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岿《五爷》上部四十七，打擂的前夜
傍晚的时候，宋教仁终于出现了。
李万有一下子上去拉住宋教仁的手。他把今天一天担心不已，焦躁不安的心情，给宋教仁说了一遍。末了，李万有对宋教仁说：“我认为，日本人整个这个摆擂，以及打伤打残我们中国那些练武之人的阴谋诡计，就是为了把我引出来，不知道我分析的对不对？”
宋教仁说：“你说的太正确了，一点也没错！”
李万有说：“我今天就是在等你来求证这个事情，可是一天都没有等到你。既然是因为我的事情，让日本人辱骂我们中国人，打伤打残我们上海那么多练武之人，我怎么能躲在这里不露面呢？”
宋教仁愣愣的看着李万有。过了一会才一字一顿地说：“我今天一整天还有我背后的一些主要领导，就在研究和考虑这件事情呢！”
李万有急躁地说：“你们研究的结果呢？”
宋教仁无奈的摇摇头，然后说：“日本人太厉害了，我和我们背后的组织，经过各方面的考虑，认为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现在日本人的这种做法，大家都已经看出来，是在引蛇出洞，让你上钩呢。那么，我们为什么要上他们的当呢？”
李万有说：“可是我不能当缩头乌龟，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日本人打伤打残我们那些练武的同胞无动于衷啊！况且，这种事情还在继续发生着啊！”
宋教仁说：“可是万一你要应战，被日本人打出个好歹，那么就是对我们同盟会的一大损失。甚至是我们国家的一大损失。不瞒你说李万有神医，今天一天我们通过各方面的渠道对你的身手功夫甚至身世，都做了深刻的研究和调查，再结合你用飞刀打落子弹，打掉日本人的手枪，还有把他们踢飞的事情，我背后的组织认为你有神鬼莫测的功夫，包括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当然有好多人也说，他们根本就不相信这个事实。因为他们认为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不管怎么说，我对你的功夫是深信不疑的。”
李万有说：“那么既然你对我的功夫深信不疑，为什么还要这么犹豫呢？”
宋教仁说：“可是，你的功夫再好，你知道你面对的日本人，是一些什么人吗？”
李万有实事求是的摇摇头。
宋教仁给李万有科普说，光绪二十五年（1八9八年），原英、美公共租界改称上海国际公共租界以后，日本就开始参与租界管理工作。日本人的势力在上海迅速的扩张，侨民也在上海拥有一个庞大而可怕的数字。日本人在虹口组织了上海义勇团日本队，作为自卫组织。这是表面上的，实际上他们的身后，除了浪人就是一些高层的军人和高级间谍。日本这个变态而可怕的民族，将日本人在上海的所有人及所有生意场，私下里都实行了统一的军事化管理，差不多就是一个准军事化单位。而摆擂的，又是日本上海义勇团里一个最厉害的人山本太郎。据说这个人是日本在上海义勇团里一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这是之前的传闻。今天一天在擂台上，他也没有伸手，但是，就他的一个徒弟松下纯一郎，就把中国好多练武之人打伤打残了。
李万有冷哼一声说道：“宋教仁老兄，你们对我的关心和担忧，我谢谢了。5s但是同时也说明，你和你背后的组织，已经被这个日本人镇住了。是吧？”话毕，李万有抬手一掌就劈在了房间里的一个桌角上。
大家就看到那个桌角，就像被一个超级大锤砸了一下似的，眨眼之间在他们眼皮底下碎成好几块烂木头。
不要说宋教仁和胡万明，就包括王统雄也被李万有这一掌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宋教仁在三四天之前，本来以为李万有就是一个聪明的郎中，外带一个武术爱好者。那天傍晚，在宋教仁的眼皮底下，眨眼之间李万有做出的那些对付日本人的举动，宋教仁在震惊之余，认为李万有绝对是一个武林高手。当然同时也是一个胸怀天下的义士。经过今天一天和他背后的组织种种分析，好多人也认同了宋教仁的看法。尽管如此，此刻在他的眼皮底下李万有这一掌劈下去的结果，让宋教仁惊骇不已。
