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西南面,有一地距长安上千里之遥,时人称为蜀地。蜀地地势低洼,四面环山,宛若盆状。因而交通蔽塞,一直由巴人和蜀人所统治,无法窥视中原。自秦国惠王时,张仪帅军攻占蜀地,巴蜀之地才渐与外通。
在蜀地之中,有一山林木青翠,四季常青,加之又诸峰环峙,状若城廓,故此山名为青城山。
汉安二年,张道陵在写完二十四卷天书之后,出关游览山河大地。一日来到了蜀地,他见青城山灵气蕴盎,紫气升华,是难地的洞天福地。便在青城山上结茅传道,始创道教。其孙三国人张鲁经营蜀中,大力发展道教,使道教虽处乱世而不衰。传至于今,早已不知过了有多少代。
半山腰处一小路上,一位老妇人正佝偻着身子艰难的向上攀登,身旁跟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小心搀扶着。由于早上露水打湿了山路的缘故,两人走得有些缓慢。眼见已到正午,两人还未到达山顶。
这时,那个姑娘道:“娘,我饿了。”
老妇人道:“走了这许久,我也有些累了。找个歇息地儿,先休息片刻,将包里放着的干粮拿来吃了罢。”
姑娘拿出碎花包裹,打开,见里面放着几支香烛,干粮便压在香烛的下边,用麻布包着。那姑娘取出麻布,拿出干粮。这是来时的前晚自己熬夜做的饼,所用的面粉还是向邻家借的。本来做了几块,但一路行来,吃得只剩一块了。她自己不敢先吃,拿到老妇人面前,一小块一小块撕下来喂她吃了。
老妇人吃了几口,感觉有些干,抱怨道:“阿秀,你这饼如此干,又没半点油星。怎么吃得,还快给我找些水来喝喝。”
阿秀见山间溪水淙淙,清澈见底,便掬了些水给老妇人喝了。等老妇人吃了后,自己才躲在旁边吃了些。只吃了两口,担心下午赶路时娘亲会饿,便多喝了些水,略微感觉有些饱了,便不吃了。将剩下的用麻布包好,放回了包内。
吃毕,两人又开始赶路。走了许久,还是不见得有任何道观的样子。见前面荆棘丛生,老妇人道:“阿秀,你去看看前面还有路没?”
阿秀跑到前去,拨开荆棘,见前面是一睹高高的岩壁,哪是有路的样子,便喊道:“娘,前面不曾有路。”
老妇人叹了口气:“分明有条石板路可通山顶道观的,你快找找看。”
阿秀四处瞧了瞧,道:“娘,这附近没有石板铺成的路。”
老妇人突然怒了:“我说赶路,你非要停下吃劳什子东西,这下可好。你有没有仔细的找,别想欺负我老太婆眼瞎。”
阿秀见娘亲发了怒,有些怕她。忙道:“左右两边有条小道,只是好像是向山下去的。”
老妇人越发愤怒,折了根树条打她。边打边道:“我们是上山还愿去的,你指条下山的路干嘛?”
阿秀本来有些粗浅武艺,但是却不敢还手。一边闪躲一边泣道:“娘,求你别打了。您在此歇息,我去找路便是。”
老妇人见打她不到,自己也累了,骂道:“死丫头,竟想些美事。你是不是想丢下我,自己好下山去。”
“阿秀不敢。”
老妇人道:“你当然不敢,我儿子现在可是状元郎。我是状元郎的娘亲,你可不要紧紧的傍着我?”说到这儿,美滋滋的笑了起来。
阿秀见老妇人脸色好了些,红着脸,嗫嚅道:“娘我”
老妇人一听见她说话便没好气:“怎么?”
阿秀道:“娘,我刚才水喝得有些多,想要解手。”她本来已憋了多时,一直不敢说,见老妇人连带笑容才鼓足勇气说了。
“一天没个正行,吃喝拉撒倒挺准时,也不羞。”见阿秀没有回答,怒道:“还不快去,还要我领着你不成?”
