疏黯淡,特别到了最西端那一块区域时,便已是黑灯瞎火。
那是云城有名的贫民区,住着城中最落迫、最贫困又可怜的一群“蝼蚁”。
此时,在贫民区中的一间残茅草屋内,一位少年正坐在桌旁,手捧一本《机关密术》看得津津有味。他看上去约莫十二三岁,身着打着补丁的麻布衣,五官长得还算不错,只是过于面黄肌瘦,落得个中人之姿。而在桌子的另一边,一位少女正忙着摆放碗筷。
“少爷,饭菜马上就好!”少女声提醒道,声音清脆甜美,让人听了很是舒服。
少年应了一声,目光从书中移向了少女,饶有兴致地打量了起来。
少女的年龄与他相仿,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裙,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肤白若雪,虽然身量还未长开,但看这模样,日后却必定是一个美人无疑
少女并未注意到少年的目光,摆好桌上的碗筷后,就准备进厨房帮忙。不料刚准备转身,突然觉得手一紧,竟是被少年给拉住了。
“依依,先坐下!”少年脸上露出一个讨人喜欢的坏笑。
少女应了一声,乖巧地坐到了少年的身旁。
“送你的礼物!” 少年很快就掏出了一面铜镜,递到了少女面前。
少女接过一看,那是一面古朴的铜镜,镜背刻有一朵兰花,正是自己昨天在集市看中的那面。
她的心中立即百感交集。
昨天和少年去集市卖鞋,经过一个杂货摊时,她被这面铜镜吸引了,于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当时少年问她是否喜欢,她却连忙否认。因为她知道,她们的生活极度拮据,连吃饭都成问题,少年根本就买不起。但她也知道,少年对她十分疼爱,若是知道她喜欢这面铜镜的话,指不定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记得有一次,她无意中提到了爱吃的桂花糕,少年听了,竟铤而走险,溜进人家铺子去偷。结果被抓了个现行,当场被暴揍了一顿不说,他在这一带的名声也算是臭了。
每次回忆起这件事情,她心中总会一阵内疚,但在同时,内心却也有着一丝甜蜜。5s
少年或许没能成功的偷到桂花糕,但她的心却是着实被他给偷去了。
“喜欢吗?”少年笑着问道,打断了少女的思忆。
“嗯。”少女开心地点了点头,拿着铜镜照了起来。一张清纯可人的脸映在了镜中。
但很快,镜中的脸上多了几分惶恐。
“少爷,这…不会是偷来的吧?”
少年听了,脸色一板,义正严词地说道:“本少爷会做这种事?”
少女没有说话,神情凝重,眼神明显就在说“会!”。
少年满脸的无奈,叹了一口气,举手向天,“我发誓,这面铜镜是本少爷用钱买的!”
少女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看到少女如此不信任自己,少年似乎很受打击,面露痛苦地问道:“依依,难道少爷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德性吗”。
少女怔了怔,心中一阵内疚,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少年见了,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坏笑。他伸出手指,挑起了少女那巧的下巴,深情地望着她:“少爷怎么可能将偷来东西送给心爱的人呢。”
少女脸上浮现一抹绯红,双眸立即笑成月牙儿,宛若一朵风中盛开的花。
见少女笑得如此可爱动人,情窦初开的少年心头一动,情不自禁地将脸凑了上去,想学大人那样亲上少女一口。
少女身体微微一僵,脸瞬间红透,眸光慌乱地闪烁着,紧张中又有着些许期待。
少年快就贴近到了少女的脸颊,唇边隐隐能感觉到那滚烫肌肤散发出的热度,一阵淡淡的异香萦绕在了鼻间。但他终究还是不地意思真的亲下去,犹豫了片刻后,他深深地嗅了嗅少女身上的香气,坏笑道:“依依好香!”
少女听了,连耳根子都红透了,连忙指着腰间的香囊,慌乱的解释道:“不是依依,是…这个!”
少年定眼一看,发现那是一个巧玲珑的白色香囊,上面还绣着几朵兰花,里面大抵是装了些切碎了的香料,挂在少女的腰间,平添几分可爱灵动的气息。
少年当然知道香气与香囊无关,像她这种天生体有异香的女孩,在外面会被称为狐媚子,姑娘脸皮薄,自然想要掩饰一下。他也不说破,点了点头笑道:“去忙吧,别让雷叔见着了,不然又要挨骂了!”
少女红着脸点了点头,将铜镜心的收进了怀中,准备进厨房帮忙。但刚站起身,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不解地问道:“少爷,你哪来的钱呀?”
少年头也不抬地应道:“偷的!”
“少爷…”少女又气又急,跺了跺脚,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好了,开玩笑了!”少年连忙赔笑道,扬了扬手中的《机关密术》:“我把书上的飞行机关改造了一下,做成一个飞人,卖给了张员外的儿子,用赚来的钱买的镜子。”
“真的?”
“我发誓,如果这钱是偷来的话,就让我天打雷…”
少年的话没能说完,少女的手已捂住了他的嘴。
“别说了,依依相信少爷!”