这哪里是一个郎中啊？这人本质上就是一个功夫大家啊。
几个人又在房间里紧急磋商了一会儿相关事宜之后，宋教仁就邀请大家找一个馆子吃饭。相关的事宜一边吃饭，一边进一步探讨。
特殊时期，为了保险起见，胡万明就没有跟着他们去吃饭。他留下来招呼刘玟绮大姐他们一行。
距离馆驿东北方向五六百步一个酒楼。
宋教仁李万有和王统雄来到这里之后，在一个伙计的引导下，他们在里面绕了好几道弯，才进入里面一个密闭的雅间里。雅间很大，但是里面的桌子旁，只坐着俩个人：那天晚上与他们吃饭的陈其美，还有另外一个40岁左右的中年人。
还没等宋教仁说话，陈其美和那个中年人都站了起来。陈其美赶忙给李万有和那个中年人介绍认识。
杜心武？！
听到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李万有和王统雄一下子惊在当场。这个人的名头在这个年代里，简直是声振寰宇。就包括窝在西北那个地区的李万有和王统雄也不知道有多少次听人说过这个人的名字。
李万有和王统雄分别赶紧上来给杜心武见礼。
就在李万有施礼的时候，大家谁也没想到，突然看到杜心武抬手一拳，闪电一般砸向李万有的面门。
包括陈其美都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一下子就惊在了当场。
杜心武本身这个举动就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再加上他的拳头实在是快到一种让人几乎看不清楚的地步，让人们更加震惊。
可是，就在他的拳头砸到李万有面门的时候，李万有就像闪电一般，蹭的一下倒向身后。与此同时，李万有飞起一脚就踢向了杜心武的一只胳膊。
两个人谁也没有打到谁。但是都是那种挨着身体闪过的拳脚。
倒地后的李万有，一个乌龙绞柱闪身站起来。就在这个时候，杜心武急如闪电的拳脚，又一次暴风雨一般攻击向李万有。
暴怒不已的王统雄正要扑上去帮助李万有，被惊醒过来的陈其美拽了一下胳膊。同时陈其美给他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一瞬间王统雄似乎明白了什么，随后就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在杜心武连续不断的攻击下，李万有居然没有挨一拳一脚。李万有在闪电般躲闪的同时，还抽空对杜心武进行了反攻。
王统雄从在沧州练武，以后到了河套地区，也风雨无阻的练习拳脚，虽然谈不上名家，但是功夫底子也非常了得。李万有弟弟究竟是哪门哪派功夫，他不知道，但是此刻，他突然看到李万有弟弟进攻杜心武的动作，和杜心武刚才进攻他的动作，是那么的相似，差不多就是一种类型的拳脚啊。
在俩人的拳头即将要磕碰到一起的一个关键时刻，突然之间，杜心武和李万有同时止住了拳头。随后，双方重新一抱拳，彼此同时说出来了“承让，承让”的话语。
说完这些客气话以后，李万有用一种非常崇敬而真挚的神情对杜心武说：“前辈，真是不好意思啦，本来我根本就没有资格和你交手，可是如果我刚才要是不防守不反击的话，恐怕我这会儿已经被你打得起不来了。”李万有的这句话是用那种既真诚又开玩笑的口气说出来的，大家也都能够听出来，他是在用这种话语调节气氛，表达对前辈的一种尊重。
杜心武重新又一抱拳，对李万有说：“今天一整天，宋教仁他们就和我说，你的功夫如何了得。但是我无论如何不相信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能有什么功夫。为了验证宋教仁他们这种说法，我今天晚上才被陈其美请来见你的。我想当面见见你究竟是个何许人也。来这里之前，实事求是的说，我来吃饭喝酒事，真正验证你的功夫才是我的目的。真的，我难以想象，你怎么会有如此高深的武艺？更何况，你应该和我出自一个门派啊！”
陈其美和宋教仁脱口而出：自然门！
毕竟这是一个消息闭塞的年代，杜心武的大名，李万有是如雷贯耳。但是杜心武究竟练的什么门派，李万有根本就不知道。他连自己是什么门派都不知道。
