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雄一怔,才醒悟董卓所说,是指他刚才和吴匡的龌龊事。他性格就算再粗,也猜到是刘毅告的密,不由转过头,狠狠瞪了刘毅一眼。正在这时,却听城下的吕布哈哈大笑:“这位将军爽快,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没用。刚才是有人在我队伍前列探头探脑,已被某杀了。你们不服,尽管放马过来。”
华雄本来满肚皮的气,一听这话,更如火上浇油:“他妈的,太可恶了。吃我一箭。”说完,他从旁边的弓兵手里抢过一把弓箭,弓开如满月,一箭射去,“刷”一声直奔吕布而去。
两百多步,已是弓箭的极限,但华雄力道甚大,这箭风声飒然,看起来颇具威势。眼见就要击中吕布身体,对方将画戟一横,只听“叮”的一声,那箭头斜斜朝一侧飞去,掉落尘埃。
他正待再射,吕布大喝一声“你也吃我一箭”,他摘弓,张弓,搭箭,几乎一气喝成,猛的一箭射来。华雄死活,刘毅还真不关心。但他身后站着董卓。一旦董卓有个好歹,整个西凉军恐怕马上得作鸟兽散,这可不是刘毅希望看到的。这一箭来得很快,刘毅心中一急,一把抽出长刀,叫道:“当心!”左手往堞雉上一撑,借力跃起,一刀砍向那支箭。“嚓”一声,那支箭被砍成两半,往城墙下飞去。
这一套动作顺势而为,虽是临机应变,但熟极而流,直如行云流水。就连远方的吕布,也忍不住叫了声“好。”
华雄吓得面色发白,骂了一声,张弓搭箭正待再射,董卓已喝道:“住手。”
他走上前,一手扶住堞雉,大声道:“并州丁建阳可在?吾乃董卓……”
他话才落音,一个身着白色披风的老者已打马而出。这人颌下留着长须,脸型清瘦,但骨架却甚大,一看就是长于武勇之人。吕布本来就算高大的了,但在他面前,似乎也没什么优势。
他在吕布半个马身后停住了,也是大声道:“董卓儿,丁原在此。”
他的语气极不友善,董卓面色一红,显然已有些怒了:“尔等耀武扬威而来,伤我兵卒,所谓何事?”
丁原哈哈大笑:“董卓啊董卓,你拥兵自重,妄图控制陛下,以为我不知道么。这等乱臣贼子,我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这话一说,董卓的火气也上来了:“放屁,老子是奉旨勤王,丁原你休得胡言乱语。”
丁原顿了一顿:“也罢,某也不与你争。我丁原远道而来,也是有圣旨的,为的是匡护社稷。你既然如此说,那就请大开城门,别这么偷偷摸摸的。”
董卓还未说话,华雄已叫了起来:“不行,杀了我们那么多人,难道就这么算了,老子不干。”
董卓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公伟说得对。这洛阳城我们也是拼了老命才掌握住的,他丁原想捡落地桃子,那也太便宜那厮了。”
他话音一落,刘毅连忙道:“不可,”却有两个声音几乎不分先后,同时和他叫了起来。
那是李儒和吴匡。
三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还是李儒率先反应过来,他有些大度的笑了笑道:“吴将军,刘将军,你们先讲。”
吴匡也不客气,一正脸色,硬邦邦的道:“司空大人,将丁刺史拒之城外,于理不合……”
他的语气颇不客气,董卓一挑眉毛,也有些不耐烦:“为何?”
“司空得进洛阳,本就为铲除奸逆,而丁刺史也是奉旨讨逆,如果不让其进城,恐有违圣上旨意……”
董卓面皮抽了抽,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看四周黑压压的士兵,又忍住了。他见李儒在一旁大摇其头,于是转头朝李儒道:“文优,你来说说,为何不可?”
