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夜空碧辽,空旷的荒野萧索而寂静。5s
突然间,一阵破空之声响起,一袭身影风驰电掣般飞掠而至,在身后留下了一道白色残影。
那是一位急速飞掠的白袍男子,如墨长发和雪白长袍被风拉得笔直,所过之处,卷起了一路漫天尘土。
但他似乎还嫌太慢,长啸一声,再次提速,身形随即化为了一道流光。
由于速度太快,他的身形在穿过空气之时,竟使得空气出现许些音爆之声,由于高速而产生的剧烈风压,竟让沿途的一些树“喀嚓喀嚓”地折断。
“月儿,等我!”
一个焦急的声音从身影中传出,很快就消散在了风中。
同一时刻,十里之外的一片空地上,兵马林立,战甲光寒,无数火把在夜色中闪跃,照得这里灯火通明。
兵马的中间,震天的杀声中,一位宫装女子翩翩而立。她云发高挽,眉淡如烟,眼如秋水,肌肤白腻胜雪,竟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美貌女子。
在这名女子身旁,一位侍女手抱襁褓,面色惊惶。而在两人周围,两数十金甲卫士正拼死抵抗,与来袭的无数黑甲兵将殊死厮杀,刀光剑影之中,血肉横飞,鲜血四溅,惨叫连绵不绝…
面对眼前血腥的杀戮,女子似乎毫不在意,痴痴地凝望着天上的皎月,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
“仲舒哥哥,永别了!”她轻声呢喃道,声音淹没在了一片厮杀声中。
激战很快接近了尾声。虽然金甲卫士勇猛异常,但最终还是寡不敌众,随着最后一位金甲卫士战死,一名黑甲武率先冲上,将女子身旁的侍女一刀斩杀后,抢去了她怀中的襁褓
无数黑甲兵士也蜂涌逼近那位女子,眼神中充满了兴奋和贪婪。
他们面前站立的女子,乃是大宣国的皇后柳月。
杀皇后者,可得万金,拜将封候,问谁不心动。
无数的刀剑指向了柳月,森冷的寒光在火光中闪耀,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面对杀气腾腾的众人,柳月终于收回了目光,冷冷地睥睨了一圈。
美艳和锋芒之气立即逼面而至,周围兵士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面上皆是惶恐之色。
正在这时,一声号角响起,围着柳月的士兵立即向后退去,在她的周围腾出一片圆形空地。
少倾,远处的兵士突然同时向两旁分开。一骑白色战马缓缓前行,马上是一位俊逸男子,玉冠束发,白袍胜雪,披风在风中猎猎飞扬,所到之处兵士如潮水般分开,如同划破黑色海洋的一把白色利刃。
幽王南墨萧。
大宣国最低调的一位藩王,平日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整天沉溺于酒色之中,谁料到竟会突然掀起惊天巨变。
弑国君,占皇城,屠皇族。
不过一月,江山易手。
看着面前那绝世佳人,南墨萧嘴角噙上了一抹笑意。
只要将这位皇后及她的血脉除去,各路勤王部队自然师出无名,到时逐个招抚或击破并非难事。
大宣江山,尽在他股掌之中。
当然,如果能将这美人收入帐中,那就真的算是完美圆满了。
正当他想着如何开口时,那位斩杀侍女的黑甲武将已然迎上,恭敬递上了刚才抢来的襁褓。
一阵啼哭声从襁褓中传出,稚嫩的声音沙哑无力,明显早已哭得力竭。
“我的好侄儿!”南墨萧柔声说道,伸手将襁褓提了起来。
似乎感受到了对方的“温柔”,襁褓中的哭声立即了许多,但不远处的柳月见了,脸色却变得一片惨白。
南墨萧微微一笑,将手中婴儿高举过头后,然后猛地甩了甩。
婴儿身上的襁褓立即被甩落,露出了那娇赢弱的身躯,同时也露出了南墨萧的手。
那只手竟是掐在了婴儿纤细的脖子之上!