看到李万有惊诧不已的眼神，杜心武进一步给李万有说：“你自己没发现吗？你的功夫套路和我差不多如出一辙。”
陈其美和宋教仁在惊异的同时，赶紧招呼大家落座，一边喝酒吃饭，一边说这些事情。
大家落座后，宋教仁一声招呼，凉菜热菜，还有绍兴老酒，眨眼之间就都端上了桌子。随后，大家就在陈其美的提议下开始喝酒吃肉。
杜心武问起李万有当初师从何人，学武艺的具体情况。
李万有实事求是的给杜心武把他学武艺的情况说了一遍。
杜心武惊诧过后，开口道：“你说的这个白胡子老头，和我的师傅徐矮师有八分相似。既像同一个人，又不像。这个问题咱们以后慢慢的考证吧。”
陈其美激动不已。他能从杜心武的神情动态上，看出来杜心武对李万有功夫的肯定，也对李万有这个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陈其美招呼大家几杯酒下肚之后，他迫不及待地说出了今天晚上喝酒吃肉的一个中心议题：李万有神医具备不具备上场的条件，该不该上场？
杜心武高兴的对李万有说：“李万有神医，你这武艺是不是我师傅教授你的，暂时我真的不好确定。至于说那个白胡子老头是不是像人们传闻的神仙就更无法考证了。但是总之，刚才我试了一下你的身手，以我的眼光来看，你这么的年纪按常理来说就不应该有这么高深的功夫。但是实际上你的功夫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登峰造极的地步，我只能相信你的功夫就是神人给你传授的。本来今天我们合计了一天，准备明天由我或者霍元甲霍大侠来出场对付那两个日本人，现在看来，你出场也不是不可以。”
陈其美和宋教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俩人不约而同地给鼓起掌来。
但是杜心武随后说道：“你们也千万不要看日本人的武功。这个国家的人认死理，在好多事情上爱钻牛犄角。据我所知，日本的一些武士在练武方面，也到了一种不要命的程度。有的人甚至到了一种自虐的地步，这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有的人练武最后把自己练残废，但是也有的人经过残酷的练习，最后到了非常可怕的地步。据我看，不要说山本太郎，就是他的徒弟松下纯一郎也是高手中的高手，何况……”
陈其美接住话茬说：“何况日本人为了战胜对方，从来都是不择手段的。他们历来不宣而战。明朝万历年间丰臣秀吉打朝鲜不宣而战，甲午海战，日本人不宣而战。日俄战争，日本人对俄国人不宣而战。所以日本人习惯于用这种偷袭办法。只要能够战胜对方，他们任何下三滥的手段都能够使出来！”
杜心武也不无担心的说：“正因为日本人不和你讲道理，狼子野心难以预测，也习惯于用偷袭的手段，李万有神医上场，就是把他们打败了，他们要使什么阴招，比如开冷枪啊什么暗器啊，那该怎么办呢？”
李万有没有说话。大家都以为他默认了。因为陈其美和杜心武话里的担心，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事情。毕竟不是冷兵器的年代了，功夫再好，也抵不住各种快枪啊。尽管李万有的功夫了得，但是谁又能料到，比武的过程中日本人不会对他使出什么阴招来呢？
王统雄及时的站起来，分别给陈其美杜心武和宋教仁每人敬了一杯酒，对杜心武说的一番发自肺腑的话语，表示了感谢。
杜心武也对王统雄在河套地区所做的一桩桩一件件惊人的壮举，给予了高度的评价：“王庄主，虽然你生活在西北一个偏僻落后的地区，但是你的这些壮举，却是东南沿海地区那些开明的绅士，也不一定能够做出来的啊。我杜心武对你做的这些事情佩服不已，对你这个人我也非常崇敬。认识你王庄主，我很高兴！”
王统雄又及时的给杜心武重申了一下，其实后来的几件大事情，包括送这些孩子们到国外留学这件事情，全部是李万有弟弟给他出谋划策和帮助他具体实施的。
其实这些情况在此之前杜心武也早已经听宋教仁和陈其美跟他说过了。杜心武感慨的说：“李万有神医，你真的让我一再的高看你啊！”
