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帝已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那稀疏零乱的长发,在微风中与两鬓斑白的胡子交结在一起,犹如冬天的一团枯草,让炎帝看起来,显得格外苍老颓废。
最近这些年生存忧患的煎熬,已经使原本强健高大的部族首领变得异常憔悴而羸弱。他的背已开始驼起,行走蹒跚,言语缓慢,完全丧失了青壮时的迅猛生气,老态毕现;身上的一件破麻衣,几乎烂成了碎片,迎风飞舞,好似夏天的蝴蝶一般;因此全身上下,也就不止一处,不时露出黝黑、粗糙的肌肤。
坐在炎帝身旁的几位长老们,也都是和他差不多的形貌。只有几位年轻后生,凭借他们那结实隆起的肌肉,还能在这群人里生发出一点儿生机与活力。那是些新推选出来的军事领队,打仗时可是要靠着他们,带领族人冲锋在最前面的。
今天炎帝召集全部族联盟的所有部落首领在这里聚会,商讨如何应对北方轩辕族的步步紧逼和东方九黎族的强烈对抗。曾经的两个族现在都变得强大了,已完全压制住了自己部族的发展。
在以前,炎帝族可是靠着放火烧山、刀耕火种加上采集狩猎、游牧渔猎,任意地将足迹踏遍了大河南北、山川东西。那个时候,不论他们走到哪里,世间的所有部族对他们炎帝族可都是要俯首帖耳的。那些地方部族不仅不能与游弋而来炎帝族争夺山林湖河中的物产禽兽,而且还要把自己猎取到的野味,时不时地供应给地位为高的他们这些上族。
可是,现在公孙轩辕族控制了北部地域,并学着他们大肆地放火烧山,不仅用武力阻止了炎帝族再到那里游猎,还不断地往炎帝族自身原有的地盘挤占过来,双方为此已经争执武斗了好多次了。
前几年,炎帝族与轩辕族在阪泉之野,为了争夺对一口泉水的控制权而进行了一场战斗。炎帝族损失的那叫一个惨重啊,不仅彻底失去了号令天下万国族群的强势地位,而且还让轩辕首领姬云将自己的一支族群头目蚩尤,给捉了去。要知道,这蚩尤与夸父一样,都属炎帝系里的巨人族,战斗力很强的。
蚩尤亲族共有兄弟八十一人,他们个个都像他一样,身高达至十二丈,作战勇猛无比。可饶上这样,炎帝族终究没有抵挡住被饥饿干渴困扰至发狂的轩辕族人的猛烈进攻,被打得落花流水、落荒而逃,连蚩尤都被打昏了,而成了他们的俘虏。
炎帝兵败,不得已只好往南退却,做起了南方的天帝。而蚩尤呢,被俘于姬云之后,他靠着自己的聪明伶俐,讨得轩辕族的喜欢,最终成为了公孙轩辕的随从。要不是如此,蚩尤就极有可能早成了轩辕族的祭天牺牲品喽。
蚩尤对于自己族类的失败并不服气,总想逃跑,然后带领族人卷土重来。他一边在屈辱中求得生存,一边借机观察学习轩辕族的先进技术,特别是他们的造车与弓箭技术。轩辕国的最初来由,就是因为该族群制造出了轩辕之车——一种木头大车,其所居丘陵方得名为轩辕之丘,而后其族再以此地为号,得称轩辕氏。
终于有一天,蚩尤找到一个机会,逃跑了。他历尽艰难险阻,一路寻找,终于回到了自己族群的怀抱。他向炎帝哭诉自己的非人遭遇,请求炎帝率领所有族人北上攻打轩辕族以为自己报仇雪恨。炎帝不是不想重新夺回失去的领地,可是他权衡再三,最终还是回绝了蚩尤的这一请求。
炎帝认为,不能拿着全族人的身家性命,去为了他一人出头解气。关键是,对于能不能战胜轩辕族,炎帝心中完全没底。想赢但又怕输,而且前面已经输得太惨了,炎帝不敢再把老本都全部赌进去。