慢不得婴儿的哭声会变,原来竟是被掐住了喉咙。
南墨萧手上继续加力,婴儿的啼哭声很快就消失了,纤细的四肢在空中无力地挣扎了一阵后,开始抽搐了起来。
在场都是久经沙场,杀戮无数的将士,但见如此残忍的场景,都忍不住移开了目光。柳月更是玉齿紧咬,扭头闭上了双眸,两行泪水从如雪的脸庞滑落。
不一会儿,婴儿就一动不动了。那名黑甲武将见了,面露喜色,立即作揖道:“恭喜殿下!”
之前攻占都城时,叛军曾大肆屠戮皇族成员。随着这个婴儿的死去,南墨萧一脉便成为了皇族的最后骨血,也是皇位的唯一继承者了。
“高兴得太早了!”
南墨萧冷笑了一声,将手中死婴咂到了那名黑甲武将脸上,把那献媚的家伙吓了一跳。
南墨萧没有理会他,森冷的目光转向了柳月:“柳月呀,别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命吗?你也真够狠的!”
柳月闻言,脸色立即剧变,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见到柳月如此反应,南墨萧面色一沉:“请问白羽军统领何在?临阵脱逃可不像他的作风!”
柳月不语,嘴角浮出一抹苦笑。
“以已为饵,偷梁换柱,手段不错呀!”南墨萧微微一笑,转向了身侧的一员魁梧大将道:“尽快通知‘暗刃’,全力追杀那贱种!”
“诺!”那位魁梧大将立即作揖应道。此人是南墨萧的心腹爱将曹景,是大宣国有名的猛将之一。
交待完后,南墨萧沉吟了片刻,再次转向了柳月,柔声道:“柳月,只要你肯做本王的女人…”
南墨萧话没能说完,因为柳月嘴角弯出一抹动人的弧度,上面充满了轻蔑和嘲笑。5s
他暗暗叹息了一声。他从不爱做无用之功,但面对着她,明知绝无可能,还是忍不住尝试一下。
谋弑国君,起兵做乱,他机关算尽,除了想夺得那大好江山外,对那位绝美的皇后,心中其实也有着奢望。
可惜江山与美人不可兼得。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叹息了一声后,南墨萧转望向曹景,轻轻点了点头。
曹景心领神会,立即张弓搭箭。
一支箭矢很快破空而出,准确地没入了柳月胸口,在夜色中开出了一朵鲜艳凄厉的红花。
柳月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重新站稳了身形后,她高高扬起了精致的下巴,惨白的脸上笑容不减,仿佛一朵永远不可征服的高岭之花。
曹景不忍再看,蹙眉扭头,将手中长弓狠狠地掰成了两段。
“不~”
正在这时,一声狂吼从远处传来,震得所有人耳朵一阵刺痛。
柳月全身一震,扭头后望,眸中掠过了一丝喜色。
南墨萧眉头微蹙,定眼一看,发现远处的部队一阵骚乱。一袭白影冲入到了密集的士兵中。
白影所致,惨叫不绝,血洒成雨,残肢乱飞,仿佛被一支史前巨兽强行辗入一般。
如此恐怖的血腥惨像,若换成别的部队的话,恐怕早已崩溃散乱了。
但这支是天下闻名的黑狼骑,大宣国最精锐的骑兵之一,若无撤退命令,将士将会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曹景见状,凝重地向南墨萧举手一揖:“殿下,强敌当前,还请先移步后方!”
南墨萧点了点头,调转马头,从容地向队伍后方退去。
见主公已经退去,曹景举手向空中挥了挥。
数十条身影立即应声飞掠而出,如鬼魅般落到了南墨萧的周围,将他严密地保护了起来。
南墨萧刚退不久,随着“轰”地一声巨响,不远处的兵士群中,突然炸出了一个血肉的大坑,在无数飞到天空的断肢和血水中,一个白影穿掠而出,落到了柳月身旁。
白影脚一落地,手中长剑立即脱手,自行在空中急速旋转,化成一轮银色光轮。
“绕月式!”
