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鸡已经啼过三遍,传送着天色将晓的讯息。一轮红日探头探脑地露出了半截儿,朦胧的睡眼中带着一丝尚未隐去的羞涩。
大雪纷纷扬扬地飘了一夜,终于裹着一份疲倦停息了。天地之间正是一片银白,刺得人的眼睛睁不开地疼。
偶尔一阵晨风吹来,树上的积雪便摇摆着飘到地上,好似春天飘落的榆钱,恁是好看。
东方白推开天煞宫的大门,迈步走了进去。
只见偌大的庭院之中空空落落地立着一个人,身子站得笔直,右手把着刀,竖立着按在地上,显然是在等人。
树上地上尽是一片白雪,此人身上却没有丝毫的雪花。只是满头的白发在晨风中飘荡,仿佛一个远离尘嚣的高人。
东方白向前走了几步,踏进了院中。
“你就是东方白?”东方白还未来得及问话,对方首先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或者是想尽地主之宜,也或者是因为东方白已经让他等得有点心急了。
“在下正是东方白。”东方白道。
“你该知道我是谁了。”对方见东方白并没有问自己是谁,便说道。语气中全是傲慢和不屑一顾。
“想必阁下便是“伶牙俐齿刀”?”东方白心中自然早已猜到。
“看你年纪轻轻,倒是挺有眼力。”对方阴阳怪气地说道。语气让人摸不透到底是在赞美,还是在讽刺;是怀着友善,还是充满了敌意;是温和,还是凄冷。
东方白听他语气甚是奇怪,一时不知如何应答,便默然不语。他一直坚信,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最好什么都不要说。
“你可知道我最大的心愿是什么?”“伶牙俐齿刀”问道,话题突然转变,转变得有点不可思议,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东方白只觉得眼前之人越来越奇怪。两人首次相见,他的心愿,自己又如何得知!
“方今武林,刀道没落。我苦练刀术十几年之久,以至须发皆白,还差点走火入魔,只为重振刀道。这便是我最大的心愿。可是,自从你在江湖上声名鹊起之后,人人都说你的刀是最快的。我始终不信,还有谁的刀能比我的还要快。所以,我一直想找你比试一场,一决胜负,看看你的刀快还是我的刀快。”说着,“伶牙俐齿刀”眼神之中杀气四溢,手中的刀也高高举起。
东方白不再言语,紧紧地按住了刀柄!
仿佛骤然之间回到了黑夜,天色一片阴暗浓墨,凄然惨淡。稀稀寥寥的星辰被聚拢而来的乌云尽数遮住,隐没到不知何处去了。
突然之间,浓黑的墨云裂开了一丝罅隙,并慢慢地扩展开来。罅隙中初始露出一丝光亮,继而光亮越变越大。
稍顷之后,光亮突然闪烁起来,只见天上好似着了火一般,辉煌得耀眼,无数的星星在一瞬之间被点着了,纷纷滑落下来。
远远望去,纷繁而落的流星恰似战场上着火的士兵,拖着一身的大火,慌不择路地四散而逃。
东方白和“伶牙俐齿刀”各自退回了原来的地方,都站着不动了。东方白笔直地站着,刀已入鞘,连站立的姿势和位置都和先前一模一样,仿佛刚才的一场厮杀根本就不曾发生过。
“伶牙俐齿刀”却好像一头刚从田里犁地回来的老牛,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刀也露在外面,胸前的衣衫也似遭了劫难一般,被削开了一道长长的裂口,身体之上的肤发却未有丝毫损伤。
东方白仔细端详着,发现这果然是一把不同寻常的刀。刀锋参差不齐,犹若一个个锋利的牙齿,像要将什么啃噬掉似的。寻常之人为此刀所伤,非死即残。
这等诡异的刀,绝少有人见过,江湖之中只怕再也没有第二把,所以不管是谁看上一眼,便如同深深地刻在了脑中,再也不能忘记。
“伶牙俐齿刀”狠狠地看着东方白,黑眼珠翻进了眼眶之中,只有雪白的眼球恨恨地瞪着,让人看了毛骨悚然;眼神之中除了不甘,便只剩了气愤,好似遇见了仇人一般地分外眼明。
突然,“伶牙俐齿刀”踏上前去两步,低头双手抱拳,道:“东方少侠果然名不虚传,我甘拜下风。可惜我竟痴长了些年岁。”
东方白知道他内心不服,却见他能这般容忍,此等气量,实在让人佩服,心中对“伶牙俐齿刀”不禁心生敬意,遂谦让道:“承蒙相让,我也只是侥幸得胜。”
“伶牙俐齿刀”又道:“东方少侠过谦了!今日你我一战,如若不是东方少侠手下留情,只怕我早已一命呜呼了!“天下第一刀”的美誉,非东方少侠莫属。”
东方白立在那里,言语哽在半喉,不再言语。每次被人所夸,他都不知该如何应答,而只是沉默以对。
只听“伶牙俐齿刀”说道:“今日同东方少侠一战,真是大开眼界!东方少侠,我们后会有期!”
东方白抬眼望去,只见“伶牙俐齿刀”早已飘然远去,衣襟随风轻扬,颇有世外高人之风。东方白不禁感叹其神采奕奕,非寻常人能比。想起自己平日在江湖中为恩怨情仇所累,又不禁羡慕“伶牙俐齿刀”的来去自如、自由自在,慨然长叹一声。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东方白的心头不禁泛起了这两句诗来。一种颓然的心情悄然漫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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