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午后的阳光,无力地落在湖心镇的街道上,勉强为这座即将面临寒冬的镇带去几分暖意。
镇上空荡荡的街道,两侧整齐排列着二三层楼的房子,空洞的窗户仿佛眼睛,无言地对视着,寂静无声。空气中偶尔飘来几缕孩童的嬉嚷,反而更显得镇子冷清。
“啊呀不是这样的!”一个高个子男孩儿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裤,急切地挥舞着手叫喊道。
“你别嚷嚷啊,让他再试试。”一个女孩儿在旁边劝道。
“就是就是,你一喊我都不能集中精神了!”站在这群孩童中心的是一个矮个儿男孩,拿袖子抹了抹头上的汗珠,涨红了脸不满地嘟着嘴。
“你太笨了,都给你说了只要集中精神去想象火灵的样子就行了……”
“说得简单,可火灵……我都没见过活的呀……只看过祭坛上画的画儿!”
“……祭坛上画得那么像真的,应该也可以的吧……”高个儿男孩的语气不确定起来。
“什么呀,搞了半天你也不确定,害我白费老半天力气!”矮个子抱怨起来。
“嗨,害我们也白高兴。”“就是就是!”周围的孩儿都七嘴八舌责怪起高个子男孩。
“也没说一定不行啊,就是阿伦的灵想力不够!”高个儿男孩气急地争辩道。
孩子们正吵闹着,墙角边突然转出来一个怒气冲冲的中年农妇,大声喝道:“喂!你们这些混混,想放火烧我家院子吗!?”
“哎呀快跑!”孩子们吓得一哄而散,瞬间没了影子。
“这群屁孩儿……”农妇忿忿的啐了一口,“真该有个灵想力老师来管教管教他们”。
说完这句,自己一愣,随即叹了口气。瞧瞧这镇子的破败模样,哪有钱建造学校呢,别说灵想力的教育了,自从最后一个普通老师六年前离开湖心镇,基本的文化教育都只能由父母们自行解决了。
湖心镇是因为镇子中心有一座湖而得名,“以湖为心的镇”,可名字总让人以为镇在湖的中心,也不知道当初起名的人是怎么想的。
镇环湖而建,湖水其实是翠河的一条分支汇聚而成。镇子也曾繁荣过,但那是在好几代人之前的故事了,据说是因为某一任地区执政官改变了两座大城市之间的商路规划,使得湖心镇一年不如一年。加上现在年轻人纷纷涌去大城镇求学和找工作,湖心镇渐渐衰败。
孩子们和农妇说的灵想力,是这片大陆上的人类和亚人种族曾经代表实力、赖以生存,而现在却逐渐衰退甚至消失的一种奇妙能力。据说过去的人们能够使用灵想力来提升武力,强化国家军事力量,以应对他国的威胁和那些在肢体上比人类强大得多的生物。
曾经有皇家学院的灵想力研究学者分析过,灵想力其实是人们大脑中的想象力物质化,或者说精神力在现实位面的表现形态。当人发挥极致想象力时,脑中会产生一种实际存在的极微因子,经过训练可受本人意志力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正是因为能将想象力物质化并演化出千奇百怪的应用方法,才使得古代人如此强大,甚至强大得……过了头,落神战争使得人类和亚人近乎灭种。当然,这些也可能只是教廷宣扬的神话故事——人类学者们都知道,人类历史的记载曾中断过两百多年,没人知道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所以这些绘声绘色的神话故事在他们眼中自然要打上一个硕大的问号。
在这片大陆上生活的人们曾经多多少少都拥有自己的灵想力,虽然远不如传说中古代人那么强大,但至少能为生活带来各种便利。比如那几个调皮孩子们尝试具现化火灵,就曾是人们生火取暖和照明的一种便利方式,只是大多数普通人都无法具现化自己不曾亲眼见过的灵体。不知什么原因,最近几十年来越来越多的新生儿先天不具备使用灵想力的能力。湖心镇的老人们常常在酒馆里追忆着几代人之前的景象,那时候还有遍布城市村镇的灵想力学院、私人教塾,相关人才还会得到社会的认可和政府的垂青,而现在?能点个火,或者在手心里聚集一些水珠出来,就已经是“天赋异禀”了。自然而然,灵想力教师这个职业也越来越少有人能够从事。像湖心镇这样人口凋零的穷乡僻壤,自然是不必奢望能雇佣到他们了。
农妇回过神来,轻轻叹了口气,“哎,灵想力老师……”念叨着起身正要回屋,突然听到什么人喊了一声“灵想力老师!”把她吓了一跳。转身看去,原来是威尔士勋爵家的老佣人乔伊,慌慌张张地跑过,一边跑还一边喊着什么“灵想力老师”。农妇又啐了一口,呸,今天是什么日子,尽跟灵想力过不去了。
“喂!乔伊,你喊什么呢?”
