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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战胜白月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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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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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这个梦长到,要从他的时候开始说起。

    他从垂髫儿时就把家训背得滚瓜烂熟,不是因为记性好,而是因为背错一个字就要打一下手心。

    从父亲死后,再也没有人那么严厉要求过他。

    他从就怕痛,长大之后这个毛病好像慢慢改了,但其实不是不怕了,是不能怕。

    十岁,他跪在父亲的棺木前,重重叩了三个响头。

    “您没有完成的事情,我帮您继续。”

    “我会做得很好。”

    “我会做好。”他重复,像承诺也像信念。

    从那一夜开始,他就突然长大了,也清楚的知道什么能和什么不能。

    他是惯有自己的一套规矩和框架的。

    但在梦里,他还喜欢上一个姑娘。

    她总是擅长把人的规矩打破。

    直呼刚认识的女儿家名字,还把人带到自己房间上药,一时脑热抛下围猎去追人,还和姑娘认认真真拌嘴,这种事情以前他打死也不会做,可他偏生做了。

    他一向对她狠不下心肠,却总是让她伤心。就像当他看到她在梦里噙着眼泪对他说好聚好散,便只觉得被锋利的刀子剜了心头血一样疼,但不管是梦里还是梦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紧接着,他来到了荆州城外的战场。

    遍体鳞伤,满身是血的将军,从怀里掏出那个香囊紧紧握在手上。

    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我不能死。

    将军半跪在地垂下眼,一个西域将手握长戟,朝他胸前刺去。

    刹那间,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迅疾跑过来,他瞬间就明白她要干什么。

    不可以。

    “妆!不要!”

    他在梦里拼命地喊她,她听不见。他想去拽她,却发现自己根本碰不到她的身体。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冲到将军前面,把奄奄一息的人护在身下,替他挡下迎面而来的兵器,赤色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眼。

    “妆!妆!妆!”

    他从梦里惊醒,看到空无一人的卧室。

    是梦而已,他压下自己拼命蹿动的心脏,庆幸地松了一口气。

    听见动静,外面马上就有人进来,而且越来越多。

    “王爷!”“殿下!”

    “快!快去淮南王府报个信,就说宁王醒了。”柳演打开门对着一旁的厮道。

    又凑上前,欣喜若狂道:“都一个月了,您可算醒了。”

    看到宁王醒了,每个人都兴高采烈喋喋不休,直吵得他的脑子嗡嗡作响。

    大夫号过脉之后晏玖让柳演把来看望的将领都送走,又问他:“有人来过吗?”

    来的人是不少,可柳演知道他问的是哪一位。

    “没有。”他摇摇头。

    “嗯,你也下去吧。”他闭上眼,面色苍白,声音低沉沙哑,“所有人,不管是谁,一律不见。”

    ———————————————

    听到宁王醒来的消息,城里又是一阵轰动。

    府外围满了人,不仅有闻讯而来的官员,还有不少平民百姓。

    “柳将军,我们就想见见宁王,看看他怎么样了。”户部尚书和礼部侍郎一起堵在柳演前面,又提了提手上的东西,“你看,我们还特地带了些管用的药材。”

    户部尚书又附到他耳边,悄悄地说:“这千年人参啊,我弄了好久才弄到,自己都没舍得用,这不,给宁王拿过来了。”

    柳演为难道:“各位,王爷需要静养,已经说好了谁也不见,你们就请回吧。”

    众人又说了好半天,柳演嘴皮子都磨破了,才把这群探病的人给送回去。

    他回身,挠挠头,这不是办法啊,别说千年的人参了,万年的灵芝都不一定管用,他家主子还必须得见一个人。

    怎么见?一个不请,一个不来。

    就只能他来出马呗。

    他想了一个自认为绝顶聪明的好办法。

    ——————————————————

    “你不用说了,我不会去。”她背过身去。

    柳演默了默,看来只能用最后一招杀手锏了。

    “纪姐,你就去见见我们家王爷吧。”他抹了抹眼角,表情悲壮,“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瞒您了。”

    柳演闭了闭眼。

    唉,算了,死就死。

    “他,他,他可能撑不过去了。”

    纪越妆瞪大眼睛,也有点儿慌了,“怎么可能呢?我那天晚上见他……”

    她攸地住了口。

    柳演疑惑地望她:“你什么?”

    “没什么。”她摇摇头,眼神有些躲闪。

    “没什么您就快点儿跟我走一趟吧,我们家王爷真的,大夫说了只剩一口气吊着了,就等着见您一面呢。”

    柳演扯起她就跑,到门口的时候却被一只手拦住。

    他抬起头,纪京屿毫无温度的一张脸出现在眼前,“他是死是活,都跟我妹妹没有任何关系。”

    他又转向纪越妆,带着三分痛惜道:“妆儿,你还要去见他?”

