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那边路途之中,鹧鸪哨经验丰富,提前就用树枝树叶搭好了草棚,狂风暴雨下就在草棚子里避雨烤野味吃,几人有些话不投机,但在交流中却也增进了彼此的了解。
荣保思念起亲人,道是自己多日音讯全无,阿妈一定会担心极了。红姑娘出自月亮门,便施展出江湖古彩戏法的手段,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老洋人的烤鸽子变过来给了荣保表示安慰,这一招让大家佩服不已。
老洋人赞道:“不愧是月亮门的,厉害!你们卸岭,还是有有本事的人嘛。。。”
红姑娘直勾勾的瞪着他,“我们卸岭的人,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我们陈总把头,掉下山崖,还能骑着大蜈蚣上来,这等手段,有几人能及?”
老洋人有些轻蔑的笑笑,“你们那陈总把头,本事的确是不错,就是有些气。。。今天早上,格格才和我们告个别,你看他当时那样。。。我看呐,他恨不得时时把格格都别在裤腰上。。。”
“你!”
“老洋人!”
红姑娘和鹧鸪哨几乎是同时喊出声。
红姑娘和老洋人便互相望了一眼,两个人都有些气呼呼的,皆是扭过头再不理对方了。
隔了一会儿,红姑娘却是有些越想越不服气,看着老洋人眼珠转了几转,又笑着道:“你也别说我们总把头,我看,你要是有格格这么漂亮的一个没过门的媳妇儿,你也恨不得把她时时别在裤腰上。没办法,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呀。。。唉,你可不要昧着良心撒谎啊,有的事乱说的话,可是会应验的哟。。。”
老洋人张了张口,终是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好怏怏地坐下生闷气去了。
见此情景,荣保一边啃鸽子,一边含着泪水笑了。
红姑娘大获全胜,心情自然是大好,便摸摸荣保的头,“怎么,你今后也想娶个格格这么漂亮的媳妇儿?”
荣保虽是有些羞赧,但还是轻轻地点点头,声地嗯了一声,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红姑娘便逗他,“真娶了个格格这么漂亮的媳妇儿,你以后疼她不?”
荣保红着脸道,“要疼她的。”
众人笑得更厉害了。谁知荣保脸上的笑容只保持了一会儿,很快便敛住了。
红姑娘问他,“怎么又不开心了?”
荣保有些沮丧地道:“我想了想,还是不娶格格姐姐这么好看的媳妇儿了。”
“为什么?”这下连老洋人都有些奇怪了。
“我家里那么穷,要是格格姐姐嫁到我家里来,我没有好看的衣服给她穿,没有漂亮的首饰给她戴,也没有好吃的东西给她吃。。。她会不开心的,我不想她受苦,也不想她不开心。。。”
听了这话,老洋人和鹧鸪哨一下都沉默了。
红姑娘便睨了老洋人一眼,“就是如此,人贵有自知之明,这个道理呀,连孩子都懂呢!我们卸岭陈总把头,家财万贯,良田千顷,格格嫁进来,自然是绫罗绸缎,金玉宝石,珍珠翡翠,山珍海味,应有尽有,有的是人伺候。。。人家格格自长在王府里,何等的金尊玉贵?锦绣丛中长大的金枝玉叶,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肖想的。。。”
说完便转身躺下休息,最后又加了一句,“只有栽得梧桐树,才有凤凰来呀,呵呵。。。”
草棚中一片寂静,只听得火堆中树枝的噼啪之声。。。
这一夜,鹧鸪哨和老洋人都没有睡好。
罗老歪急着发财指挥着工兵部队,冒着倾盆大雨连夜里挑起灯来挖掘。
到得中夜,山里忽然风雨如晦,雨势越来越大,天地间一片漆黑,只听得雷声滚滚。遇上这么大的雨,松烛火把是没办法点了,但在山脚下挖坟掘墓的工程也没有因此中止,使用马灯照明,穿着斗笠蓑衣之类的雨具,在一道道惨白雪亮的闪电和如注的大雨中穴地寻找墓门。
当时,在民间普遍流传着一种观念,挖掘古墓的时候,如果遇到天象异常,这是墓中亡魂显灵的征兆,深山老林中风雨大作的情形,也不由得不让人心生畏惧。工兵营里有些人胆,就难免嘀咕起来,一面挖土,一面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这个说:“我听说,挖宝的时候天象异常,那就说明地下的妖魂它显灵了,你看看,看看这雨,怕是地下的孤魂野鬼,知道有人动它,哭着求饶呢!”
那个说:“这哪是求饶啊,这两天啊,全是炸雷闪电的,肯定是地下的厉鬼发了怒,照咱们这么挖下去,怕是要有厉鬼出来索命了。。。”
正说到此处,就听雨中砰地声枪响,其中一个倒霉蛋,被罗老歪拿转轮手枪从后脑勺“点了名”,哼都没哼一声,就脑袋开花死在当场。
原来罗老歪拎着枪来回巡视,监督工兵营挖墓,正好听见这子叨咕着闹鬼,顿时杀心大起,随手一枪便结果了他的性命,声色俱厉地喝道:“他奶奶的,谁敢再跟老子胡说八道,这他娘的就是下场!听明白了吗?”