阿秀见旁边有个被砍断了的木桩,扶着老妇人去坐了,才沿着小路寻找解手之地。走了一会儿,四处瞧了瞧,并没有人来,才钻进了路旁的林子里。
行到中途,突然听见路旁有人哼着歌踏步而来,越走越近。听这声音,还是个男声。等走到她面前时,她一紧张,弄得身旁枝叶窸窸窣窣地响。
那人正在走自己的路,万料不到路旁有人,并没有发现她。但听见了枝叶声响,忙向后飘开三步,背囊往地上一扔。摆出架势:“胖鼻子,快给道爷出来!”
阿秀害怕,并没有理他。
那人见没人答应,也不松懈,道:“你若还不出来,我要扔石头打你了。”说着,便捡起一块石头朝声响处扔去。
这块石头砸到了阿秀的旁边,惊了她一跳,忙道:“别打,我出来。”
那人听见是个女孩子的声音,便缓缓移近了些,要看清是何人。透过枝条,见是个美貌女子,长得楚楚动人。穿着粗布蓝衣,只是洗得有些发白了,倒和自己身上的有些相像。
这时,阿秀早已完了,只是怕那人看见自己,所以并未拉上裤子。阿秀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脸一红,又羞又臊,怒道:“色道士,还不转过去。”
那人诧异于‘色道士’的称呼,又见阿秀大腿处一片雪白,才知道原来是在方便。脸也一红,背过身去,捂住眼睛。连忙道歉:“女施主,刚才我我什么也没看到。”
听他这样说,阿秀的脸便更加红了,忙拉上裤子跑了。她一口气跑到老妇人面前。老妇人见她慌慌张张,骂道:“见鬼了么?”
“不,不是。”阿秀怕那人追上来,忙道:“娘,我们下山去吧。”
老妇人使劲掐了她一下:“死丫头,净说胡话,恁地不心诚,得罪了神灵怎可得了。还不跪下认错。”说着便要拉着阿秀下跪。
这时,那道士沿着小道走了过来。阿秀见了,忙朝老妇人身后躲,只探出个脑袋左右瞧瞧。刚才由于急于走脱,并没看清那道士的样子。现在看去,只见那道士和自己一般大小。背着个大大的粗布背囊,不知装的什么东西。
那道士面目还算清攫,只是右边额头上有道浅浅的疤痕。阿秀看不出来那是真正的疤痕,还是不小心沾上的泥巴,瞪着眼睛便多看了一会儿。
老妇人见终于碰上了个道士,连忙跑过去做了一揖,道:“小师傅,老身原住梓州。听说这青城山住有神仙,去年便来许了愿,保佑我儿高中状元,不曾想今年秋试果然高中了。老身想来想去,定是神仙显灵,便带着小女来还愿了。只是这林路复杂,老身记性又不太好,一时迷了路。”
那道士自然也是见到了阿秀,想到刚才的事,脸一红,大感尴尬,指着来时的路:“你你们沿着”由于紧张,竟一时半会儿也说个所以然来。阿秀见他看见了自己,忙又缩回了头去。
老妇人见这道士说话吞吞吐吐,又见他正看着阿秀,以为是怪阿秀没见礼,不肯告诉。便去拉阿秀:“阿秀,还不过来见礼。”阿秀闪躲着,只是不肯。
老妇人见阿秀不肯,便又抽出树枝来打她:“你这死丫头,还不过来,躲着作甚么?”见阿秀始终不肯,也只好由着她,瞪了她一眼。跑过来给那道士做了一揖,歉然道:“小师傅,小女腼腆,没见过生人,还望师傅莫怪,指点如何才能上得山去。”
道士见阿秀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不来就心存好感,见这夫人又去打她,不由得对这夫人充满了厌恶,心想:“这老太婆真是凶恶,我可得想个法子戏弄她一下。”脑袋一转,便想出了一条计策。
意作深沉:“一入青城山,便得神仙顾。上山之路自然有,却不是你这般上法。”
“那如何才能上得?”