蚩尤数次劝说炎帝重整旗鼓和轩辕族再次一较高下,但这建议方略并不被采纳。屡屡未果之下,蚩尤盛怒不已,带领亲近族系脱离了炎帝族,远走他乡。他们往东方深入到苗蛮九黎族之地,蚩尤凭着自己的卓越组织与指挥才能,依靠自己在炎帝、轩辕两族群所习得的多样先进技能,激发族众发扬勇武拼杀不怕殒命的精神,逐一征服了九黎族群,并最终使自己成为了苗蛮九黎这一族群的新的领袖。
失却了蚩尤部,炎帝族的力量就更加的单薄了。
雪上加霜的是,带领一部分族人,外出寻求新式武器的刑天,再也没有了消息。——他们之间传报平安信息的飞鸽,无缘无故地不见了踪影。
在前些日子,自己的得力酋长刑天,自从阪泉大战南遁以来他就闷闷不乐。他对炎帝说,自己部族的失利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轩辕族人有大车可以遮挡躲避弓箭,第二是轩辕族人的强弓大箭甚是厉害,远比炎族的劲头大,射程远。为了对付这些武器,刑天决定带领他的部族,去东昆仑山一带——也就是轩辕族的西邻——向那里的族人们学习一些有关于大车及弓箭制造等方面的先进技术。他们认为,等他们学成了,就可以有效地对抗轩辕族人了。
炎帝同意了他的请求,并亲自为他们送行至黄河岸边。
蚩尤叛离自立,刑天断绝消息,都对炎帝的打击很大。
当前的形势已对炎帝族极为不利,炎帝族不仅要面对咄咄逼人的北方轩辕族,还要时刻防备着来自于东部蚩尤所率领的九黎族人的趁火打劫。炎帝再次看了看了大家,用异常沉重的声音向首领们说道:
“事情已经是越来越严峻了,各位部落首领,你们都发表一下意见,我们到底该如何是好?”
“当然是开战喽!我们康回部的族人们要与他们死拼到底!”年轻的康回义愤填膺地抢先回应道。
康回红发黑脸,高大威猛,总喜欢披裹一身蛇皮。他认为蛇皮——特别是在战争中——可以助长自己的力量与勇气。由于他这一怪异打扮,造成不明就里的外族敌人,多以为他是一个人面蛇身的奇兽。
与康回紧挨着的夸父,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大型会议,自然也不甘落后,他猛得站立起来,握起两个巨石般大的拳头嚷道:
“对!如果开战,我愿意去打头阵。我就不信那公孙轩辕能顶得住我这两个拳头。”
在炎帝身边的祝融,狠狠地白了康回和夸父一眼,开口说道:
“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年轻人年轻气盛,精神可嘉,精神可嘉!我们炎族也确实应该好好地教训他们这帮公孙们一把了。要不他们还认为我们都是些病猫呢!不过,”讲到这里,他侧身向着炎帝,露出一脸的真诚,“据说,这次公孙轩辕并不同意来与我们交恶,是他的几个下属部落饿疯了,想到我们这里来打点野食。可以肯定的是,只是一股力量而已。所以我认为,首先应该由惯于征战的炎帝部下的勇士们带领大家,与他们进行面对面的进行一次痛快的较量,这既是给其他部族一个表率,也是防止像康回、夸父这样的黄毛孩子,一旦上阵打了败仗,那可就输光了我们全族的士气,他们还应当再好好地历练历练。至于我们祝融部么,我们一定会将火种管好,做好你们的后勤保障。再说,我们也须得留出一股预备力量,以防万一不是?”