李儒朝董卓行了一礼:“主公,丁原势大,兵力与我等不相上下。若贸然开战,恐是个两败俱伤之局……“他也扫了肃立在一旁的吴匡一眼,顿了顿道:”如此一来,只会白白便宜其他势力。”
这个与自己切身利益相关,董卓似乎听进去了,点了点头道:“文优说得有道理,但就这么放丁原进去,总觉得不甘心。”
他一时半会难下决定,索性朝刘毅道:“兴汉呐,说说你的意思,若是和他们二人相同,那就算了。”
刘毅上前一步,行了一礼道:“主公,毅出身军旅,不懂那么多大道理。只是属下一点管见。”
“什么管见不管见,说。”
“我军现今兵力,看起来和丁原半斤八两,其实不然。5s”说到这里,刘毅不由自主,也扫了吴匡一眼:“其中大半兵力,都是新降的洛阳宿卫军。他们,他们似乎还需要和我军磨合一段时间,尚能形成战力。”
董卓沉下了脸,顺口道:“是,说得有理。他丁原不来都差点闹出兵变,如今兵临城下,那就更别指望了……”
大概有些恼怒吴匡刚才的无礼,这话明显就有些口无遮拦了。刘毅转头一看,就见吴匡仍是躬身肃立一旁,但脸上阵青阵白,显然被董卓呛得不轻。
权衡得失,董卓就算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也得开城。他挥了挥手,有些颓然道:“算了,开城吧。”
在沉重的扎扎声中,洛阳城的大门再次被打开了。吕布一马当先,领着一大群并州骑兵从城门洞里呼啸而过。张狂的笑声在其下回荡:“哈哈哈,洛阳城,我吕奉先来了。”
董卓一手扶住城砖,因为用力,十指都已经发白。他面沉似水,看着吕布背后同样在风中张扬的白披风,脸上似乎能刮下一层浆糊。
※※※
两天后,董卓站在城墙上,看着蜂拥而进的西凉军马,脸上稍见霁色。
“哼哼,这下看丁原儿还在我面前猖狂。”
他语气中的怨恨,怎么也掩藏不住。
一山不容二虎,何况是两只颇多嫌隙的部队。丁原进城后,和董卓因理念不合,把整个洛阳闹了个乌烟瘴气。朝廷上两人大吵,大街上双方部队剑拔弩张,整个洛阳都充斥着味。
虽然双方兵力相仿,但西凉兵大都是降兵,真要打起来,不被丁原囫囵吞掉才怪。如今主力姗姗来迟,董卓总算放下了心。
牛辅沿着城楼的阶梯噔噔而上,跪倒在董卓面前:“岳父大人,婿来迟,你受惊了。”
牛辅长得一表人才,面皮白净得连刘毅都嫉妒。不过也难怪,他要没生副好皮囊,以董卓在凉州的身份地位,这个女婿的位置还真轮不到他。
董卓连忙将他扶起,满脸笑容:“不晚不晚,你来得正是时候。”
他转过头,看着在城门洞里奔腾而过的队伍:“现在我们主力已到,兵力更胜丁原,看他还敢猖狂。”
下方蹄声如骤雨,西凉大军如一股洪流,从城门中涌入。呐喊声响彻天地,从声势上来说,确实有些骇人。
丁原虽然和董卓不对付,但御下甚严,并州兵进城后,有他们的掣肘,西凉兵也不敢为所欲为,洛阳城的治安大有起色。不过,这种短暂的平衡即将打破。
进城的西凉兵如一滩污渍,在洛阳城内蔓延开来。从城楼上望下去,这道黑色洪流正迅速在城内朝远方延伸,到处是人喊马嘶声,比菜市场还吵。整个洛阳已乱成了一锅粥。
牛辅站起来,顺势拍起了马屁:“是。若论打仗,我们西凉健儿还没怕过谁来,得岳父大人的带领,定灭丁贼于指顾间。”
董卓大是受用,拍了拍他肩,又指了指一旁的刘毅:“健才啊,丁原的并州兵不弱。尤其那个吕布,武艺不凡,你见到可得心。还好我有兴汉,否则还真不好抵挡。”
一听董卓如此说,牛辅脸色顿时一沉。他瞟了一眼刘毅:“岳父大人也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依我看呐,那吕布多半也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婿只需带五百精兵,定能取他项上人头。”
这话颇为托大。但董卓对这个女婿很是爱护,也不好去拆他的台,只是道:“心点总没错的,你平时没事,要多与兴汉走动走动,对你有好处。”
“知道了,岳父大人。我扶你下去吧。”
牛辅答应了一声,转过头,冷冷看了一眼刘毅,然后搀着董卓,沿着阶梯走了下去。
他这漠然的态度,让刘毅有些莫名其妙。牛辅是他的顶头上司,以前两人的关系说不上好,但也不算太坏。但今天牛辅对他甚为仇视,这就有些奇怪了。正想着,贾诩站了出来,微笑着道:“刘将军,别来无恙乎?”
