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望四依着沙发的靠背,眯着眼睛,似睡非睡的样子。脑袋一点一点的,看上去像是累极了。而赵月灵则是一动不动的死死盯着,镜片后透露出的眼睛带着一种类似于狂热一般的火焰,使得让人不禁有点怀疑他的取向。
时间在赵月灵的感觉之中过得飞快,秦望四在又一次的大幅点头后转醒,抬起头,和赵月灵炙热的眼神相对。就像是冰火之间的对照一般明显,但是显然,是秦望四这块坚冰的温度战胜了对方的火热。
“我得回去了。”秦望四站起身,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
“请您慢走。”赵月灵站起身来,对着秦望四的背影恭敬的鞠了一躬。一直等到关门的声音传入耳朵才直起身来。拉开抽屉,取出放大镜,赵月灵对着秦望四刚才坐过的真皮沙发细细观察着,一点点的平移。
秦望四不是第一次看到像赵月灵这样的这种眼神,走在黑夜的路上,明亮的路灯使得秦望四的影子黑的深邃。夜已深,过了医院的繁华区,秦望四来到山域,行人便稀少的可怜了起来。学生们早已回到学校睡觉,或者干脆便不再回来了。这和秦望四有很大的关系,因为这样,使得秦望四可以享受难得的宁静。
后方,卡车的轰鸣声传来,有点刺耳。随后进入耳朵的是一声凄厉的犬嚎,尖锐的让人心疼,让凡是有些怜悯之心的人心疼。
秦望四停下了脚步。卡车从秦望四的身侧与他擦肩而过,没有丝毫的减速,向着学校的方向飞驰。
半夜十一点,花店的门传来钥匙开启的声音,秦望四的声音很轻,可惜,还是惊醒了趴在桌子上安眠的秦千佳。像是炸毛的猫一般,秦千佳弓着身子,右手已经伸入的后背的西装下摆。
“老板您回来了。”看清来人,本来僵直的腰肢一瞬间变得如同柔水般的柔软,凌厉的眼神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嗯。”秦望四看见柜台上趴着的虎纹猫先是一愣,随及再次恢复平静。而那柜台上的猫,则是睁着大眼歪着脑袋打量着秦望四,最后,视线停留在秦望四的手上。
“那个,老板,您的手……”秦千佳看向秦望四的手,瞬间拉开柜台冲了出来。
“没事,”秦望四看着自己手上已经干竭的血液向着秦千佳解释,“我埋了一条狗。”
“狗?”“嗯,死狗。”水龙头流出的清水冲刷在秦望四的手上,落在水池,淡化成好看的粉红色。
抬起手来,水珠顺着手掌流下,秦望四坐在柜台外的桌子上,看着钟表正在一格一格转动的秒针发呆。
秦望四有种气场,称之为冷场。为了打破尴尬的氛围,秦千佳拿出了一个卷夹,打开之后放在了秦望四的面前。
“前来应聘的人我都拍了照片,还标注了名字和年龄。”秦千佳放下卷夹,解释道。
打开卷宗,上面印着的是清一色的青春少女,没有一个男人。艺院的女孩子,质量上都还是说得过去的,一个个看上去都拿得起端详。秦望四并不知道秦千佳所写的招聘告示有什么要求,也懒得过问。眼睛在卷宗之上漫无目的的扫视着。
“如果这些您全不满意,咱们明天还有一天的时间。”秦千佳自认的察言观色的功夫在跟了秦望四之后便早已被打回了原型,消失的无影无踪。因为,想要从那双半睁的眼睛之中读出什么的话简直太难了。
果然,和秦千佳预想的一样,自己的这次推测又错了。
“就这个吧。”秦望四的手指,随意的点在一张照片之上。
“洛子鸣…姓洛吗…?”秦千佳的视线锁定在秦望四手指下方的三个字上,本来已经不再妄加揣测的心思再次活络了起来。
秦望四没有看秦千佳机灵转动的眸子,而是直接拿起了花洒,走向了角落。角落围着栏杆,而栏杆之中有着的木架上,有着一盆正在盛开的铃兰。
铃兰花,在秦望四的记忆里应该是叫君影草吧。秦望四探着身子,细细的观察的那白色的娇的花朵。秦望四是夜行动物,至少在秦千佳的眼睛之中是这样的,因为,秦望四的真正苏醒和活动都是在午夜十一点开始的,在凌晨五点钟时结束,而这盆铃兰,则是秦望四每天苏醒之后要干的第一件事情。
秦千佳看着秦望四的背影,带着不解与好奇,盯着盯着,不由得打了一个哈欠。
“时间不早了,去睡觉吧。”秦望四看了一眼秦千佳,出声道。
