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暗下来的时候，雨还在继续下。风将雨滴拉成细丝，将光线割得支离破碎。枯黄的树叶堆在路边，被雨水打湿后揉成一团。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秋季的雨很少有这么寒冷的，这种经历也算是头一次了。咖啡馆最近又进行了一些装修，半玻璃半镜面的背景墙将灯光打碎然后洒到四周，经过了精细地调试，不会让人觉得刺眼，而是会产生一种被灯光包围的错觉。老板穿着厚厚的黑色高领毛衣和黑色运动裤站在门口，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一言不发，简直就像冻僵的人偶一样。
“老板把门关上好么？这样很冷的，虽然有暖气，但是这也绝不是你行为艺术的理由。”我把煮好的姜汤放在桌子上，“稍微也要考虑一下员工的感受呀。”
“有时候，只是有时候。”老板突然开口，并且用上了强调的语气，“我会觉得下雨，尤其是下这种雨的时候，这个世界都一副要完蛋的样子。”
完全是莫名其妙来着，虽然确实冷了一点，但是我觉得这完全是搭不上边的揣测。
“如果这个世界因为下这种雨就要完蛋的话，那干脆大家就坐在一起讨论世界毁灭到底谁的责任比较大算了，那时候乞拉朋齐简直是罪大恶极呀。”我走过去把门关上，顺便递给老板一杯姜汤。
“下次能别切成细丝么？这样喝的时候总是感觉怪怪的。”老板看着杯子皱了皱眉。
“一定要我切成碎末再来煮姜汤么？”我白了老板一眼，“切片的话，那我下次直接把可乐热一热好了。”
“这种天气实在是麻烦。”老板咬了咬牙还是喝光了杯子里的姜汤。
“我可不觉得，我倒是觉得这种天气适合睡眠。”我接过老板手中的空杯子。
“现在几点了？”老板看着墙上的挂钟问我，“我觉得那个好像不太对。”
“下午5点45分40秒，分毫不差。”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总感觉老板你今天有点怪怪的。”
“可能有一些问题需要我去解决一下，麻烦再煮一壶姜汤，这次记得切成片。”老板突然开始穿外套，但是目光却一直飘在门外。
“什么？”我有些茫然。
“你听说过么？”老板穿好外套之后，又套上雨衣。
“失眠，由于情志引起心神失养或心神不安，从而导致经常不能获得正常睡眠。
催眠，对人或动物刺激视觉，听觉或触觉来引起睡眠状态。
就是通过催眠来治疗失眠的职业。
也有比较特殊的，比如我认识的，通过直接切入引起心神不安的根源，来进行根源意义上的治疗。这样做的优点在于可以完全根治失眠病症，但是缺点在于如果操作不当可能会引起失眠患者的恶性反应。
我承认我描述得还不够准确，但是这不影响什么。
看来新一任的‘’业务技能还不是很熟练的样子。
现在，我要去帮帮忙。”
老板推开大门，闯进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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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我上午打过电话预约过了。”有人推门走进来，“催眠治疗。”
“稍等，需要确认一下您的订单。”我从沙发上起身，对着来人摇了摇手机。
在确认订单生效之后，我把手机放回上衣口袋里。
我把屋里的灯光亮度调到最，然后把百叶窗放下，沿着四周墙壁仔细检查，在确认没有什么可以逃走的“路径”之后重新回到原位。
“鸮医生？”她虽然刚刚在我对面坐了下来，但是目光却一直落在我身上，我放下百叶窗的举动显然让她有些不适应。
“谢谢您的抬举，但我实在不算是一名医生，我只是凭借着一些手段来引导人在真正意义上产生困觉而已，其实这和以前那些街头变戏法的卖艺者差不多。”我摇了摇头，“我的一些举动可能会引起您的怀疑，但是这都是我施展戏法所必须的条件，如果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可以指出来。如果我实在没办法解决了，退款也无所谓，我尊重您的选择。”
“抱歉，您的信誉我还是相信的，毕竟是朋友介绍过的，只是第一次接受‘催眠’这样的治疗手段，人会比较缺失安全感。”她看着我，“希望您能理解。”
“其实我自己在这种环境下也没什么安全感，只是成为习惯之后，心态已经不会有什么波动了。”我把事先准备好的一整杯热牛奶递给她。“我能理解，只是现在我需要您的配合，请您把手机之类的产品关机，心态放平。如果实在紧张的话，您可以试着想一想一些有趣的事情，笑出声来也无所谓。”
“不是需要我躺下，然后球来回摇摆什么的么？”她开起了玩笑。
“那种只是手段，还是比较一般的手段。虽然我自称为卖艺者，但是我的戏法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被猜透的那种。”我闭上眼睛，这样能让我在黑暗中看得更清楚。
她似乎很喜欢这个话题，我就顺着她的意思延伸下去。
“您催眠有失败过么？”
“怎么说呢？有吧，但是一种方法失败之后，换另一种方法就可以了，最后都是能成功的。”
“等会儿我会睡多久呢？”
“具体的时间没有办法确定，但是明天之前肯定能醒过来，因为人的睡眠也是有极限的。”
“总觉得这种工作很有意思的样子。”
“任何职业刚接触的时候都是这样，做久了之后反而会感到乏味吧。”
“鸮先生也会感到厌倦了？”
“只是有时候会感到疲惫而已。”
“疲惫？”
“你不会对现在的工作感到疲惫么？”
杯中的牛奶慢慢见底，她的声音开始逐渐熄灭。黑色开始一点点溢出，最后被整个抽取出来。在薄弱的灯光下，它的样子开始变得清晰，黑色的麻雀想要找到逃脱的出口，但是在屡屡碰壁之后，只能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抓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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