随着白影轻喝,银色光轮开始绕着两人周围打转。
靠得较近的士兵们躲闪不及,只觉银光一闪,腰间一寒,立即就被银色光轮连人带甲切成了两截。
又是一阵阵凄厉不绝的惨叫。
地上瞬间多了许多只剩半截身体的士兵,他们大都还未断气,嚎叫着在地上蠕动,惨不忍睹。
如此惨烈和诡异,饶是黑狼骑这种精锐,也为之震摄,不敢轻易发动攻击。
曹景眉头紧锁,他没有催促士兵进攻,而是一边策马向后退去,一边传令变化阵型。
对方比想象中强得多,他要退至安全之处再说,以免遭到对方“斩首”。
见对方不敢妄动,白影这才转向了柳月,正是之前的全速赶路的白袍男子。
见到来人,柳月面露喜色,高傲的眸光尽数化为温柔,泪水瞬间决堤。
“仲舒哥哥…”她轻声呼唤道,强撑着的心志终于溃散,身体向一旁倒了下去。
梁仲秋见状连忙抱住了她,同时将手搭到了她的后背。
一股醇和的真气立即注入到了柳月体内,护住了她的心脉,可惜她的心脏已被射穿,已无力回天了。
梁仲舒脸色剧变,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呵呵,仲舒哥哥…你终于…肯来见我了…”柳月脸上露出了顽皮的笑容,仿佛瞬间从一国之后变回了当年的青涩少女。
“是哥哥不好…”梁仲舒哽咽道,心如刀割。
“仲秋哥哥…你骗我,”柳月伸出纤手,轻轻抚摸着梁仲舒的脸庞,笑道:“都那么久了,我…我喜欢的还是你…”
“…喜欢的还是你…”
这熟悉的话语,让梁仲舒心头一震,仿佛回到了那刻骨铭心的一晚。
那是大宣皇帝南默笙大婚的前一晚,准皇后却突然闯进了他的房间,一把扑进了他的怀中。
“仲舒哥哥,我想了好久了,我喜欢的是你!”她哽咽道:“我不要嫁阿笙,不要做皇后了,我要作你的妻子,你快带我走吧!”
他被吓了一跳,连忙推开了她,局促地解释了起来。
“月儿,你好好听我说,哥哥除了练剑,啥都不会,也没有显赫的身份地位,而且就只有那么间竹房,怎么比得上这辉煌的皇宫,我…怎么能委屈了月儿呢,而且,我…我也配不上你…”
不料他解释得越多,她就哭得越凶,坚持吵着要跟他走。最后他实在没办法了,只好使出了杀手锏了。
“柳月,你又不听哥哥的话是吧!”他故作凶狠地说道:“你若是再胡闹的话,哥哥…这辈子都不再见你了!”
果然,她立即被吓住了,怔了好一阵,一脸凄楚地问道:“哥哥可是不喜欢月儿,所以…所以才有如此多的借口!”
听到这番话,他心中一片苦涩,正想分辨之时,却及时地反应了过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斩钉截铁说道:“是的,我一直把你当亲妹妹看待!”
说完,他明显看到她全身一震,脸色瞬间失去血色,变得苍白如纸。
他突然感觉心中一阵刺痛,立即就后悔了,正想坦露心迹时,却发现她已经转身,木然地向门外走去,仿佛一具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他咬了咬牙,不再说话,但心却感觉被绞扭着一般,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看着她那伤心离去的背影,他多想把她给叫回来,但最后还是克制住了内心的冲动,不停告诉自己:这都是为她好,自己绝不能破坏她的幸福。
当看到她走到了门口,他终于忍不住了,柔声说道:“月儿,以后就明白,你喜欢的是阿笙!”