少年有些无语,对方明显就不信,不过是怕自己遭雷劈罢了。
不过他也不纠结了,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的张,心地在桌上摊了开来。
纸上画着一件类似盔甲的衣服,在衣服两侧还有两只巨型的翅膀。画面工整清晣,还详细标注了材料和尺寸。
“这是我为咱俩设计的飞甲。”少年指着张上的图案,乌黑的眸中映着灯光:“穿上它,就可以像鸟儿一样,在空中自由的翱翔。”说到这里,他的眸光转向了少女:“到时我们就可以比冀双飞了!”
“比冀双飞…”少女声呢喃着,俏脸再次泛红。
虽然看不懂那张图纸,虽然觉得有些天马行空,但少女坚定地相信他做成。
因为她知道,少年出生名门,从就沉迷于机关术,家道好时,家中曾请来天下最顶级的机关师任教,而少年天赋极佳,尽得老师的真传,虽然年纪不大,但机关术已颇有造诣。
她开始憧憬起了两人“比冀双飞”模样,一时竟想失了神。
正在这时,一位魁梧汉子端着两盘菜,一瘸一柺地从厨房中走了出来,见到云依依呆站在桌旁,立即劈头避脸骂了起来。
“臭丫头,作死吗?也不知进来搭把手!”
汉子的声音象扯着的破风箱一般,难听至极。
这也不怪他,任谁喉咙上有那样一道恐怖的刀疤,声音都不会好听到哪去。
事实上,不仅在喉咙,他的脸上也爬着几道深可见骨的刀疤,其中一道从额头斜下到左边脸颊,将他整张脸分为两了块,连左眼也被砍瞎了,更让他的面容显得狰狞恐怖。
此刻又正是晚上,黯淡的灯火摇曳之下,让汉子如同地狱的恶鬼一般。
少女听到呵斥,连忙低头不语,心知一顿数落又免不了了。
少年眉头一蹙,收起桌上的图纸,正准备为少女说话。不料那汉子却未继续追究,而是径直的走到桌前,将手中的两碟菜放了下来。
少年和少女对视了一眼,颇感意外,但很快就被汉子手中的菜给吸引了。
“鸡!”
“鱼!”
两人的眼睛都睁大了,对于在一直在贫困线上挣扎,已经许久不知肉味的他们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场奢侈的盛宴。
少年立即吞了口口水,迫不急待地拿起筷子。
一只大鸡腿立即被夹到了少女碗中,令得少女脸上溢满了幸福。
看到这一幕,汉子的眉头皱了皱,嫌弃地瞥了少女一眼,吓得少女连忙低下了头。
少年并不理会汉子。自顾自的和少女说着话,不停把菜往少女碗里夹。他知道汉子不喜欢少女,总觉得她一个负累,要不是自己死命坚持的话,少女早被他给撵走了。
想到这里,少年嘴角浮起了一抹苦笑。
少年叫段宁飞,是前镇南大将军的公子,少女是他的丫环云依依,至于那位面目狰狞的汉子,则是将军府的管家段雷。
其实他们本不至于沦落到如此田地,这全都怪段宁飞那不识时务的父亲。
在那场王位之争中,镇南大将军段成梁虽然失利,但因与新皇有故交,倒没有被继续为难。等到新皇登基后,甚至还得到了一个闲职。
不料,段成梁却没事找事,在发现某权臣作恶,私吞阵亡将士的抚恤金后,不依不饶地追查和弹劾,试图为阵亡将士家属讨个公道。结果“公道”没讨回来不说,自己还被栽了个乱七八遭的罪名,很快就被流放到西海的一个孤岛。
由于不放心丈夫,段宁飞的母亲元锦儿也随夫同行。
结果没过多久,就传来她们在海中遭遇风暴,双双遇难的消息。
葬身于茫茫大海的,连尸首都没法寻找,堂堂大宣国第一武将,竟落得如斯下场,实在令人扼腕。
俗话说,墙倒众人推。自从将军夫妇遇难后,将军府没了主心骨,立即就沦为鱼肉。没过多久,已身亡的大将军又被翻出“旧罪”,很快就惨遭抄家。一时间,曾经威风八面的将军府,众人如鸟兽散,段宁飞也由贵公子沦为了草民。要不是管家段雷在城西买下了这间破茅房,收留了他和云依依的话,两人恐怕就要流落街头了。
双亲罹难,家道中落,从云端跌落到了泥尘。这对少年少女一度濒临崩溃,所幸两人始终不离不弃,相互鼓励和支持,终于慢慢振作了起来。
现在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但两人不时苦中做乐,倒没想象中那般难过。反倒是那位脾气暴躁管家,整天愁眉不展,不时拿云依依出气,恨得段宁飞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终于体会到寄人篱下的痛苦。
三人正开心地吃着,段雷突然抬起了头,问道:“少爷,你说将军什么时候会回来呀?”
又是这同样的白痴问题,段宁飞感觉头有点大了,但很快他就熟练地扬起了笑脸,应道:“快了,快了,只要你好好的照顾好我俩,到时父亲一定会好好答谢你的。”
段雷点了点头,独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憧憬。
段宁飞没有再理会他,心中却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自就对这位管家没有好感,也从不认为这家伙有多么的忠心,当时收留他们,自然是有所企图。为了确保他和云依依不会被抛弃,他不得顺势而为,为这贪婪的家伙画了一个大饼,声称父母借海难避祸,等朝堂稳定了就会返回,到时必会给予丰富报酬。好在这家伙的脑袋曾被砍过数刀,多少有点脑残,就这样被他忽悠了两年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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