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不得无理。”秦望四的脚后退了一步，连同整个身体都伴随着缓慢的转身。杨林的声音从病房的门口传来，使秦望四停下了离去的步伐。
“是，首长。”士兵应命的声音底气很足，但是声音并不大，毕竟也是在医院之中。
杨林穿着宽松的病号服，和秦望四四目相对之后，想要提起一口气来挺起胸膛，但还是失败了。叹了口气，杨林看向秦望四的眼睛带着浓浓的复杂。
“进屋说吧。”秦望四没有客气，径直走进了杨林的病房，杨林也跟着走了进去。
“为什么要见面呢？”秦望四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看着走进来的杨林。
“时间长了也就有了活不了多久的感觉了，但是无论如何还是想要在死之前见上您一面。”杨林是心病，那热血交汇的枢纽曾经给这个男人生的快乐，而现在则是一用力就会撕裂般的痛苦。
“坐吧，别勉强自己了。”秦望四注视着杨林倔强的眼睛，出言劝慰道。
“是。”杨林慢慢坐在床上，看着对面的秦望四，眼中是没有掩饰的仰慕。
“您看上去还是和当年一样啊。”老年人回忆的感慨语气带着苦涩的味道。
“嗯。”秦望四嗯了一声，以作回答。
“能再看一下您的脸吗？”杨林纠结的张了张嘴，终于说了出来。
“可以。”秦望四没有拒绝，口罩向下一拉，露出了口罩之下的脸庞。
相貌中上，看上去二十几岁，也没什么特别的标志，但是分外的耐看。带着一股很难描绘的和谐感，让人看着舒服。
和曾经一样，连神情都好像没有变化，杨林的思绪，回溯到了自己年少时新兵报道的某个片段。
“要死是个什么样的感觉？”秦望四出声打断了杨林的思路。
秦望四说的话直接的有些气人……还好对象是知根知底的杨林。
“不舍还有解脱吧，我也说不好。”杨林思考了一会，对于死亡这个哲学性的论题，就他来说并不能做出什么明确的言论。
“解脱吗？”秦望四自言自语的看向窗外，露出了一个向往的神情。
杨林则是一脸苦笑的看着秦望四发呆。秦望四没有自己所有的那些牵挂，也就没有所谓的不舍了吧。
秦望四活了多少年，杨林并不知道，他只知道对方活了很久很久……甚至比历史还要悠久。
“真的有来生吗？”杨林问道。
“有。也没有。”秦望四没有犹豫的给出了回答，带着一股佛门阐释的韵味，给出了一个摇摆不定的答案。
“那什么叫有，什么叫没有呢！？”两人的房间响起了第三个人的声音，杨林眉头一锁，转过头来，看到的是自己的主治医生，赵月灵。
赵月灵显得很亢奋，白净的脸因为血管的扩张变得红润，左手托着黑色的皮质手本，右手拿着一只看上去便价值不菲的黑色钢笔。
生死对于一个生命来说，可是永远无法放下的大事，而这个问题的真相，佛禅道释扑朔迷离，但从来没有一个明确的解释。
对于赵月灵的突然闯入，秦望四没有丝毫的惊讶，就连视线都没有转过来，依旧是望着窗外的天空。
房间在赵月灵的问题提出之后陷入了寂静之中，十几秒的沉默在交谈的过程之中显得漫长了起来，秦望四转过脑袋来，看着一脸期待的赵月灵。
“人活着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秦望四没有给出问题的答案，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高深的问题。
“家人。”杨林的回答脱口而出，不假思索。
赵月灵没有回答，而是在本子上开始了记录。
“那么你所认为的家人是靠什么联系的呢？”秦望四看向杨林。
“感情？”稍加思索，杨林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没有那么坚定。
“那感情是在什么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呢？”秦望四没有否定，而是继续询问。
“额……”杨林想要回答血脉，不过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了，老将一开始是个粗人，尽管打完仗后努力的进行过学习，但对于这种问题来说，还是太深奥了。
“是记忆吧。”赵月灵停下笔，看着秦望四说到。
秦望四没有否定这个答案，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交流的开关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男人的身上显得如此的难以触发，想来惜字如金也就是这个状态了。
“那长生又是怎么实现的呢？”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即使对方的态度明确的不想多少什么的，但赵月灵此刻也就自动拉下来了脸皮，将情商什么的都抛到脑后去了，“灵魂的组成又是什么那？”
“我也不知道。”秦望四的笑容有些苦涩。
“那……”赵月灵还要再问下去，秦望四赶紧看了一眼杨林。杨林立刻打断了热情满满的赵月灵。
“赵医生，我的病情现在有什么问题吗？”杨林看着赵月灵，先前对方的突然闯入本就让这个老将感到不满，只是碍于秦望四在旁不好发作，现在得到授意，脸上的不悦便明显的在脸上浮现开来。
“啊，您再过半个月的静养差不多就可以出院了。”赵月灵知道对方要下逐客令了，“我今天只是例行查房，毕竟首长的身体不能出什么纰漏。”
“我感觉很好。”杨林回答道。
“那叨扰了…叨扰了。”纵使厚脸皮样式也待不下去，于是便一脸讪笑的退出了病房。
“赵月灵是个好医生。”等赵月灵走出病房隔了一会，秦望四才发出如此评价。
“京都圣手，对我来说可以算得上救命之恩了。”看得出，杨林对于这个年轻人也是很推崇的。
“前几天，底下的辈对先生多有冒犯了。”杨林看向秦望四，话题一转。
“年轻人，总归是有冲劲的。”看上去而是二十来岁的秦望四如此言论，却没有老气横秋的感觉，他的沧桑，早就深深的融入到灵魂里面尽管声音没有沙哑却听上去察觉不出什么突兀的感觉，听着很舒服。
杨林长出了一口气：“您看我还能活多久？”
“活不过今年。”秦望四的脸，就像是回答一加一等于二一样的有把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