已经有一会儿始终没有说话的李万有，瞅准个机会站起来给陈其美杜心武和宋教仁分别敬了三杯酒，然后声音激动地说：“谢谢你们为我李万有担心。但是明天，我无论如何要出场会会这两个日本人。不然的话我李万有就真的变成了日本人口中的缩头乌龟。明知道日本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我现身，我也一定要这样做。不然的话，我们上海滩那些练武之人，甚至包括霍大侠，还有你杜大侠，轻则要遭受日本人的奚落，重则可能也要被逼上台和日本人比武。”
杜心武用有一种异样的眼光看了李万有一会儿之后，用没有任何感彩的声音说道：“今天下午来这里之前，其实我已经做好了在一半天之内上场和日本人比试的准备。因为不管怎么说，我要阻止日本人继续这样叫嚣侮辱中国人；阻止日本人惨虐我们上海滩武士这种行为。否则接下来，日本人还不知道要把我们中国人骂成什么样呢；还不知道要把我们上海多少血性男儿打残甚至打死呢。”
李万有摇摇头说：“杜大侠不能出场，霍大侠也不能出场。因为你们都是我们中国人心目中的功夫泰斗。甚至可以说，你们就是我们国家4万万民众心目中可以藐视外国列强的一杆旗帜。是我们中国人力量和风骨的一块金字招牌。你们不能轻易和他们交手。可是我李万有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物。我和他们交手，即使他们赢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与咱们国家武术界或者整体国家在外国人心目中的形象，没有什么关系。何况，如果要让我李万有搭上性命的那一刻，我一定让要让几个日本人在我之前去见阎王！”
李万有的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真的有一种气吞山河如虎的慨然之情。让陈其美杜心武和宋教仁一时间感慨不已，也感动不已。
从此刻开始，陈其美杜心武和宋教仁三个人，不得不重新定位李万有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
罢罢罢。李万有既然把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况且，又没有任何好办法来代替，那么只能依了李万有。
几个人，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围绕明天上午去打擂的事情，又进行了精细的分析和评估。
杜心武这么多年走南闯北，不知道和多少高手过招的一些经验，全部给李万有授意了一遍。也说了日本人武艺方面的一些事情。
杜心武在和李万有说到一些功夫套路方面的事情，李万有对答如流，好多东西早已经烂熟于心。
杜心武在心里不住的暗暗吃惊。李万有的年龄实在是太了，可是他的功夫，拿他杜心武的角度来衡量，都有一些深不见底的感觉。难道说这个李万有的功夫真的是神人传授的吗？有这种事情吗？
至少王统雄和宋教仁，因为有明天上午要打雷的事情，两个人还不怎么想喝酒。但是看到李万有那么风轻云淡，不把那件事情放在心上的模样，两个人也就逐渐放松了心情。
这晚上的酒席吃的很尽兴。在很短的时间之内把明天上午的事情探讨完毕之后，李万有差不多就像个没事人似的，那么潇洒自如的和陈其美杜心武和宋教仁喝酒，畅谈他们共同感兴趣的一些事情。他们聊天的内容很广泛，从河套地区，伊克昭克地区，和整个西北地区，包括内属蒙古和外藩蒙古，甚至整个大清国，整个世界，方方面面的事情进行了长谈。几个人越聊越投机，都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陈其美杜心武和宋教仁都是日本留过学的人，实际上宋教仁在1904年月于长沙成立华兴会任副会长，同年长沙起义失败以后，就前往了日本留学，奔走革命，现在本身绝大多数时间还在日本奔走呼号革命。相比李万有，他们都应该是见过大世面，了解世界的人。现在他们和李万有一席话谈过之后，都在心里暗暗吃惊。以他们见多识广，留过洋的眼光来看李万有，无论如何，李万有不像是一个西北偏远省份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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