“嗯。”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中一丝生气也没有,身形微微一顿后,继续向门外走去。
目送着她走出房门,慢慢消失在了华丽的宫殿群中,他发现自己紧掐着的双拳中,指甲深深的刺进了掌心之中,鲜血正从掌心汩汩地滴出…
第二天的婚宴是如何,他已经不得而知,只记得当时自己喝了很多的酒,醉得一塌糊涂。
酒醒之后,他终于发现,自己竟是如此地深爱着她。
嚎啕大哭了一场之后,他感觉没脸再去见她,于是离开了皇宫,躲到遥远的地方,埋首修行练剑,从此与她天各一方。
不料今日再次再次重逢,竟然已是最后的诀别。
“仲舒哥哥,你…真的…只把我当妹妹吗…”柳月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最后已是微不可闻。
梁仲舒早已泣不成声,正要作答时,却发现那只纤手突然从自己脸庞滑落,而她的眸光也已是一片焕散。
容冠天下,风姿绝世的大宣皇后,就此香消玉殒。
“不…月儿,不要死,不要丢下哥哥…”
梁仲舒慌乱地将真气输入到她的体内,希望可以让她起死回生,但却是白费功夫。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梁仲舒不停在她耳边大叫道,却发现已经太迟,她再也听不到他的回应了。
他的脑中一片迷乱,轰隆做响,喉咙如被什麽堵住了一般,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悲苦悔恨如巨石压顶,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刹那间往事历历,涌上心头,柳月的音容笑貌在眼前、耳边激荡。低头望去,泪眼朦胧中,她那清丽的容颜上泪痕满布,嘴角那丝微笑幸福却又凄凉着。
好一阵后,他才仰天大吼,发出痛切的哭声。
正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地面微微震动,茫然转眼,发现前方一队骑兵正迎面冲来,马踏如雷鸣,一次次踩踏地面,整齐得让人心颤。
原来趁着梁仲舒伤悼之时,曹景已将黑骑军的阵势排好,发动了第一轮的进攻。
面对来势汹汹的骑兵,梁仲舒回过了神,满腔的悲伤瞬间化作了仇恨。
“杀!”他声尽力竭的吼道,声如九天惊雷,震得周围的兵士头脑一阵轰鸣。
向他冲锋的几匹战马受惊失蹄,连人带马翻倒在地,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被后续的战马踏成了肉泥。
剩余的骑兵处变不乱,勒紧缰绳继续冲锋,很快就冲到梁仲秋地五丈之内,手中的长予寒光闪闪,准备将对方刺个对穿。
“半月斩!”
梁仲舒大喝一声,一手抱紧柳月,一手执剑横劈而出。
只听“呼”的一声,梁仲舒手中长剑真气弥漫,瞬间暴长成一把十丈长的真气长剑。
真气长剑横扫,如星河飞泻,划出一弧半透明的扇形光幕,
前面的十余黑狼骑被光幕扫中,立即如同割麦子般被切开,十几个马头人头脱离滚落,马颈人颈血水狂喷,溅得后面的兵马满头满脸。
失去头颅的人马依然保持着惯性前冲,又冲出一段距离后才倒落地上,很快又被后续的战马踏成了肉泥。
牺牲了近二十位袍泽,剩余的十余黑狼骑总算欺近了梁仲舒。
知道对方的巨剑厉害,押后的一骑大声吼道:“变位,攻!”
声音一落,这些黑狼骑立即显露出高超的骑技,十余骑倾刻便散成一条半圆弧线,将梁仲舒包在中央,他们有的悬于马腹,有的立于马背,还有的从马背跃起,在空中发动了进攻。
十几根尖利的长矛闪烁着寒光,从各个位置,不同角度,同时袭向了梁仲秋,准备将他刺个千穿百孔。
他们已经算准了,真气巨剑再厉害,也不可能将他们同时斩杀。
面对这刁钻凶狠的攻击,梁仲秋真气巨剑照旧横劈。只是巨剑劈到身前之际,他低声喝道:
“碎月击!”
随着声音响起,横劈出去的真气巨剑突然碎裂,化成万千尖锐地碎片激射而出,如暴风骤雨般倾泄了出去,铺天盖地,避无可避!
