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我又一次被叫进主任办公室。5s办公室里弥漫着难闻的烟味，焦油熏得我没法睁开眼睛，如果他那身肥肉烧焦了，估计就是这个味道。
这也是对我惩罚的一部分。
我直直的站在主任的办公桌前，而主任堆坐在椅子上，活像一大坨快融化的发胶。
我知道主任要说什么，主任也知道我会说什么，但他就是不放我下班，非得一次次的把我叫过来，用他那张丑脸折磨我。
“你不能继续下去了。”果然，主任张开他肥腻的臭嘴，说出来的就和前十次把我叫过来时说的一样，就不能换个说法么。“我们和那家印刷厂是合作单位，就现在的形势，纸媒已经岌岌可危了，你不能在火上浇油。”
“他们不按规定处理废水。”我尽量简短的说明，主要是这里的空气让人不愿意说话。
“现在的形势下，所有人都得节省开支，才能活下去，最近……”
“这和纸媒没关系！全市十几家印刷厂，只有他们不按规定处理废水！”同样的话说了十次，我认为只能用喊的，才能让我的话穿过这个人耳朵和脑子里厚厚的脂肪，进入他的脑子里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他们合作吃了回扣！那些回扣的钱就是他们用不处理废水省下来的！你为了这钱让全市的人都承受水污染的代价！我不是你得手下，请你不要再把我叫来了！”
喊完之后，我从主任办公室里冲了出来。终于又可以呼吸了感觉真好。
说实话，我的在这家公司的工作是运营公众号，所以在公司提供的内容之余，我还负责写一些文章做穿插使用。起初只是尝试，后来我发现大家对环保有很高的关注程度，随着调查的深入，我也逐渐了解到竟然有这么多破坏环境的企业存在，所以我就开始曝光这些企业，而我写的文章也得到了很多人的关注。
因此我的老大准许我继续下去，不用管那个从报纸时代过来的老古董主任。其实我也很喜欢实体书，但超标排放污染水源真的没办法忍耐。看来这次彻底得罪了主任，而且他一定会跟工厂打电话，去销毁证据，我得快点。
想到这里，我跑着回到我的座位上，把东西收拾了一下，背起一个巨大巨沉的旅行包，就冲出了公司。幸好公司旁边就有不少出租车。
“去郊区这个地址。”我跟司机说着，顺便把手机给她看了一下。
“这么晚了我不去郊区的。”司机说。
每次都是这样，于是我从包里拿出了现金。
“去和回来的车费，到了之后您能等我一下么？我还要坐车回来。”
“好吧。”司机同意了我的提意，然后发动了汽车。
仔细想想，这是我第一次自己去取样，之前都是让同事陪我去的。5s离郊区还有一段路，我决定翻看一下同事给我准的大包里都有什么。试管和量杯，还有胶皮手套，防毒面具还有……剪铁丝的钳子和防止刮伤的手套，真齐全。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我只能匆匆吃了点饼干，然后背着包走向郊区被栅栏围住的荒地深处。越往里走，植被越茂密，但味道越发的难闻。这就是植物的厉害之处了，不论什么环境，都可以用他们强大的生命力占取一席之地。
但鱼不能。靠水活着的一切生物都不能忍受水源被污染的后果。
借着手电筒的亮光，我找到了高大的金属围墙，上面还挂着“禁止攀爬，心有电”的牌子，不过就穿过金属生长茂盛的植物来看，有电这一点一定是假的了。不过还是心为上，我戴上手套。两幅，一副绝缘的，一副防止割伤。这么看之前的同事一定遇到过真的通电了的金属。
金属上的铁丝本来就有点生锈，所以很容易就被钳子夹断了。私闯任何地方都是不对的，但我从上调查过，这里根本不是厂房的建筑范围，他们才不会傻到把废水放到自己厂区的河里。所以把这里围起来本身就是犯法的，我相当心安理得。
接下来就是戴上防毒面具，忍者臭味来到被污染的河边，用有夜视功能的相机拍照，取一些脏水的样本。总之就是一些又无聊又枯燥又让人疲惫的工作，但这样做的意义非凡。一想起会因为污水而窒息的水生物，和那些因为喝了被污染的水而生病的人和动物，我就充满了力量。
然而就在我满是成就感的取得了证据之后，却发现出租车不见了。
这其实很有道理。不管你原来是什么样子，当一个司机看到，你从一个巨大的旅行包里拿出各种看起来像是用来犯罪的工具来检查，然后又鬼鬼祟祟的走进郊区别人厂房后面，她不报警抓你已经是万幸了。