“心诚自然有路,心不诚便似这断路一般,走到头也是死路。”
老妇不知他话中含义,问道:“请小师傅指点,老身在此多谢了。”
阿秀虽然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话,但见他故作老成,不由得抿嘴一笑。她自以为笑得隐晦,但却被道士瞧在了眼里。那道士越发得意,指着自己来的路,继续道:“你沿着这路一路跪拜,神仙收到你的心意之后,自然就赐你上山之路了。”
老妇连连摆手:“老身年老体衰,你这路不知有多长,我跪着如何去得。小师傅莫不是与老身打趣?”
道士厉声道:“谁与你打趣?你爱去不去,你这般没有诚心,小心神仙知道了断了你儿子的官路。”
老妇听要断了自己儿子的官路,忙道:“小师傅莫怒,还请别告诉神仙呢,老身叩拜着去便是了。”说着,便拉着阿秀一起叩拜。
道士见她拉着阿秀,又忙阻止道:“神仙是清修之人,见不得年轻女子,更见不得年轻跪拜,要是知道有年轻女子拜他,他脚会软,直不起身来。你若心诚,兴许叩两步就得到上山之路了,神仙神通大着呢。”
老妇听了道士的温言,满心欢喜,果然开心的叩拜而去,只让阿秀在旁边扶着。道士喜道:“让你再凶,路还长着呢,你慢慢跪吧。”说着,背起自己的背囊,便要沿着另一条路而去。
突然,一物从山上滚了下来,还未看清,便翻滚到小道士面前。在道上又翻滚了几转,才停了下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小狐狸。这小狐狸小眼尖嘴,甚是可爱。
小道士道:“翁爷爷说天下没有粹白之皮,故要取狐狸腋下之白以成裘。但见这只小狐狸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可说是非常罕见了。”
这小狐狸久居深山,早见过了打猎之人的残忍,因此非常害怕人类。见前面站着个小道士,便着急着想要逃走。才刚站起来,又即摔倒,原来是下山的时候摔伤了腿。它忍痛站起,又即摔倒,如此几次,方才作罢。一脸戒心的瞧着小道士。
小道士起了恻隐之心,想要过去为它治腿。小狐狸突然站起,毛发皆立,撕咧着嘴,露出尖齿,口中喝喝有声。
小道士停下脚步,不敢过去,小心说道:“小狐狸,你腿伤得重么?”小狐狸只是呲着嘴,戒心不减。
小道士又道:“我只想为你治腿,别无他想。你如果能听懂我的话,就乖乖躺下。如果我要害你的话,又何必与你说话呢。”小狐狸歪着脑袋仔细打量着他,似在思考。僵持了一会儿,还是躺着了。
小道士一喜,扔下背囊,便上山采药去了。回来的时候,小狐狸还在原地躺着。小道士摸着它的头,道:“没想到你还真能听懂我的话。”
小道士摸着小狐狸的腿,挨个检查,发现前后腿各断了一条。他先将小狐狸的腿扶正,小狐狸疼得“吱”地一声叫出声来,但并没有什么过激行为。小道士又将药草嚼碎了,敷在断处,然后撕下道袍的边角布条将腿包好,用枝条加以固定。
完成之后,小道士长吁一口气,道:“好了,你看你能不能动了?”小狐狸站起身来,果然觉得已不如何疼痛,试着走了两步,也无大碍。
小狐狸心存感激,学着人的模样双腿直立,两只前爪抱拳,向着小道士鞠了三下以示感谢,便钻进林中走了。原来这小狐狸久在山中修行,已通人性,只是还不能口吐人言,亦不能幻化成人身。
小道士见小狐狸走了,自觉做了一件好事,心中也高兴,便朝着道路去了。走了半个时辰,突被一阵香气吸引。小道士顺着香味而去,绕过一处山坳,见是一道士正在烤肉。
这道士长得白白净净,肚子溜圆,肥头大耳,鼻子有些塌方,眼睛被脸上的肥肉挤得只剩一线。小道士心想:“我道山中清淡伙食怎么养得出这么肥胖之人,原来是一有空便在这里偷着烤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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