贾诩个子不高,虽年过五十,但皮肤白皙,看起来甚是年轻。他身体微胖,遇见任何人都是笑眯眯的,人也面团团一团和气,看起来就如一个富家翁。
刘毅不敢怠慢,行了一礼道:“贾先生,你好。”
贾诩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刘毅一番,道:“刘将军在洛阳大出风头。劝蔡邕,平何苗,威名赫赫,诩虽远在陕北,仍是如雷贯耳。”
刘毅道:“贾先生说笑了。”
贾诩摆摆手:“不说笑,不说笑,主公在给牛将军中信中,对你可是大加赞赏呢。看得出来,他是非常欣赏你的。”
他走到刘毅面前,微微欠了欠身:“刘将军,说不得将来,诩还得仰仗你鼻息在军中苟活,到时可得帮衬一二哟。”
这也太直接了。刘毅哭笑不得,贾诩对自己另眼相看,感情就是为了多找一条后路。不过能得到这个人精的重视,可也并不容易,想到这里,他不由略微有些得意。猛的,他怔住了。贾诩说董卓给牛辅的信中,对自己大加赞赏。而董卓之子董竹天生有疾,并不适合做继承人。牛辅敌视自己,怕是觉得自己最近的表现,威胁到了他继承人的位置吧。
这个敌人来得有些莫名其妙,更有些身不由己。他苦笑一声,所谓的人怕出名猪怕肥,大抵就是这个理。
正想着,一个人风风火火的冲上了城头,老远就在喊:“刘将军,刘将军。”
那是董卓身边的一个亲兵,刘毅应道:“我在,请问何事?”
那亲兵跑到刘毅面前,行了一礼道:“刘将军,主公让你准备一下,明日随他一起去参加朝会。”
刘毅道:“得令。”
得到刘毅肯定答复,亲兵点点头,转身朝城下跑去。
刘毅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按照惯例,朝会一般需朝廷职要官员才能参加。五品以下官职,如无要事,是没机会参加朝会的。刘毅刚刚得封奋威将军,勉强算到了五品,但他是武职,还是个杂牌将军,这跟要职可半点不搭边。一般情况下,根本没机会列席朝会。董卓点名要他去参加朝会,搞得他也一头雾水。
贾诩在一旁笑道:“刘将军,我说得没错吧,主公对你,果然是青睐有加。”看了看四周,他心提醒道:“刘将军,明天这个朝会,可是会无好会,你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刘毅道:“贾先生此话怎讲?”
贾诩道:“嘿,这还有什么好讲的。你想呀,丁原进城后,和主公针尖对麦芒,这次主公得了增援,那有不趁机找回场子的道理?他叫你去参加朝会,大概也有以防万一的意思。”
以防万一?刘毅心头一动。如果真是这样,那明天这个朝会确实风险极大。以丁原对吕布的器重,这次肯定也会带上他,对上这个三国第一武力的武将,说实话,刘毅也是心头打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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