那十余位黑狼骑只觉眼前一花,瞬间被密集的真气碎片打成了筛子,惨叫着跌落到了地上。
第一轮冲锋宣告失败,三十六骑尽数阵亡,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上。
面对这轮惨败,曹景熟视无睹,继续调兵遣将。
他深谙高手换气之重要,靠着铁腕治军和许诺重赏,躲在骑军阵型最厚重处,让骑兵展开绵绵不断的攻势,隔远以长矛投掷,近身时则拔刀肉博,同时无数弓弩伺机激射,更有修为高深的高手,藏身兵士之中,见缝插针地施出杀手,也不求将梁仲舒一击必杀,只是不停地消耗和折磨。
战况惨烈异常,无数黑狼骑前仆后继,但尽数被屠戮殆尽。
梁仲秋越战越勇,身下堆积了越来越多的尸体。
曹景则从容依旧,冷静地指挥着进攻,不停地变幻着战术。他一点都不担心,他手上有两千精锐黑狼骑,哪怕被杀掉大半也无妨,只要有一骑尚存,对方便注定命丧此处。
围杀高手对他来说已非首次,他至今遇到最厉害的高手,也在斩杀了五百骑后,便因真气枯竭而被耗死。他相信梁仲秋比那人强些,所以他做好牺牲一千骑的准备。
战斗进行得异常血腥,虽然不断有人马身首异处,但黑狼骑兵气不减,依然高喊着口号,慷然赴死。
与对方的杀声震天不同,梁仲舒则安静抱着柳月,手中长剑变化莫测,或凝成真气巨剑,划出一弧又一弧的美丽扇面,将敌人切成两截;或脱手而出,自动在空中飘飞旋转,准确地斩下敌人的头颅;或发出一道道剑气,直接洞穿敌人的盔甲,将甲后的心脏一并击穿。
整个战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冲杀和惨叫声混杂,仿如人间地狱。
半个时辰后,震天的杀声消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断断续续的零星惨叫。
此时的曹景眉头紧皱,凝重地望着前方的一座“高山”。
那是一座由数百具兵马残骸堆积而成尸山,山中的不少残尸还是微微蠕动,一阵阵若有若无的之声从中传出。尸山之下,无数的血水从尸山下流淌而出,将方圆数百丈的土地染得一片鲜红,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了四周,让人几乎无法呼吸。仿佛传说中的阿鼻地狱一般。
而在尸山山顶,梁仲舒正迎风而立,面如冠玉,冷峻阴沉,一身白袍被鲜血染红湿透,在狂风中猎猎飞舞,看起来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杀神修罗,正睥睨着山下那群渺而脆弱的蝼蚁。
由于尸山的阻碍,骑兵再也无法发动冲锋,不得不弃马登山。
不料将士们辛苦地爬上山后,还未能接近对方,就被居高临下的梁仲舒以逸待劳,直接隔空用剑气击杀,瞬间化为尸山的一部分。
已方损失惨重,对方却消耗极少,看得曹景心中一阵发寒,虽然此时他尚有千余将士,但万一真的被这样耗光了,最后死的便是自己了。
要知道,梁仲舒毕竟是大宣第一修行天才,修为已至极境巅峰,距离那传说中的圣境仅一线之隔,屠尽两千甲士并非绝无可能。
曹景明沉吟了片刻,喊停了那无用的进攻,开始思索起了破敌之策。
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一举动,让梁仲舒觅得了一线生机。
为救心上人千里奔袭,接着又连杀数百精锐甲士,梁仲舒早已油尽灯枯,连怀中柳月的尸体都被对方夺去了。若攻击再持续一阵的话,他必定会气尽力竭而亡。
此时的梁仲舒已是穷途末路。
他不怕死,但却怕无法手刃仇人,为心上人报仇。
略一思量后,他决定兵行险着。
只见他凝神聚气,开始向圣境突破。
他要临敌破境!
