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不宜正更衣准备见客之时,便有门仆来报,说卫青大夫携了两位小公子已到门口。嵇不宜忙吩咐让人先行将客人请到堂上,自己立时便出来会客。
卫青三人刚在堂上坐定,便见门口进来一中年青衣男子,掩口髭须,形貌清癯,看着一副书馆夫子相,身后跟着管家,想是主人翁没错。他听三姊说起过修成君的这位夫君在长陵时是位商人,但此时见其气度倒是一点都没有商人的圆融富态之气。
卫青忙迎上前去施了礼。介绍到霍去病时,嵇不宜多看了几眼他脸上的伤,心下嘀咕,这怕不是被蝠儿打伤了,家大人找上门来了吧,看来蝠儿此次还真是闯了点小祸。不过,若真是蝠儿这点娃儿胡闹的事,倒也可以放下心来了。
宾主分坐之后,卫青不待嵇不宜开口,便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也把蝠儿三人打架的缘由说了个明白。嵇不宜倒是没想到霍去病并非闯祸的正主,而是同盟,原来是自己的女儿爱打抱不平的劲儿又上来了。于是听过卫青之言,呵呵笑了起来,说道:“原来如此啊,不瞒卫大夫,我适才还以为蝠儿打的是令甥,正想着如何赔礼呢。”
卫青也才恍然,为何嵇不宜见到霍去病时,不光多看了几眼还微皱了眉头,于是也笑了起来。
嵇不宜宽了心,便吩咐管家去请两位小公子出来见客。
过了好一会儿,蝠儿和仲儿才来到堂上,想是蝠儿要换回男娃儿的装扮,耽误了。蝠儿进来之前,听管家大体说过来客是谁,是以看到霍去病,倒没什么变化。但见到卫青,刚跪下,正要行礼便愣住了,咦了一声,说:“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嵇不宜忙道:“蝠儿不得无礼。”
卫青却笑着对嵇不宜摇了摇头说:“不妨事,我确实与这位小公子有过一面之缘。”虽两年已过,蝠儿也长得高了些,但大体的面貌并无变化,是以她一进门,便被卫青认了出来。原来嵇蝠便是蝠儿,此次倒真是来得对了,卫青心中甚是欣喜。
“卫大夫此话怎讲?”嵇不宜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安,怕是这位大夫此来,是另有目的。
“此处也无外人,卫某便照实说了。两年前,蝠儿公子是不是在长乐宫中住过?可做过什么特别之事?”他前半句是对着嵇不宜说的,后半句却看向蝠儿。
“长乐宫?”蝠儿皱着眉头仔细回忆一下,模模糊糊地想起当时在柴房所见之人,似乎就是眼前之人,恍然大悟地指着卫青叫道:“啊,那个人……就是你啊!”
满堂之人听着这一大一小两个人的对话,都是一头雾水。
蝠儿笑着扭头对父亲说道:“阿翁,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在长乐宫里救过的那个人啊!”
嵇不宜也愣住了,然后才反应过来蝠儿对他的称呼露了馅,皱着眉问道:“侄儿说的是什么话啊?”
蝠儿还没反应过来父亲所言,卫青就对着嵇不宜拱手道:“不瞒您说,我一见到小公子,便知道她是女儿身了。”
霍去病心里还在发懵这嵇蝠怎么突然变成女娃儿了,韩説倒是先叫出了口:“她是个女的?”遭了蝠儿一个白眼,便闭了嘴。
卫青便在众人的惊愕中,将当年之事缓缓道来。其实,蝠儿当年见到父亲时,便将此事偷偷告诉了他,只是嵇不宜以为是孩童的幻语,并未当真。这下见到故事中人,嵇不宜错愕之余,心中不禁担忧,这蝠儿的书馆是不是去不成了。
“嵇某其实听蝠儿说过此事,只是未曾当真。她不过是碰巧撞上,并未帮上什么忙。这恩人之语怕是卫大夫言重了。”
“虽非因她获救,但小公子一番救我的诚心,卫某自当感念。更何况,今日小公子还在书馆帮了去病,这两下合一,也该咱们感激。还望公不要推辞了。”卫青说着抱拳行了一礼。
嵇不宜见此,也只能起来还礼,说道:“实不敢当,那既如此,嵇某也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卫大夫协助。”
卫青忙立身抱拳说道:“公所求之事,卫某定当竭力,不负所托。”
“小女蝠儿被我骄纵惯了,素来好强,见仲儿去书馆读书,便也要争着去。我觉得去书馆见识一番倒也并非是个坏事,便想了这个女扮男装的法子。本以为她不过图几日新鲜,不曾想却还真是个读书的材料。但只怕她身份被人识穿,便难再出入书馆了。”
嵇不宜说到此处,卫青已然明白,笑着回答:“此等小事,公不必挂心。”说完,扭头语意凝重地对韩霍两人说,“此事事关重大,你们可要记清楚了,自今日起,嵇蝠是男儿身,你们可明白?”卫青所说两年前的事,韩霍二人有些确实没听懂,但心中却也清楚了蝠儿是女扮男装上的书馆,于是二人都点了点头。
“那去病你日后便要在书馆中多多帮衬照顾蝠儿,不要让别人知道她是女娃儿,你可明白?”见霍去病又点了点头,卫青便笑着转头对嵇不宜说:“这下公可放心了?”
“那就请令甥费心了。”听了卫青所言,嵇不宜也放松了下来。他见卫青年纪虽轻,又有皇帝恩宠,却一点飞扬跋扈也无,心生爱重,话语中渐生亲近之感,“小女自幼长在里中,不惯规矩礼仪,总是胆大胡闹,我们又疏于管教,让卫大夫见笑了。”
“哪里,蝠儿心地善良,甚是纯真可爱。”蝠儿正被卫青夸得开心,突然听旁边韩説插了句话:“我还有一句想问,不知问不问得?”
嵇不宜忙说:“小公子请讲。”
只见韩説指了指一旁的金仲,问道:“那他是男是女啊?”
仲儿气得立了起来:“我本来就是男的!”
见众人都笑了,韩説也是有些委屈地讪讪地说:“这忽男忽女的,又说事关重大,我不得问得细一些嘛!”
卫青想起韩説还等着自己带他去骑马,便与嵇不宜寒暄了几句就起身告别。
嵇不宜将三人送至府门外,目送他们走远,刚要转身,却见远远的过来一队人马。行到近处一看,前来的竟是长乐宫的谒者。
自从搬进府第之后,除了逢年节庆惯例入宫觐见之外,太后甚少传召。嵇不宜望了望日头,此时已差不多是申时了。这种时刻太后传召进宫,估计是宫中出了什么紧要之事。他不敢怠慢,忙叫人去请夫人,一并准备进宫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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