“嗯,那老板您先忙。”秦千佳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摇摇晃晃的朝着花厅后面走去,门后面,是秦千佳的起居室,也是她的私人场所。
今夜,月亮很圆,大雨带来的清凉还没有被完全挥霍干净,淡淡的水雾使得月亮周围有着一圈淡淡的月环。
但这个睡觉的好时候却总有那么一群夜不能寐的不正常人群,比如,赵月灵。
赵月灵条件很好,不论是社会地位还是经济方面。因此,他和妻子买了一处市区边缘的别墅,甚至配上了一些实验室的研究仪器在他的书房。此刻,他正手捧着一本精装的《圣经》认真的拜读。
赵月灵今年岁,在他5岁之前,他没有信过神……甚至拒绝一切有关玄学的说法,坚信着,只有数据和推算才能解释一切,但就在七年之前的那个晚上,回家的他突然就像发了神经一样对着范梓青谈论起灵魂这种虚无缥缈的名词,还买了多个译本的圣经,佛教的般若经文,还有诸如《老庄》之类的书籍。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七年了……
范梓青半夜转醒,看着自己这个深爱的男人又在挑灯夜读,尽管已经习惯,但还是不由的有些心疼。于是准备了一些糕点和茶品,端着托盘来到赵月灵的身边。
“怎么不睡觉?”已经三十岁的范梓青表面上看起来如同双十的少女一般还带着几分孩子气,身材称不上丰满,但是却胜在匀称,短发因为一觉睡醒有些蓬松,惺忪的眼睛中,带着甜蜜的神情,结婚八年,也许此刻的女孩还沉浸在热恋吧。
“这就睡……”赵月灵摘下眼镜,揉了揉眼角,合上了手上的《圣经》。
欢乐时光总是特别的短暂,而对于学生来说,欢乐时光当然就是周六日了。
当然,周六已经过去,周日便更显珍贵……于是,洛子鸣今日早早的便起了床,端着盆来到水房开始洗漱。洛子鸣出身书香之家,父亲是古典文学的教授,而母亲则是音乐圈子里的著名钢琴家,虽然家庭成分很好,但对于洛子鸣来说,还是渴望着早早自立的。于是,就在昨天,洛子鸣心怀忐忑的进行了一场面试,当时人不少,所以洛子鸣的心里并没有多少把握,毕竟,这么一份好工作,能够被选上肯定是要看运气的。
长发及肩,柔顺如瀑,洛子鸣的长发固然美丽,但是在清洗之时便不免的有些麻烦了起来,所以,洛子鸣每天起的很早。一夜辗转所变得乱糟糟的头发被挂上清水的芊芊玉手拂过,很是乖巧的变得柔顺了起来,白嫩的脖颈牵动着脑袋缓缓的左右摆动着,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洛子鸣性格柔和,因此同学关系相处的很是不错,东方婉约之美,古韵熏陶之气,久生书香之识,总和种种使得洛子鸣在军训之时便已有不艳名。她就在那站着,犹如刚刚开放的睡莲一般带着一股让人欣喜的幽香之气,娇柔的惹人怜爱。今天,也是个好天气呢……
秦千佳打理好从后房来到花厅之时,秦望四已经回到了那把每天呆着的摇椅之上,再一次闭上了眼睛,轻轻的摇着椅子。没有早餐,秦千佳打开店门在旁边的店买了烧饼和豆浆,在店家满怀笑意的招呼声中挥手告别,长得漂亮总归是要受一些欢迎的,脸烧饼都是新出炉的。秦千佳没见过自己的老板吃过东西,没见过自己的老板喝过什么茶饮,除了每天定时的两支口服液用习惯从口罩上的洞被秦望四吸入口中,秦千佳甚至没有见过秦望四口罩后面的脸,这使得秦千佳不免的万分好奇。
老板长得不会很帅的,从口罩之外露出的眼睛和半截鼻梁使得秦千佳如此推断,嘴轻轻咀嚼着嘴里的东西,秦千佳盯着老板的脸心里默默的脑补着,不免眯起了眼睛。
通往大学的山路旁边,松软的土堆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刚刚堆起,但就是这么一个土堆上面,却不合常理的长了一朵花,鲜艳的花身顺着微风左右摆动着…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过往的车辆都是飞速驶过,想来也没有人会留意这日常生活之中微不可察的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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