罗老歪这回动了真格的,那个被当场枪毙的工兵,连尸体都不派人拖走,就挂在雨中让大伙看着。工兵们知道厉害,再也不敢多说一句,一队队地抡锄挥铲,顶着倾盆大雨闷头乱挖。
第二天一早,有工兵来报告罗老歪,说是地下挖出来好多人头。罗老歪便赶紧叫上陈总把头,率众过去查看,我心里咯噔一下——二进瓶山要开始了。。。也跟着一道去了。
此时天色将明,下了一夜的大雨也已停了,刚到地方,陈总把头便回过头来一把拉住我,“敏敏,你先回去。拐子,带格格回攒馆。”
我一下莫名其妙,怎么了?把头从陈总把头身后伸出去往那边一看,却是有些无语,原来挖了一夜土石的工兵为了方便挖掘,也怕在雨中把衣服弄脏弄破,一个个便都赤着上身,光着膀子。。。
民国早期的人,的确真的是好封建古板的。。。
我嘟起了嘴,“我不回去!这有什么嘛,在游泳池游泳的时候,大家不都是这样么?”
“你还跟男的在什么池里游泳?”陈总把头的眼睛一下瞪得老大。
我赶紧岔开话题,“陈大哥,我就是好奇嘛,那个人头什么的,我真的想看看。。。”一边说,一边还趁人不注意,眨着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轻轻地拉着他的袖子左右摇晃着撒娇。
陈玉楼无奈地看着我,“你呀。。。对了,今后不许去那个什么池子游泳了,男男女女的像个什么样子。。。”
一起走到坑里一看,却原来在地下十几尺深的地方,有许多西瓜一般的东西,也都有枝蔓藤叶,只是全深埋土中,瓜皮上凹凸起伏像是人脸,脸上点点斑斑的似有血迹,若是不知情的,冷不丁看见,难免会以为是土里的“人头”。
罗老歪便低声对陈玉楼说:“陈总把头,想我老罗当年在湘西,干过一阵子送尸贩私的勾当,什么奇闻怪事老子都见过,这是什么东西老子倒是头一次见,也不知是吉是凶?”他虽是杀人如麻的军阀头子,做惯了欺心的生意、瞒天的勾当,可毕竟是旧社会的底层出身,对冥冥之中的事情还是有几分惧意,觉得挖出人头般的瓜来,绝不是什么好兆头,故此一问。
陈玉楼却一眼就识别出这乃是北瓜,这北瓜长在夷地穷山恶水之处,又被称作尸头蛮,是死人怨气所结,常生在地底下,因此世间并不多见。瓶山乃古时战场,七十二洞的苗人曾被屠戮无数,由此可见这山底下所震的亡灵真是怨念冲天。陈玉楼认为今日挖出此物意味着山脚阴气甚重,说不准地下就有深藏玄机的宝藏。罗老歪闻言大喜,便把当年做送尸匠学来的那套咒语,假意念几句来超度冤魂,可那些套口多年不用,早就生疏了,只好顺口瞎说:“桥归桥,路归路。。。诶,衣服归当铺,东海哪咤都不怕。。。最怕年轻守空房啊。。。”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掩口失笑,陈玉楼和花蚂拐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那帮丘八们倒是大声叫好。。。
正哄笑间,地上一颗尸头蛮,像是活了一般,突然就奔着人群滚了过来,群盗和一众当兵的无不骇异,罗老歪赶紧后退,我更是被吓了一跳,一下就缩在了陈玉楼身后,陈总把头何等手快,早把手中的神锋挥出,将那尸头蛮一刀砍做两半,里面的血浆蹦出,原来瓜中有条乌黑的蜈蚣,此时正被扎在那神锋上。
陈玉楼拍拍我的背,温言安慰道:“大家不必大惊怪,只是毒虫贪凉,寄生于瓜内而已。。。”
罗老歪受到惊吓,不禁发了一场脾气,也没心思再做他的道场了,喝令工兵接着开工,今天不挖出瓶山古墓的墓门,就他奶奶的不准停下来歇息吃饭。
有话就长,无话就短,这一挖直挖到晌午时分,果然在那片生有尸头蛮的地下深处,挖到一座气度宏伟的大石门。
原来恰好昨天夜间风雨雷电交作,陈玉楼那套听风听雷的法门正得施展,在雷雨中听得地下回响不绝,断定了墓门就在山脚,只是埋得极深,一路挖下去必有所获。要是寻常盗墓的贼人,都无这等听穴寻藏的本事,否则就算把着几百名工兵累吐血了,也不可能这么快挖到墓门。
罗老歪大喜,吩咐给挖到石门的工兵,每人犒赏二两上等的烟土。
陈总把头站在坑上,嘴角微翘,也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我见了却只觉心中一阵发慌。。。
罗老歪喜得直拜着那石门叫爷爷,陈总把头率领群盗走了过去,推开那些累得东倒西歪的工兵,只见暗青色的石门分作两扇,都有三人多高,横处也是好宽,犹如一座紧闭的城门。深埋地下的石门极是厚重,怕是不下三五千斤,门缝间隙处都浇灌的铅水铁汁,浇铸得严丝合缝,想用钢钎子来撬都没地方着力。
这时罗老歪发现石门上凿有古字,一看之下却不认得,这伙人里只有盗魁陈玉楼是饱学之人,只看得一眼,犹豫了一下才道:“这是古篆,写的是名讳官爵,还有一些西域番子的习俗,不必介意。”
花蚂拐却是一脸忧色,我也担忧地看着陈玉楼,虽然我不认识古篆,但我看过原著,自然知道这上面的内容其实是对胆敢动此阴宅的盗墓者怨毒阴损的诅咒。。。而这门后的幽冥之中,埋藏着巨大的危险,一旦破门而入,等待众人的将是一场噩梦。。。我欲言又止,终是在系统越来越大的警告声中,闭上了嘴巴。
罗老歪笑道:“难怪嘛,我说这些鸟字,老子一个都不认得。”说完点手唤过杨副官:“杨子,叫弟兄们搬炸药,把石门给我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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