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落缨冒死夺回剑器,唯恐那帮盗贼疯狂追杀,就一个劲的往山下死命奔逃。幸得学成了钟姑娘的蝶跃步,头也不回的破山开道,仿佛一头猛虎,不对,是一条病猫下山。
他并不是原路逃回到那块小空地上,而是往更加茂密的山野里逃去,就为不让那帮盗贼有路可追,但这也给自己带来很大的麻烦;就说这一轮舍命狂逃,一副伤病初愈的残躯已接近极限,时不时显现出头紧目眩、口干舌燥、内里痛楚的难受感觉,总之,身体状态濒临崩塌。虽然如此,可离落缨怎么都不敢停下休息,更不知道自己逃了有多远,只知道逃才是上策。
忽然,他猛地脑抽,眼睛呈半眯着的状态,转眼,只见他整个人颓然扑倒,登时从山上滚落而下,像是被悉数抽去了浑身筋力,一倒下去再也不能移动分毫了。
趁着还有模糊的意识在,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心生希望,希望会有双武庄的弟子找到这儿救自己……可是,越想,他的精神、意识就越加沉重,模糊;熬了片刻后,终于,就见躺在荆棘丛里的他,双眼慢慢闭上,一点、一点的合上眼皮……下一瞬间,离落缨在无助的心理挣扎中彻底昏死过去。
看着此时躺在死亡边上的他,身体几乎没有一处皮肤是完好的:通身沾染了血污;上身薄衣、下身裤子皆被利刺划开,破烂不堪;门面、身后留下了乱麻一般的伤口,犹如遭受了千刀万剐。
离落缨在逃之时,手中剑器始终紧握着。但这会人晕了,抓着的剑器手也松开了……忽然间,就见他双眼惊急一睁,精神猛然抖擞,首先感觉腿下有一股冰凉的感受;下眼看去,豁!一条手臂般粗硕的王锦蛇赫然盘在腿上,盼出头来,挺着直挺挺的蛇身,纯粹一个攻击姿态!‘嘶!’猛然一口咬下,那速度快若闪电!吓的离落缨陡然直起身子,匆匆退步一跃,‘咣’当背撞上了一颗树干!大蛇居然也朝着脸面紧咬而上,瞬间,他的身子轰然一抖,惊的睁开眼,原是一场惊梦。
此时,山中的天色已暗,近黄昏了。体虚力乏的他,身体上已经爬满各类被血腥引来的蚊虫,咬得他各种难受,再加上伤痛,当真是不堪忍受。
“还没死……剑,剑呢……”他趴着慌了神,除了剑器,完全不顾其他;忙看去右身边一侧,冰冽的利剑还在,只是剑身沾了些血渍,他想伸手去抓时,手掌里忽然一阵拉痛,是夺剑时被这把剑割伤的。“好锋利的剑!幸好秦广王抓的不紧,否则的话,这会就剩半只手掌了……”他心有余悸的想着:“天都黑了,昏迷这么久,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来搜救?还是双武庄里又发生什么大事了?或者是太隐蔽,来搜救的人找不到我?”边想着边筋疲力竭的站起来,好容易才站稳,缓了一下,就趔趄下山去;可是才走了一会,就又倒下了。山草繁密难行,他实在走不动了,半死不死的熬了一个时辰,终于听见双武庄的弟子喊道:“落缨兄弟!!听到回一声!”是搜救的人找来了。
第一时间,他激动的挺出一口残气回道:“我在这……”见山下稍远处,有一帮人打着火把正在寻找上来。
“落缨兄弟在上边!”
“真是福大命大!”
“大家快开路上去!”
那帮弟子忙开山上来,几人举着火把靠近他,粗略一瞧,不禁一愣,看这样子根本不是人啊!两人正要上去扶住巍巍颤颤的他时,他连忙微弱的说道:“两位兄弟……你们轻点……我全身都是伤……还,有没有水?”
“有……”一人忙拿出水带,他有气无力的接过,汹汹往嘴里灌……一命弟子见他拿着剑器不方便,就想拿过来,离落缨立即停止喝水,气虚的正色道:“兄弟,要做什么!别碰这把剑!”那名弟子只好作罢。随后,众人小心翼翼的把他抬下了山,直接去往药房;有一人跑去报告庄主,人找到了。
沈翊、苏浪及其十四大弟子,还有十多个百夫长正在前堂商讨今日发生的祸事。忽见一个弟子急忙忙的进大门就道:“庄主,落缨兄弟已经找到!他跑的太远了!”这个消息让大堂里的所有人为之一震,两个庄主即刻起身走在先头出门去。一到药房看见离落缨,都目瞪口呆了!溥大夫正帮他处理那一道道伤口。
沈翊庄主惊佩道:“此子真乃顽强之极!”