“灵、灵想力老师……来了!”
“来了”两个字晃晃荡荡顺着风飘到农妇耳朵里的时候,乔伊已经跑远了。
“啥?!”
农妇这才醒悟过来,急急忙忙摘下围裙挂在家门口的栅栏上,跟着周围好事的邻居们一起跑向靠近镇中心的广场。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熙熙攘攘的围成一个圈,把一个蓬头垢面的年轻男子围在了中间。
“你真是灵想力老师吗?”人群里有人发问。
“是啊,”年轻男子翻了翻眼睛,俏皮地回答,“你说是,就可以是。”
“这叫什么话,你得有这个能力才行啊!”有人对这个回答不是太满意。
“灵想力的能力当然是有的,”年轻男子面对质疑一点儿也不生气,慢条斯理的回答:“只是没有教过别人——哎哟,现在有几个人正儿八经有那个什么灵想力教师证呀。”
“说的也是……”
“哎,灵想力老师这个职业都多少年没见过了!”
“但是……没有资格证,说不定是个骗子呢?”镇民们议论了起来。
“我是出来游历的,你们这儿谁最有钱,有没有人愿意雇佣我当个老师什么的?包教包会!”
见众人都在纷纷议论,年轻男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眯着眼扫了一圈周围的人,继续提高声音说道:“我走到这儿可是已经身无分文,都快饿死了,现在雇用我可是很划算的哦!”
这话一说出来,周围一圈的镇民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吭声了,连围着的圈都散开了一些——就是再便宜,贫苦镇的普通镇民也不敢随便问价。
“请让一下。”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来,应声而来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穿着朴素但十分整洁得体的老人。
他走到了年轻男子的面前,细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
年轻男子长得其实非常清隽,金色的头发,湛蓝通透的眼睛,身上的衣着虽然款式朴实但用料却讲究。只是此时,金色的头发蒙上了灰尘蓬乱松散,身上的衣着也透着风尘仆仆的气息,裤脚鞋边尽是泥泞的痕迹。唯有湛蓝的眸子藏在狭长细窄的眼里,透着狡黠又智慧的光。
“咕……”还没等老人开口,年轻人的肚子就先叫了起来。
“看来你确实是饿了。”老人微笑着说道。微一回头,身后的仆人乔伊便上前几步,给年轻人递去一个装满面包的纸袋。
“我是威尔士勋爵——喔,只是一个不入流的没落贵族罢了,你不用在意我的身份。吃点面包,我们边吃边走边聊吧。”
“多谢大人。”年轻人接过纸袋,道了声谢,就狼吞虎咽了起来。众人虽然好奇勋爵会不会雇佣他做灵想力老师,但见勋爵要带他走,也不好一直跟着,三三两两地散开了。
“你虽然说现在雇佣你很划算,但我也不知道价钱,也不知道你的能力究竟如何”,老人边走边说,“到了我家,我们谈一谈这些细节,再决定要不要雇用你吧。”
年轻人听到这话,拿在手里的面包没有再往嘴里送。
“喔,即便最后没有雇用你,这面包也不用你付钱,算我请你的,不用担心。呵呵呵。”勋爵笑道。
“噢,那我就放心了——虽然我说包教包会,但那是教孩子哦,你年纪都这么大了,我可不敢保证……”
“你胡扯个什么呢!”老勋爵身后的佣人乔伊怒气冲冲的叫道,“当然是教我们家少爷!”
“噢……”
“老爷!这家伙来历不明又无礼,你真要带他回去啊?”乔伊不满的对老勋爵抱怨道。
“呵呵呵,无妨,无妨。”老人倒是并不在意。
三人沿着镇的道路一直往北走,经过一大片麦田后,就可以看见在不远的山坡上有一栋三层的花园别墅。别墅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半边的墙壁上一眼望去绿油油的,爬满了春藤,看起来有不少日子没有人好好打理外墙的园艺了。别墅的外围有低矮的石砌围墙,勾勒着玫瑰花纹的铁门,标准的帝国旧式风格。
勋爵微微直了一下身子,停下脚步。左手轻轻锤了锤佝偻的后腰,右手遥遥一指:“那里就是我家,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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