晚上九点，一个时的车程听起来不长，但那是走高速路的结果。当我走回城区，把样品送到实验室，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点，迟到是一定迟到了，希望别有人用迟到做文章就好。然而成功拿到样品耗光了我所有的运气。
“这是她这个月第六次迟到，而且错过了公司集体会议。”主任当着我的面跟人事以及我的上司抱怨。
但我的上司才不会管他，但我还是被警告了。我并不在意这种警告，所以答应下来之后，就立刻离开公司，准备去实验室看结果。但我刚走出公司，去停车场取我的电动自行车，就被人围住了。
“你就是那个想让我们厂倒闭的对吧？”说话的是三个人中最高最壮的一个，周围没有其他人，该怎么逃跑？
“你叫梁蔓？”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我回过头，发现身后的人看起来非常斯文，穿着整齐的西装，拿着一个看起来很高级的保险箱。“你是梁蔓么？”他又说了一遍，他的声音真好听。
“你干什么的！”“别多管闲事！”围住我的三个人恶狠狠的吼那个人。但不知怎么，那个人看起来十分平淡，让我也平静了下来。
他走了过来，然后那三个人倒在了地上，好像电影切掉了中间的画面一样，甚至没有一点声音。“你叫梁蔓？”他又问。
我点点头。
“我是饲灵使，是保管上古留存下来的图腾面具的人。”他说着，打开了保险箱，里面是一个面具，看起来像是一条鱼，透着说不出的好看。
“你一直在用行动保护这座城市的水源，你对水中的生物的敬畏超过了其他人。”他看着我，我发现周围变得非常安静，难道这是要签订契约变成魔法少女的节奏？
“我将鱼之图腾的面具交给你保管。它可以赋予你控制水的能力，让你可以不被破坏水源的人威胁。相对应，你要与我签下契约，你以后的信仰就是这鱼图腾，你要把你一生的信仰交给鱼图腾。你不可以滥用力量，不可以陷入欲望，否则我将取回图腾面具，将你的生命献祭给它。”他说这些的同时，图腾面具开始闪起光芒，那些光在召唤我。
“好。”我回答。
然后我拿起了面具，将它戴在脸上。
第二天，我又拿了三份被污染的水样交给实验室。昨天发生的一切都不梦。我真的变成了拥有特殊能力的人，虽然不知道那个人说的滥用之后要献祭我的生命是什么意思，但我只想要用它来保护这座城市的水源而已，不算滥用吧。
拥有能控制水的能力之后，一切都顺利多了。原来城市里所有的河流和地下河基本都是连在一起的，只要进入水中，感知哪里的水有异常，然后游过去就好了。我甚至可以带妆行动，毕竟不再像以前那样会弄得狼狈不堪。
因为使用了比较权威的实验室数据，加上我拍摄的照片和视频。曝光的文章终于在上引起了重视，我运营的公众号也更有人气了，听说我曝光的所有工厂都被强制整改。似乎一切都变得顺利了，而这一切，都多亏了给我力量的图腾。
我是个懂得感恩的人，每次借用力量之前，我都会把面具摘下来祭拜一下，用完之后，我也会跟跟它说感谢。我还搜了以前的人祭拜图腾的仪式照着做，当然我去掉了中间宰杀祭品的血腥环节。甚至我在出租屋里专门收拾了一个地方，专门作为放置图腾面具的台子。
然而就在我认为一切都向着非常完美的方向发展的时候，我又一次被叫到了主任的办公室。依然是非常难闻的气味。
“这次叫你来，是因为你曝光的印刷厂找到了我们，要你参与，和电视台的记者一起参观厂房，然后你要写一篇参观他们整改后厂房的文章。这件事你那头的领导已经批了，下午跟我一起去。”
这次倒是很干脆，说完就让我离开了。
我当然知道他们已经整改了，我也不介意写篇文章，如果能自己去参观就好了。当我上了主任的车，发现我的上司也在。真好，我不用说话了。一个时的车程，我听着两位领导在车上闲聊，这让我昏昏欲睡。终于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我几乎是车上逃下去的。
参观的过程也和之前的聊天一样乏味，电视台的记者象征性的问了几个问题，然后就是无聊的寒暄，直到我们参观完，准备离开。
五六个工人和家属围了上来，全都是五十多岁。他们堵住了出口。
“你们要干什么？！快走，不然我要报警了！”带着我们参观的领班喊。
“就是他们！”“你们怎么能这样！我们那还能找到别的工作？”“说开除就开除……”