这是一个极为疯狂的举动。
修行者破境之时,全身无法动弹,只能任人鱼肉。在千军包围下破境,简直是与送死无异,只是此时的他,已经别无选择。
幸好此时黑骑军被他余威所摄,加上主将曹景也在犹豫不决,致使此次破境没有受到任何的干扰。
梁仲舒很快就神游太虚,进入了与物俱化、物我两忘的境地。
四周的一草一木,一兵一马,所有东西都变得如此清晣,但却又如此的虚渺,内心的七情六欲开始淡化,生死也变得无足轻重了。
此刻的他,正全身心地感受着天地万物,并试图与之融为一体。
破境入圣,之前他也曾多次尝试,不过无一例外,最后都是以失败而收场。而这一次,也和以往一样,遇到了那道难以逾越的瓶颈。
随着破境的进行,他感觉到自己和天地之间,仿佛隔着一层薄薄的膜,这层膜薄柔至极却又坚韧无比,轻易就阻断了他与天地的灵神交汇。
他全力催动神识,尝试突破这层束缚,但却如同落入了蜘中的蝴蝶,无论如何用力扑打着翅膀,却始终无法挣脱那粘稠的,只能等着筋疲力尽后的死亡。
他的神识开始模糊,意志开溃散,眼看就要坚持不住了…
“梁仲舒,柳月在此!”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他略一感应,发现喊话的是南墨萧。此时他正高举一根长矛,长矛上正赫然挑着一具尸首。
尸首竟然是柳月!
看到心上人惨遭辱尸,破境中的梁仲舒心头狂震,那已被淡化的愤怒之火再次燃起,若不是此时无法动弹,他定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将那无耻的禽兽碎尸万段。可是现在,他只能在虚无中咬牙切齿,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受辱。
要破境!
要报仇!
狂烧的怒火和清晣的信念给予了他力量,濒临崩溃的他,神识开始恢复清明,意志也变得更加坚定,再次向圣境发动了冲击…
见梁仲舒“不为所动”,南墨萧大感意外。
他一直都在关注着战局的发展,很清楚梁仲舒在尸山上的优势,于是他不惜以辱尸的方式,试图将对方引到尸山下交战,不料对方却如此“沉得住气”。
沉吟了片刻后,南墨萧决定加大刺激力度,于是手中长矛一甩,将柳月的尸体摔到了地上,接着霍然振臂勒马,将缰绳扯得笔直微颤。
骏马随即仰首长嘶,双蹄踢腾人立而起,再次落下时,铁蹄正好践踏在了柳月的尸首之上。
尸首顿时被踏得血肉模糊!
心爱的人被践得面目全非,梁仲舒心底的愤怒狂涌而出,几乎灭顶地淹没了他,随之而来的是几近绝望的悲痛。而当这悲痛超越了极限之后,他的内心却突然离奇地重归了平静。
一幕幕旧时的回忆不停在脑海浮现…
她第一次偷偷亲吻自己时的欢喜;
她和自己在竹屋生活时的快乐;
她在自己怀中香消玉殒时的悲哀;
她在被残忍杀害和时的愤怒。
所有喜乐哀怒同时交织在了心中,最后凝集沉淀成了一份爱,一份刻骨铭心的爱,一份永世难忘的爱。
这份爱,给予了他冲破一切的力量。
随着一阵震天长啸响起,那层膜终于被破开,他的气息与天地浑为一体,感受着与天地间的共鸣。
刹那间,无穷无尽的天地灵气如大河奔流,疯狂地灌注进了他的气海,瞬间化为源源不断的真气。
此时的南墨萧终于发现了异样,立即声尽力竭地吼道:“这疯子在破境,进攻,快给本皇全力进攻!”
曹景等人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指挥所有军力,全力向梁仲舒攻去。
无数将士冲到了尸山下,不顾一切地向山上攀爬,守护南墨萧的十数位高手也倾巢而出,会力以赴地杀向了向了尸山。
正在这时,尸山上空突然乌云翻涌,雷声隆隆,黑云边缘隐有电光闪动,四周一片肃杀,狂风大做,砂石乱飞。
众人为此异象所摄,一时变得不知所措。
南墨萧脸色终于变了,传说修行者踏入到圣境之时,会由于体内巨大真气的波动,会因而引发一些天地异象。
难道对方已经破境成功?