    “哥哥,我就去这一次,你别拦我行吗?”她拽住他的袖摆,眼泪在眶里打转,急得在原地蹦了几下,“柳演说他快死了。”

    纪京屿还是未动。

    她蓦地跪下来,声音急切,满脸的泪:“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哥哥,让我去见他一眼。”

    这下玩大发了,柳演咬咬牙,心里暗叫不好。

    纪京屿看着她,犹豫了几番,叹了一口气,还是把手放下来,轻轻点了点下巴,“嗯。”

    她立马站起,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把正在发愣的柳演拽走。

    ————————————————

    纪越妆气喘吁吁地推开卧室门,脸上挂着满满的担忧和焦急。

    下一瞬,她看清了床上坐着的人。

    虽然还带着病容,身上也裹着大大的纱布,但呼吸平缓,神情平淡,怎么也不像要死了的样子。

    晏玖稍微掀了掀眼皮子,神色疲乏,声音严肃。

    “柳演,不是跟你说了不见……”

    话刚出口,他也看清了房间内站着的人。

    表情从不耐烦变成惊讶又慢慢变为欣喜,眼睛瞬间有了光彩。

    “妆,你来看我?”

    纪越妆的表情也变了,不过变得就没那么好看了。

    她神情愠怒,转头对柳演道:“你骗我?”

    “你们合起伙来骗我是吗?好玩吗?”她说着说着声音就抖了,手也在抖,“晏玖,看我这样你觉得很好玩是不是?”

    “看我为你像个傻子一样担惊受怕,没有脑子似的东奔西跑,你很有成就感,对吗?”她最后两个字是喊出来的,声都哑了,又决绝道,“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我……”

    晏玖解释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就看也不看地转头走。

    “纪姐,不关……”柳演想拉住她,她一把甩开他的手,他又着急忙慌地去扯她的衣袖。

    晏玖也顾不得伤了,把被子一把撩开想去追她,腿上却使不上一点力气,“砰”一声摔下床边。

    柳演听见声响,往那头一看,吓了个心惊肉跳。这边纪越妆又要走了,他两头都顾不上,急得汗都冒出来。

    “妆。”晏玖大声叫她,“能不能听我说完几句话再走?”

    她怔了一下,他立即开口。

    “我醒来之后,最庆幸自己还留了一条命能看到你,所以你不肯见我没关系,以后都由我去见你。”

    她的脚步顿住,但还是没有回头。

    “妆,你看看我。”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强大,也并不是无坚不摧,我不是神,我也是人,也会脆弱,也会难过。”他的声音又沉又哑,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和把整个心都剖开的赤诚。

    “我需要你,每时每刻。”

    柳演望见眼前的人眼睫像扑烁着的蝶翼颤了颤,心想王爷都这般放下身段求人了,纪姐心肠这样软的人,一定会回心转意,但出乎他意料的是。

    她就是没有回头。

    纪越妆走到一半,抬起手慢慢揉了揉眼,指尖感受到有些微凉的湿意。

    风可真是大呀,都被沙子迷了眼睛,她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走着走着,突然有人凑到她跟前。

    “王妃?”一个丫鬟惊讶地叫她,愣了一瞬,又捂住自己的嘴,“啊不是,纪姐。”

    她擦了擦眼,冲人笑了笑,“枝。”

    “你还记得我?”枝震惊地指着自己。

    “当然了,你还赢过我的钱呢,忘啦?”

    “没有没有。”枝摆摆手,“王……纪姐,我们都可想你了。”

    “噢,对了纪姐。”丫鬟像突然想起什么,“你不是做了一个风筝扔在后院吗?本来都被雨淋坏了,不知道又是谁把它给修好了放在那儿。”

    “你要去看看吗?”

    “不需要了。”她看着枝笑。

    “哦,那好吧。”枝摸摸头发,又听到面前的人温和地和自己说再见。

    枝行了个礼,看着她慢慢出了王府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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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演一边把人扶上床,一边愧疚地说:“殿下,我只是想让你见见纪姐,想着对你的病也能好一点。”

    这下倒好,反倒又加重了。

    他恨不得捶死自己。

    “不怪你,是我自己。”

    所有的报应,都是他自找的。

    一切只因那天宴会后,他看到那双顾盼生辉的眼,鬼使神差地叫了一声“纪姐”

    从此,一切故事都有了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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