离落缨仍是在半迷糊的状态,不过也知道是谁来了,便硬撑起精神道:“沈庄主……邵姑娘来了罢,她的佩剑我抢回来了……”这句令人惭愧的话,让在场所有人皆为之动容。
一旁的邵姑娘忙凑到木榻边,心里不是滋味的道:“阿离,我在这……让你受苦了……”
离落缨:“别客气啊……邵姑娘,千万不要感到愧疚……剑拿回来了,你师傅不会怪罪你了罢……”邵姑娘愧疚的摇着头道:“我师傅说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怪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离落缨便对沈翊庄主问:“沈庄主,我没能抓到那些贼子……对不住了……”
沈翊庄主道:“落缨小友,莫要自责!”接着语重心长的道:“如不是你今日出手相救,双武庄怕要损伤元气!道谢之人应当在沈某。落缨小友,此次搭救恩情,沈某与双武庄在此,深深谢过!往后如有何难处,且在双武庄可为之内,定当义不容辞!”
“沈庄主,您言重了……咳……”说着咳了一下,一抹鲜红粘在嘴唇处,竟咳嗽出痰血来!
“阿离……”邵姑娘惊吓着道:“溥大夫,他是不是他又旧复发了?”
溥大夫点着头低沉道:“阿离小兄弟怕是撑不过今晚……今日之事,他是在以命救人!已经透支了身体机能……”这句话,让挤满了药房的所有人脸色顿然下沉。
今天这件事情,已经让邵姑娘对离落缨有了新的认识,可是,刚认识却将离别……令她瞬间有心塌的感觉,眼眶转瞬泛红,痛心道:“阿离……不会的……溥大夫,你说的也不是肯定的情况……一定还有别的方法能救……”
溥大夫道:“情况是如实而说,尽管活下来的几率极小,也暂且一试罢。我已经让他服下最好的内伤药,再看看罢。若能撑得过今晚,就还有一线生机。”
“阿离!”邵姑娘含泪立正道:“前次中毒那么危险都挺过来了,这次也绝对要挺过去!知道没有!”
离落缨用放弃般的口吻道:“知道了……但其实,我也觉得我自己撑不下去了……太累了……”最是后面喊那三个字有气无力的音声,仿佛一把尖刀刺在所有人的心根上,令人情不自禁的难过。
邵姑娘经不起他这般颓落,情急了道:“阿离……你别乱说话……”
“好,我不乱说……明天你记得过来看我……现在……我要好好睡一觉……累……”
溥大夫此时道:“邵姑娘,庄主,诸位大弟子,情况如此,你们就暂且先回罢。他需要好好休息休息。”
沈庄主道:“既然如此,就让落缨小友好好休息罢。各大弟子,都随我回去大堂。”邵姑娘拿着剑,依依不舍的和她的师兄们跟着师傅离开药房,回去商讨、处理、以及往后如何防范今天所发生的事情。
待人都出去后,疲累无力的离落缨对大夫道:“溥大夫,多谢您了。”
那大夫道:“阿离小兄弟,不用这么客气。若不是你及时在山中大喊,双武庄不知会面临怎样的恶况。”接着转换语气问道:“沈庄主他们都已经走了,你这下该说一说为何要我把你的病情瞒着所有人的原因了罢。”
“大夫,实不相瞒,在这件事上,我将并不严重的病情瞒着双武庄所有人,原因有二,一是仅为今日的事情;我若说出实情,休息两三天就能好转,在往后的日子沈庄主一定极力劝我拜入双武庄,若是拒绝,就显得我却之不恭。其次是,不久前我发现一个和我跟阿雨他们有着大仇的恶徒混进了双武庄。我担心这人会来药房暗杀我,所以我才让您说‘我熬不过今晚’,‘凶手’一旦知道我熬不过今晚,就不必大费周章的来动手了,就让我‘慢慢等死’。反之,如若您说出实情,恐怕凶手会趁着我今夜虚弱之时来下杀手!”
溥大夫忽然语重心长道:“阿离小兄弟,如此费尽心机的防范杀手,想必你已经有应对之法了罢?”
“暂时想到了一个法子。在我的身体好转之后,我就设计让这个‘杀手’来‘杀我’一下,也正好趁此为双武庄除去一害!”
“阿离呀,在双武庄,特别是庄里的弟子,一旦有人被杀,抓到凶手必然被以命偿命!”
“以命偿命?溥大夫,这规矩就有点扯了,难道我就不能防患于未然!要说有足够的证据提前证明出凶手,杀人就不再偿命,这还可以;别明知道自己将要被人杀死,却还碍于这个规矩不能先发制人,这真还不如我把性命交给凶手来的痛快!”
“规矩就是规矩,你若有能力,可以去让沈庄主改了这个规矩。否则,你只能提高警惕,处处小心了!”
离落缨此时心里有一万只‘草泥马’汹汹的奔腾而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能这般死板啊。但又想到‘无以规矩不成方圆’,只能让自己小心翼翼了,便说:“好罢,我多加防备。”接着问道:“溥大夫,我刚吐的一口黑血,不严重罢?”
他道:“你就放心罢,方才吐出来的黑血,是所中之毒的毒血,排出之后,你会痊愈的更快。”
“是这样,那我就不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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