祝融的这点儿伎俩又怎么能逃过炎帝的眼睛。炎帝心里清楚,祝融明知这些年来,炎帝族联盟与公孙轩辕族联盟的争锋一直处于劣势,他们强大的祝融部族尚且都不是轩辕的对手,却让炎帝的直属族众去当排头兵,其用意很明显:要么就是坐等两败俱伤,他好捡漏,然后趁机挺身而出,把这股力量消灭掉;要么就是等轩辕族彻底把炎帝打垮了,他好取而代之,成为新的炎帝首领。
炎帝观望了一下假装毕恭毕敬的祝融,那包藏祸心的脸上堆满了一本正经的真诚。炎帝长叹一口气,说道:
“祝融,你考虑的甚是周详。按说,就理应照你所建议的这样去做。可是,”说到这里,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在沉顿了一下后,然后才接下去,“你们也都清楚,由于持续的争斗,我们本部这些年来一直得不到休养生息,残疾伤员大为增加,战斗力已经远非昔比。我的意见,还是要劳烦祝融你部作个头阵,去给他们轩辕族一个教训。这些年来,你们护火种也甚是辛苦,我也深知族内弟兄们早有到前线立功之急切心意。青年人嘛,我们应该尊重他们的意愿和选择,同时,也要尽量给他们提供报效族群、成长自我的机会,你说是不是?祝融!”
姜还是老的辣,不温不火的,炎帝又把责任交待到了祝融的头上。
“对对对!此第一战非祝融头领不可。”众多的部落酋长附和着说道。
祝融看到情势于己不妙,心里不由暗暗痛骂康回这子的冒失激进,要不是他提出要战,自己又何以被推上这风口浪尖呢。不过,毕竟是已经经历过多次风浪的人物了,祝融将内心波澜隐藏的一丝不漏,面上依旧挂着恭敬的微笑。
“炎帝所说极是,我部的青年才俊们早已屡屡宣誓,立志上阵杀敌。只是限于时局,未能让他们上前线一战,以报族亲。”说到这里,祝融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众位部落领袖们,你们有没有认真地考虑过?经过长时间地饥饿侵害,我们的战斗力已经普遍下降了,我现在已经让我的族人们全力以赴地帮助你们各部,假如我们再被打垮了击败了,那我们的那些老弱病残的族人们可该怎么办呢?到时候,我们是连逃跑的力量都没有了,难道我们就只能束手无策地做了轩辕族的奴隶么?”
大家无暇去考虑祝融在战与不战上翻来覆去,以及未战先败的狡辩,却上来就被他所描绘的可怕后果给震慑住了,这可真是“久败之后无胜思”啊!
“那可怎么办呢?我们只好逃跑了?”
“要不,我们就主动要求接受轩辕族的领导吧?大家何必要争呢?土地我们大家一起用,禽兽我们一起狩猎,谷物我们一起收割。大家同是人,两个部族合为一个,齐心协力应对困难,难道上天还要饿死我们不成?”
酋长们一想到自己的老婆孩子,竟多数怯战了。
炎帝听到这些消极投降的言论,失望地摇起了头,炎族的尚武精神竟是一辈不如一辈了。
正在这无可奈何之时,突然有一位哨兵跑了来向炎帝报告。那士兵左手捂了受大火灼伤的右手,说是来了一只红毛狐狸和一只白毛兔子,要求晋见炎帝。
原来是火狐狸若易和玉兔升儿到了。
他们在要求通报拜见炎帝的时候,遭到了守卫士兵们的戏弄。
这些好久都没有开浑的士兵,一眼看到狐狸和兔子,立刻就来了精神,他们还未等若易开口就抢先下了手。他们以为这红毛狐狸和白毛兔子可是自动送上门来的烧烤美味,于是纷纷抄起木枪石刀,朝着这两位生灵就下了杀着。
为了自保,若易只好给了他们一点的教训,他用火浣衣把自己和升儿笼罩了起来。那些欺近的兵士们,得到了烧烤是不错了,可惜既不是狐狸也不是兔子,而是他们自己。头发眉毛烧了个精光,手脸也是通红发焦,烧起了诸多的燎泡。
这些士兵怎会料到一只相貌普通的狐狸会有如此的神通!因为不曾提防,所以也就格外的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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