“怎么回事？”我的上色皱着眉问领班。
领班很无奈的说：“因为净水设备，太贵了。我们只能裁掉一些员工，才能把之前欠其他员工几个月的工资补上。”
“就是你们害的！”“赔钱！”“还钱！”“我们都没钱养老了！”所有人都在喊，所有人都很生气。上司也看着我，那个肥头大耳的主任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是我害的他们丢了工作？可我只是想保护我们城市的水源。为什么记者在拍我？
“对于这些，因为你曝光后产生的舆论压力，迫使工厂必须用最快最无情的方式解决问题，导致的后果，你有什么看法？”记者的话筒放到了我的面前。
为什么要质问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
接下来的几个时我都没缓过神来。我应该是保护了这座城市的水源，让鱼儿们可以愉快的游泳，让每个人都可以用上干净的水的那个人。为什么我会被指责？为什么说我错了？
最后公司给我放了三个月的长假，公众号的运营也交给了别人。
我灰溜溜的回到家，却发现钥匙打不开了。
“我从窗户看见你屋子里摆着奇怪的东西，就报警了。”房东在电话里说。
是我用来祭祀鱼图腾面具的东西，房东以为我在进行封建迷信的活动，所以收走了房子。我在派出所拿回了自己的东西，索性警察叔叔把东西带走的时候，是打包好的，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该去哪？朋友家？旅店？
不行，我的东西太多了。而且我是不会放弃的，我一定要保护水源。当然我也有反思，确实没有考虑到这样的后果。所以以后我不会再利用友们的关注和力量了。
我可以靠自己。
我拥有力量。
叫了一辆车帮我把行李分散寄存到几个朋友家之后，我来到了城市所有水源的发源地。巨大的淡水湖一望无际。
这里就是我今后的家了。
我跳进了湖中。
因为鱼图腾，我可以在水中毫无压力的行动。所以我在湖底建了一个家，虽然比不上正经的房子，但至少布置的还算温馨。湖里没有特别巨大的食肉鱼类，所以至少算是清净宜居。没有房租的压力的话，我完全可以在这座城市住很久。等三个月后，公司如果还要我，我一定夹着尾巴做人。这次对我的处罚，完全是那个主任想出来的，他就是在报复我吼了他。
然而就在我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之后的一天，我正在吃饭的时候，一坨黑色发臭的东西掉进了我的碗里。
是汽油。上方的游船漏油了。
我愤怒的冲了上去，结果那艘船已经回到了岸上。之后的几天，我一直在蹲着那艘船，下次出现的时候，我一定要销毁它。结果我却遇到了最不想遇到的人。
当我用水打翻了漏油的船，一个人掉进了湖里。是个年轻的女高中生。她身上散发着将面具交给我的那个男人的力量。
我不能让她发现我。用图腾面具的力量代替租房子肯定不算保护水源的一部分。我可不想弄清楚怎么样把生命献祭给图腾。于是我在和她的交锋中一直躲得远远的。谁知道这个女孩竟然挺厉害，找到办法限制了我的能力，还有同伴故意想把我引出来。
幸亏我没上当。
或许上当比较好，这样我就不会被另外一个可怕的男人缠住了。女孩总比龙要可爱多了。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是来解放你的。”在我眼前的这个叫龙吟泽的人这样说。
我不相信他不会伤害我，实际上我看见他的时候就已经动不了了。如果给我图腾面具的那个人男人让我感觉安心和希望，那这个男人就让我感到不安和死亡。我不能反抗他。反正我也不能去找那个女孩……
“如果……”我心的措辞，“如果我听你的命令，能不能让我继续保护水源？”
“当然可以。”龙吟泽笑着回答。虽然不知道这个笑为什么看起来还是在威胁我，但我应该已经脱离危险了。
随后龙吟泽离开了。那个女孩也离开了。我还住在水底，一边守护这座城市的水源，一边等着那个龙吟泽给我下达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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