正思忖间,一声炸雷响过,震的众人耳朵嗡然做响,一道绚目闪电从乌云中落入尸山。
尸山突然开始分崩离析,无数尸体肢骇开始向空中浮起。
冲上山的士兵和高手闪电震全身发麻,感觉全身被无形真气所包裹,随着各种断肢残骇一起浮向了空中,只有少数高手仗着高深的修为,强行挣脱了真气的束缚,退落到了不远处的地面。此时正惊骇地望着那些空中呼救的同伴,却不敢贸然出手相助。
雷声越发密集轰鸣,闪电不停落入尸山。
正当众人不知所措之时,飘浮在空中的尸骸和活人动了,它们以梁仲舒为中心,开始旋转,并且转速越来越快,最终形成了一道百余丈高,由无数尸骸和活人组成的龙卷风。
天地之间,人肉龙卷呼啸旋转,附近的士兵不断地被强行卷入,化成了龙卷风的一部分。
无数绝望的惨叫从风中传出。
“后撤!尽快后撤!”
曹景见势不妙,立即大声吼了起来,但却已经太迟。
四周雷声连绵不绝,仿佛直接劈落在人身旁,震得人耳膜刺痛,闪电不停落入风眼,电光强烈照耀之下,将黑夜变得宛如白昼。
人肉龙卷风变得越来越狂暴,巨大的吸力卷起了越来越多的士兵,刚才逃脱的几位高手也未能幸免,很快就被卷了进去。就连身处后方的曹景,此时也连人带马被吸得直往前移。
如果此时曹景弃马而逃的话,或许还有逃脱的机会,但他乃一军之帅,绝不允许自己临阵脱逃。
沉吟了片刻后,他抽出了腰间的长刀,收腿立于马上,接着双腿猛的一蹬马背。
他的坐骑立即一阵痛苦嘶鸣,四条马腿好似被万钧重担给压折,顿时翻倒在了地上。
而借着这一蹬之力,他人如鹞子般腾空,向前方的龙卷风飞掠而去。
就在即将到达龙卷风之时,身处半空的他大吼一声,手中长刀化成一把数丈长的真气巨刀,狂暴地怒斩向了那道龙卷风。
他欲长刀断龙卷!
风雷声中,一道闪电划过,映亮了他跃空怒斩的英姿。
果然不愧大兴名将的称号!
只听“蓬”的一声巨响,真气巨刀斩在了龙卷风之上,成功地切入了风中。
然而并没什么卵用。
他突然醒悟,风是斩不断的!
他正准备抽身而退时,一个急速飞旋的士兵已撞了上来。
只听“呯”的一声,相撞的两人同时粉身碎面,化为了一蓬血花后,卷入进了龙卷风中…
与曹景的迎风怒斩相反,南墨萧选择了逆风而逃。
在察觉情况不妙后,南墨萧第一时间掉转马头,全速向外狂奔。
但是龙卷风产生的吸力越来越强,战马的速度越跑越慢,最后竟连人带马被吸向风中。
南墨萧暗暗叫糟,正准备弃马飞掠时,却发现吸力骤然减少,回头一看,发现龙卷风越转越慢,同时还不停向风眼收窄着…
片刻后,风散了,雷歇了,龙卷风也完全停转,收缩成了一把上百丈高,由密密麻麻的人马尸骸组成,半悬空中的擎天巨剑。
南墨萧再定眼一看,发现剑身上还有不少活人,他们被密集地挤压在尸体和残骸中,痛苦挣扎却无法脱出,他们绝望地嘶吼着,仿佛是附着于巨剑上的恶灵和亡魂。而在巨剑下方,梁仲秋正举手向天,冷冷地望着自己,目光如千年冷雪,看得南墨萧心头一阵发凉。
南墨萧自知逃走无望,收摄了一下心神,冲着梁仲秋狂吼道:“大胆狂徒,本皇受命于天,若你敢…”
还没等对方把话说完,梁仲秋高举的手已向前一挥。
擎天巨剑轰然斩落…
文德三年冬,梁仲舒临敌破境入圣,将幽王南默萧斩杀于荒野,让这位离王座仅一步之遥的枭雄魂断荒野。
在场的两千黑狼骑也几乎被杀戮殆尽,仅有数名重伤昏迷者得以幸免。
此战之后,梁仲舒名震天下,成为大宣近百年来首位圣境者,也成为了名符其实的大宣第一高手,被冠以了“剑圣”之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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